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妙音回到白雀观先去找了萼华观主。
此前夏侯来观中探查消息,观主早有防备,便用一早准备好的说辞将人打发了。
顾家筹谋多年,当年早就计划好了顾妙音这颗棋子,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萼华也不怕他们查。
但此事还是要与顾妙音交待一下,省的她在司马昱面前露了馅。
顾妙音早猜到司马昱会来打探她,听闻此事半点惊讶都没有,与萼华道过谢后便回了观中小阁。
一入阁内,一只黄色鹂鸟跳上了她的肩头。
顾妙音坐在写符的案牍前,取下鹂鸟爪上的信笺。
是雷烈的传信。
他在信中说,他找遍了江左十洲还是没有找到兰姬的下落。
不过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给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点,曾有人在清水镇见过兰姬。
清水镇是兖州边境,照这么说,她的阿娘真有可能已经踏过了重重阻碍,正在向她奔赴的路上。
顾妙音轻叹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将信笺丢进火烛。
“顾娘子……”这时,阁下传来一道女声。
顾妙音收敛神思,摸了摸肩上的小鹂鸟,“去玩罢~”
小鹂鸟不舍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振翅从窗缝里飞了出去。
随后,她站起身,推开木门,双手扶着栏杆看向阁下的女冠,“这位姐姐有何贵干?”
女冠还礼,“贫道灵虚子,观主让我传话顾娘子,弟子们在后厨烧了热水,若你需要汤浴可自行去提。”说罢要走。
“诶诶,灵虚子道长……”顾妙音追下小阁,“我肚子有些饿了,不知……”奔波了一宿,就吃了几个野果,就算是她也顶不住啊。
灵虚子摇头,看向她的眼神略有些惊讶,“观中从无留食的规矩,你难道不知吗?”
这里的人主修自然道,一切顺应天道无欲无求。能不吃就不吃,能少吃就少吃,过了膳食的点,厨房一律不开锅,这是白雀观自立观以来便有的规矩。
顾妙音心道要坏事,连忙虚弱一笑,扮起了无辜,“瞧我,被昨夜的事惊出毛病了,竟忘了这事儿。”
灵虚子不疑有他,淡淡点头,便离开了小阁。
罢了。
先洗香香,再去打些野食。
她这人有个毛病,说难听点叫穷讲究,说好听点叫不将就。
当初领着谢灵毓东奔西跑四处逃命时她也不忘每天泡回澡,如今到了小阁就算条件差点,该整的还得整。
把浴桶架后,她屁颠屁颠跑去后厨打热水。
后厨距离小阁隔了两个苑,算起来有些距离,这里也没有人可以差遣,只能自力更生。
顾妙音拎着四个木桶前脚刚出去,司马昱后脚便领着一群近卫踏进了小阁院中。
他见屋里有烛光,迫不及待向小阁走去,刚抬脚,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向身后吩咐道,“别跟着。”
近卫们相互看了看,随即向四面八方散去。
司马昱低头理了理衣襟,压下眸光里的暗涌,抬步踏上木阶。
行至屋前,他轻声叩了叩门扉,不想这门竟从里面打开了。
司马昱微怔,抬步刚跨过门槛忽然想起她今日训斥自己没有君子之风,不知为何,小暴君只觉地面烫脚,急忙又缩了回去。
“……”
又来了!
这抵抗不了的诡异感!
司马昱闭眼撇了撇脖子,似要为了证明什么,用力敲了敲门扉。
但里面还是无人答应。
他犹豫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阁中小屋一眼到底,窗下一张榻,门前一张案,正中央一个桶。
司马昱环顾了一圈也没看见人,正想出去唤人便听见屋外传来木板摇晃的咯吱声。
“幸亏我机灵,不然这倒倒回回要跑多少趟?”
听见熟悉的声音,司马昱嘴角微弯,略有期待看向门外。
不多时,那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眼前。
但他来不及高兴就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顾妙音两只手提着四个装满热水的木桶,脑袋上还顶了一个。
她一个人提了五桶热水站在门口。
“……”
相顾无言,气氛诡异般安静。
半响后,顾妙音先找回了点神,故作无事将手里的水桶轻轻放下。
司马昱还在看她。
她一脸麻木,举着双手将头上的木桶提了下来。
“让让……”还是一脸麻木,提着一桶水走到司马昱面前。
“……”司马昱沉默片刻,侧过身,真给她让了路。
眼看着她提着一桶水倒进浴桶,司马昱转头看见屋外剩下的四个水桶,犹豫片刻,走上前俯身一手提着一个木桶。
起身。
“!”司马昱愣住了,不敢相信看着手里两只纹丝不动的桶。
他咬了咬牙,使劲全身臂力,白皙手掌鼓出一道道青筋。
“噗――”
笑声落下,一双如玉藕洁白的胳膊从他手里拿过木桶,轻而易举挑起两只水桶,“君上~你还是歇歇吧~”
司马昱淡淡收回手,偷偷将被木刺磨坏的手掌藏在广袖内。
“孤……不习惯做这种事。”
还狡辩?!
顾妙音可不惯他,眼眸一弯,笑得娇甜,“看出来了呢~力气好小~”
司马昱,“……”
仿佛是为了更无情的嘲笑他,她也不藏着掖着了,提着两桶水一手搭一个,左右同时开工往浴桶里倒水。
剩下的两桶水,顾妙音也如法炮制轻松解决。
她探手试了试水温,指尖拨弄出水花晃荡摇曳的声音。
狗东西前脚才让人打探她,后脚就追了上来,难不成被他抓住什么把柄了?
她略有狐疑,转眸看向司马昱,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心里起了防备,划弄水花的手暗暗蓄力。
“君上,我要沐浴了。”
换句话,你哪凉快待哪去!
司马昱眸色微黯,思忖了片刻,提步向她走来。
顾妙音慢慢后退,腰间靠着浴桶,两只手反撑着浴桶边缘。
两人距离一步之遥,司马昱停了下来。
狭长的凤眸敛着微光,打量她的眼神里明显在克制什么?
他看她的眼神莫名让她有种熟悉感。
这种熟悉让她手发痒。
她歪着头,皮笑肉不笑,“君上莫不是还想跟我一起洗?”
司马昱眼睑动了动,她明明阴阳怪气,他却觉得活色生香。
小暴君笑了笑,“孤去外面等你。”不等她回话,他又凑近了几分,低头轻声哄道,“下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