首页 男生 其他 游走在晚清的乱世理工男

  样式雷是清朝皇室的御用设计家族,总体上他们是偏于建筑学的。

  很多没有接触过工程的人可能不太清楚房屋设计的顺序,在设计院里,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建筑,肯定是要先有建筑设计及图纸。

  然后建筑设计及图纸给到负责结构设计的人,他们进行受力分析计算。

  最后才能出来完整的可以招投标的图纸。

  当然了,设计院出来的图纸还是不能直接给到施工单位建房子,施工单位要继续进行深化设计,变成现场施工人员能完全照着用的施工图纸。

  但工程过程中还会出现很多变更,所以最后建完了,施工单位需要再出一份竣工图纸。

  这才算完整的图纸方面的工程资料。

  听起来就很麻烦,但为了质量与安全考虑,只能如此。

  样式雷更多的就是偏向于最开始的建筑设计。

  从上面的顺序看得出来,建筑设计是龙头,很重要的。

  由于古时候的建筑楼层很低,对结构设计的要求不太高,只需要关注最基本的“强柱弱梁”“强节点弱构件”就足够,所以雷家不仅负责建筑设计,有时候还会专门负责营造。

  勐地听起来似乎没啥,但实际上并不简单,因为后来中国在建筑设计上一直落于人后。

  很多各地的大型地标性建筑,都是老外设计,确切说,他们负责建筑设计,也就是建筑外形长什么样;中国人负责结构设计。

  最出名的鸟巢就是。

  因为建筑设计需要考虑一个很关键的点:美学。

  至少到清末,咱们在艺术品位上绝对还是笑傲全球的,哪怕国力很衰弱。

  不过后来,不知道啥时候欧美开始重视这一块了,然后把握了全世界的艺术话语权,什么漂亮就他们说了算了。现代设计方面,中国起步又晚,导致在建筑设计的理念上稍稍落后。一直到李谕穿越前,才有所改观,起码不再完全仰人鼻息。

  雷献彩对小德张说:“德公公,你学得挺快嘛,等你出了图纸,我给你做烫样。”

  烫样就是建筑模型,非常精致。

  小德张笑道:“这感情好,你的手艺亮出来,洋人肯定没见过。”

  后来雷家衰落,烫样的技术就失传了。好在雷家绝大部分图纸被朱启钤抢救成功,目前七八成的雷家图样都在国家图书馆收藏着。好像到了李谕穿越前的时间点,国家图书馆工作人员连烫样的工艺都复原了。

  其实只要资金到位,任何古人的技术现代人都可以复原,就看想还是不想。

  溥伦给了雷献彩一张船票,雷献彩毕竟是年轻人,激动得很。

  目前雷家第七代雷廷昌还健在,他搞了非常多大工程,比如颐和园和慈禧的定东陵、光绪的崇陵。

  雷献彩笑道:“说不定还能学点洋人的建筑式样。”

  李谕鼓励道:“完全可以,你如果去过租界,也能见到不少。”

  李谕并不想看到这么好的一个建筑世家就此陨落,让他见见世面会有帮助。

  历史上,清亡后,作为皇家御用的设计师,样式雷家族完全没了生计,迅速陨落。

  他们想要延续下去,必须要懂点新式建筑设计,并且得亲民一些。

  因为以后再也没有皇朝了,设计理念会大大改变,最起码在预算这一块就完全不同,不可能大手大脚,缩水不是一星半点。

  ――

  回到家时,李谕收到了从欧洲寄过来的信件,上面明显多贴了邮票,看来邮费涨了不少。

  没办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信件里是厚厚的关于飞艇的技术资料,不过都是公开的内容,一些更机密的材料,齐柏林伯爵也不可能拿出来。

