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白彗27
刀疤脸向她一步一步逼近的时候,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心里想着,她要是没了,她娘该怎么办?
又想着,她要是真没了,蔺觉亦或是季大路,甭管是哪一个了,能不能念点以往的交情,替她把仇给报了。
想来想去,左不过是不能甘心。
再陡一睁开眼睛,眼里的寒光乱射,吓了刀疤脸一跳。
她猛地推开了摁住她手脚的婆子,又挣扎着向前一扑,和刀疤脸推搡起来。
她想先前就想错了,等着谁来救,都不如自救,想要弄死了谁,首先得保住自己。
她将刀疤脸手里的短刀几次从她面门上推开,她的力气是不大,可拼上了命。
院子里什么时候进了人,她不知晓。
就连刀疤脸听见外头动静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顺心一脚踹开了门,十几个兵丁一拥而上,个个手拿着寒刀,那两个婆子吓得嗷嗷乱叫,刀疤脸倒是想挣扎的,被他压制在桌子上的傅白彗咬牙道:“想要活命吗?我给你一条活路。”
却趁他迟疑的功夫,膝盖顶在了他的下腹上。
顺心手里的刀,顺势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早就有人禀了蔺觉,说是在后院的正房里找到了人。
他匆匆忙忙赶到,看见的刚好是她衣冠不整的模样。
他吼了一句:“把人带出去。”说着还和顺心打了个眼色。
这时候,没人敢呆在屋里不动弹。
屋子里只剩了他和傅白彗。
傅白彗正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衣衫,蔺觉动了动嘴皮子,欲言又止。
他想问的不好直接问,只能瞪着眼睛将她上下打量,袍子松了,头发乱了,面上的表情不见悲痛,倒还轻松。
傅白彗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扣好了衣衫,主动道:“他们想验我是男是女!”
蔺觉的心里松了口气,赶忙道:“验了吗?”
“验了。那婆子摸了我的胸,”想想刚才的事情,傅白彗忽然咧嘴一笑,“我还没长。还想脱我裤子来着,我裤子系的是死疙瘩,她们没解开。”
还没长!蔺觉……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好像是。
好像又不是。
实在是无语之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还在心里琢磨,喂了那么久,还是没长二两肉。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的很。
何家的别院闯进了两百兵丁,何家怎么可能不知道。
顺心把那刀疤脸和两个婆子,连同何家的奴仆,全部弄到了一间屋子里。
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世子交代了,只许他们承认和何家预谋拐了傅阿白谋取傅家家财,不许他们承认还想验傅白彗的真假。
何家的家主何崎骏是和乌将军一道来的。
那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傅白彗头一次见他,还是在她被乌将军救回来了之后,那时候她便知道他就是个满嘴仁义道德的坏老头儿。
一见他跨过了门槛,傅白彗便悄悄地拽了拽蔺觉的袖子。她想告诉他,这个老头儿不简单。
可是蔺觉又活了一世,除了觉得他的皇祖母是不简单的之外,还真没把这些人真的放在心上。
蔺觉偏头瞧了瞧拽着他袖子的那只小手,微微笑了一下,便直着眼睛看着来人。
何崎骏一到了便拜,这要是半天前,他还不把眼前这小儿放在眼里,可如今自个儿有把柄落在这小儿的手中了。
几乎是寿王世子才带着兵丁到了何府别院,他便已经知晓了。
这还多亏了,他在乌将军府上放的眼线的功劳。
来前,他在府中大发雷霆,纯姨娘已经招认了,是她为了帮女儿彻底掌控傅家,才出的这个昏招。
他倒是想把纯姨娘乱棍打死的,可如今事已至此,就是打死了她,也挽回不了什么。
家里的浑人还可以等等再办,眼前的事儿,却是外头的紧要。
他使人叫回来了何云梵,遣了这个最有出息的孙儿去见赵王世子。
自个儿整理了一下衣袍,等着别院的人来报信。
等是没等来,倒等来了乌将军。
都是些人精,乌将军也是等到确实从何府别院里找到了傅阿白,他才动身去的何府。
堂堂的武将不骑马,改坐车,可见一路上走的有多慢。
慢到蔺觉该审的已经审完了,想要的也拿到了手中。
蔺觉见何崎骏一跪,便冷哼一声,把手里的供词,直接扔到了他的脚下。
也不同他说话,倒是和乌将军道:“将军,你说这事儿报官有用吗?”
这话其实挺有意思的,他自个儿是世子,对话的人是将军,意思是什么,何崎骏明白的很呢!
这是想说何家在晤阳一手遮天,连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也不能奈何,谁让强龙不压地头蛇呢!
这一顶帽子压下来,够何家受的了。
何崎骏急道:“世子,老朽若这时候喊冤,恐怕世子也不会相信!可老朽不喊不行,老朽确实冤啊!世子想想,若老朽诚心要害傅公子的话,迷倒了他,拉到荒郊野外里弄死,岂不是更好!怎么会弄到了别院,说都说不清!那几个拐子所言为虚,世子若不相信,老朽愿以项上人头……”
“别,”蔺觉出言打断,“何老这是在为难我呢!我是什么人,不过就是个落魄子,无德无能无权无势,就连身上这个封号,也是皇祖母念在血缘的份上赐予的。我怎敢要了何老的项上人头!我也只是对事不对人,拐子的供词在那儿摆着呢,何老认也好不认也罢,唉,我都不能奈何!我只是可怜我这同窗,年纪轻轻,几经生死,请何老高抬贵手,饶她一命罢了。”
正热的夏日,何崎骏却生生打了个冷颤。
他明知寿王一家就是破落户,从于洲来此,身无分文,如今的锦衣玉食,不是皇上赐下来的,便是想要巴结的京官偷摸送来的,可他敢说吗?
不敢!
连听都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何崎骏连头都不敢抬,又道:“老朽死罪啊!可这拐子的供词,老朽不能认!想我何家几代为官,忠心耿耿,教育子女也是舍己为人,我何家就是再不济,也干不出谋人家财的事情。世子如若不信,报官也好,哪怕是上京也罢,老朽绝不阻拦。”
嚇,连上京都搬出来了。
蔺觉冷笑,这还真是吃准了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到京城去。且那拐子,挨了二十几板子,也只道出了与他联系的乃是何家的奴仆,主子一个都不曾见到。那何崎骏又咬死了不认,只需把所有的罪名推到奴仆的身上,这多半就是这件事情的结果了。然后拐子和与拐子牵头的奴仆一并伏法,可这样动摇不了何家的根基。
他的心里很清楚,如今他还办不了何家,又生怕她会怨他。
他叹了口气道:“那就这样吧,乌将军,咱们先报官,若郡守卫大人觉得为难,那便报上京,按律法行事。”
真要上京?何崎骏不敢置信,愣了一下,偷眼去看他的表情。
就是这个时候,外面有人报:“赵王世子,到!”
傅白彗眼见那何云梵跟着赵王世子一道,跨了进来。
她使劲掐了自己几把,还想着她爹死时的惨状,顿时眼泪汪汪。
何家投诚,虽说赵武楠并不想惹这一身骚,却还是想着来瞧一瞧。
这不来还好,一来就瞧见包了两眼泪的傅阿白,心神一晃。
他道:“阿白这是怎么了?”
傅白彗抽泣道:“回世子,差点儿没命了。”
蔺觉没有扭头看她,却瞧得见那赵武楠眼中一闪而过的那抹惊艳。
蔺觉也暗自掐了自己一把,上下两辈子加起来,他还是头一回这么明确地嫌弃自己不够强,还得让她流泪博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