  但这就是李谕要的效果:给日本人希望,就有了开始投入的理由,至于之后,他们只能自求多福。

  李谕专门研究了一下,好去日本的学校做做演讲。

  等待出发的时间,德龄把星战番外侠盗一号翻译完成,这次时间充裕,法文版的手稿一起拿给了李谕。

  虞和钦也蛮给力,完成了牙膏的最终配方。李谕试了试,终于有点现代牙膏的感觉,一旦推出,绝对可以横扫市场,至于加氟这种高端操作,就不着急了。

  正好把虞和钦带去美国,回来时让他留在日本的京都大学化学专业学习一段时间,陪陪马君武。

  至于其他人,李谕本来只想让谢煜希一起去,但想想自己在家里有不少资料,而且只有自己知道近卫昭雪是日本间谍,还是带去美国吧。

  而吕碧城听说她们都去,也没法待下去了……

  好吧,无非多几张船票。

  几天后,溥伦传来消息,一周后可以出发。

  李谕得到确切时间后,便准备先行去往日本等待,反正目前形势,船只肯定要停靠一次横滨港。

  自然要叫上秋瑾。

  李谕亲自开着车带着吕碧城去拉上她。

  在王家的宅邸,李谕不仅看到了秋瑾,还有京师大学堂日本教习服部宇之吉的夫人服部繁子,以及秋瑾的丈夫王廷均。

  王廷均面色很凝重,他见到李谕后,无精打采道:“见过帝师。”

  李谕听他口气就知道心中非常郁结,放眼整个大清,管不住老婆一定往国外留学的,也就他一家……

  放在后世没啥,但封建礼教之下,还真有点难受。

  李谕安慰道:“王大人想开点,受过教育后说不定夫人会像李清照那样名垂青史。”

  王廷均很了解自己的老婆,无奈道:“李清照?要真是那样我就谢天谢地了,别说拜佛祖观音,让我拜洋人的上帝都可以!她呀,她想做的我看是花木兰!穆桂英!”

  一旁的吕碧城小声说:“花木兰、穆桂英也挺好啊。”

  王廷均再对李谕说:“帝师,您肯定知道,我的妻子非常想去日本,我已经无法阻止,哎,就随她吧!留学也好,观光也罢,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帝师游历过各国,还请您路上多多照料。”

  李谕抱拳道:“一定一定!”

  王廷均又对服部繁子说:“夫人,您是日本国人,到了日本国,好生帮我照顾,一个女人去往异国他乡,总归是不便,孩子还等着她回来。”

  服部繁子笑道:“你要是想去,也可以去。”

  王廷均说:“在下公事缠身,哪里脱得开身。”

  服部繁子说:“那么你给够盘缠,然后就放一百个心吧。”

  服部繁子和秋瑾上了车,王廷均看汽车消失在路口,才叹着气回屋。

  到达天津后,直隶总督袁世凯专门过来送行,一番寒暄后,袁世凯单独叫走了李谕。

  他拿出一本密码本说:“今后有事恐怕还会联络帝师,您给我们发密电,可以用这套密码。”

  李谕没法拒绝,只能接过来道:“我尽力而为。”

  实际上最关键的东西,李谕已经做了,其他的有他没他无所谓,最多指导一些无线电的操作罢了。

  李谕翻了翻密码本,又问道:“吴佩孚学员是不是已经去了辽东?”

  袁世凯说:“是的,多亏了无线电的帮助,信息传递顺畅了很多。”

  李谕担心道:“如果他被俄国人抓住,就不好说了,你看这本密码本,都是中文,明显是北洋的军人。现在朝廷宣布中立,让俄国老发现咱们暗中帮助日本人,后面会很麻烦。”

  袁世凯说:“帝师竟然分析得如此敏锐,平时有关注?”

  李谕说:“看看新闻吗,现在所有的报纸都在说这事儿。”

  袁世凯问道:“看来瞒不住帝师,实际上,我们的确希望日本人会获胜。”

  李谕说:“简直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显而易见。我在制台大人的府上,无意间还看见过好几名日本人。”

  其实早在日俄战争开始的几个月前,袁世凯就猜到了日俄会开战,在1903年底两次给外务部致电,敦促一定要保持局外中立。

  然后他还援引了一些国际公法中有关战争“中立”的内容。

  袁世凯是清廷里少有的明白人,这种明白体现在其他朝廷大员只是出于害怕要中立,而袁世凯是看出了日俄以及各国都想要中立,然后可以暗中操作。

  袁世凯摘译的国际公法有关“中立”的内容,比如“中立国的领土不得侵犯”“中立国的主权应予保证”等,显然也是满清统治者最迫切的希望。

  其实,真正具有国际法意义的中立公约,直到1907年才被世界承认。此前的国际公法只是一些通行的原则。

  所以清政府的“中立”才显得荒唐。

  因为一旦战争在中立国领土上打起来,哪还有中立一说?

  即便二战中的瑞士,战争时期军机也都是一直在边境线巡逻,不可能让参战国的军队真的到自己领土上,不然哪说得清。

  袁世凯很清楚,中立的确不仅是清廷想看到的局面,更是列强都想要的局面。

  果然,日俄宣战的当天,美国公使就首先表态,尊重清政府的“中立”,紧接着英国、法国、意大利、德国大使也表达了相同的意愿。原因嘛,当然是不希望损害他们自己的利益,因为一个稳定的清政府,更有利于他们在中国的殖民统治。

  至于交战国双方,俄国由于《中俄密约》的问题,显然处于劣势地位,心知肚明清政府不可能帮他们,清廷中立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

  比如俄国陆军大臣库罗帕特金最担心的就是中国的立场,他曾经说过:“被逐块瓜分的四亿中国人显然是要咬人的,而我们将首先被狠狠咬住”,“一旦开战,我们就不得不进入一个完全不适于作为战场的国家,中国人会帮助日本人。”

  日本同样害怕清政府不中立,哪怕是清廷真的站在自己一边,日本也害怕。

  因为日本知道,清廷拿不出军队抵抗俄军,只会拖累自己。而且一旦清政府对俄宣战,俄国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从其他地方出兵。

  而日本已经倾全国之力,根本没有余力在其他方向抵抗俄军。

  从战后的情况看的确如此,日俄战争结束时,俄国在远东还有数十万大军,但日本已经筋疲力尽,全国所有的陆军13个师团都豁出去了,无力再战。

  李谕还是有点担心袁世凯派出去的这些谍报人员,因为吴佩孚根本不是专门谍报出身,很容易暴露。

  于是李谕叮嘱道:“制台大人,如果吴学员被俄军劫难,他可以设法联系东北地区的马匪。”

  袁世凯讶道:“马匪?”

  李谕点点头:“他们在东北地区的活动范围要大得多,也更加熟悉地形。”

  “这我知道,可是,他们现在已经投靠了日方,是俄军的敌人。以他们的实力,恐怕不是俄军对手。”袁世凯说。

  李谕说:“还有一个特殊的匪首。”

  袁世凯问道:“谁?”

  李谕说:“此人叫做张作霖。”

  张作霖的人马目前已经接受了“招安”,不过显然他并不是那么听话。

  袁世凯对东北的情况大体了解,说道:“张作霖?我知道他,他是个狡猾的、首鼠两端的人。”

  李谕说:“狡猾是因为他眼里只有利益,没有立场。”

  袁世凯皱了皱眉:“马匪一向不好控制,没有立场的马匪,更没法控制。”

  李谕说:“的确不好控制,但利益到位,一切就好说。”

  袁世凯说:“想不到帝师对当下局势如此清晰,仿佛隆中的诸葛。”

  李谕笑道:“一点猜测,仅供制台大人参考。”

  袁世凯说:“我记下了。”

  李谕走后,目前在袁世凯府上当高级军事顾问、未来日本第二代特务头子坂西利八郎走出来说:“帝师的建议,可以采纳。”

  袁世凯问道:“他提到的张作霖,你也清楚?”

  坂西利八郎说:“我们大日本帝国在东北的情报人员黑泽兼次郎给我写信详细介绍过东北的一众马匪。他特别提到,几名匪首中,张作霖与众不同,此人胆大妄为,但有时候又颇富谋略,令人捉摸不透。”

  袁世凯道:“一群马匪,想不到贵方也专门做了调查。”

  “战争一旦打起来,所有的情报都必须掌握在手中,任何一个小差池,都可能影响战争的成败!”坂西利八郎顿了顿,又说,“贵国这位帝师真的好生厉害,不知道有什么手段,仅仅凭借报纸上的只言片语,就能够抵得上我们数年的情报侦测。”

  袁世凯心中明白日本人的小算盘,笑道:“说不定不仅是帝师,还是国师。”

  坂西利八郎微微笑了笑,眼光凛凛说:“是个人物。”

  李谕和坂西利八郎都这么说了,倒是让袁世凯对这个竟然懂得“斡旋之道”的小小马匪生出来一点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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