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子夜,对郑泽明来说,是种煎熬。
睁着眼,瞧着一旁桌案上的滴漏,只盼时间过得快些,再快些。
突然,他身旁之人,翻身将他抱住,一个娇柔的女声道,“爷,睡不着么?”
郑泽明拍拍她的手,将她稍稍推开,“玉莲,你且睡吧,我去看看书。”
“爷,大半夜的,您看什么书啊?”玉莲被他逗得笑了,“爷要是睡不着,玉莲陪您说说话?”
郑泽明笑道:“我怎么不能看书?难道你看扁我不是读书的料?”
“怎么会呢?”玉莲娇笑道,“玉莲就是被爷的才华所倾倒,才甘心为妾的啊!”
郑泽明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玉莲,委屈你了。你睡吧。我出去走走,你放心,我会回来的。你不要动,接着睡吧。”
郑泽明穿上外袍,走到外面,在一个假山洞中,取出一个织锦小包,然后悄悄溜出院门,朝着郑紫歆的院中而去。
卫雁听闻窗格响动,立刻就走了过来,扶着他的手,跳出了窗,然后两人牵着手,沿着漆黑的小路,来到郑府后门。那里,有郑泽明早已备好的马车。
郑静明所住的院落中,灯火通明。他卧在偏厅炕上,手里拿着一本兵书,看得十分仔细。
镇国公世子夫人关氏陪在对面椅子上,身穿玄色旧袍,灯火衬得她的脸色,黄而暗淡。她不发一语,安安静静地做着针线。
一个婢女走了进来,行礼道:“世子爷,长生过来了,他说,二爷从后门出去了。”
郑静明放下兵书,面沉如水,恨道,“不成器的东西!”
世子夫人抬眼,朝他笑道,“夫君,三弟还年轻,慢慢教吧!”
“罢了!”郑静明捏着眉心,叹道,“不让他得意几天,恐怕他这辈子都要遗憾。什么绝代风华,倾国颜色,到手了,把玩过,也就那么回事。”
世子夫人笑道:“是么?夫君似乎曾试过?”
“我与他怎能相提并论?”郑静明语气中,含有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柔,“那些俗不可耐的女人与你,自然也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世子夫人笑着,朝侍女道,“去告诉长生,吩咐人跟紧了三爷,别出了乱子。”
……
郑泽明撩开车帘,叹道,“雁妹!我们出城了!”
卫雁的脸上,莹莹有光,“是呢,我们出城了!”
郑泽明笑道:“你开心么?这还是我,第一回,深夜出城。若非偷了大哥的腰牌,恐怕,咱们早被那些守城人拦住了。真是惊险!”
卫雁迎着扑面而来的清风,闭上双眼,轻声道,“我曾经,这样出过城的。跟我的徐郎……”
郑泽明将她搂住,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柔声道,“雁妹,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徐郎了?”
“徐郎!”卫雁道,“我只会是徐郎一个人的雁妹。你不是徐郎,为何这样唤我呢?不是我疯了,是你疯了……”
“好,好,是我疯了。随你怎么唤吧!”郑泽明不愿将时光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称呼上面,他还有许多,想跟她一起做的事,比如――
他凑近她的嘴唇,轻轻的吻了上去……
“公子!”车夫突然出声,惊扰了车中的旖旎,“咱们现在赶路去前面镇上的驿馆么?”
卫雁道:“徐郎,我们去何处?去远一些的地方好不好?越远越好!我想跟你一起看山川大河呢!”
佳人携游,焉有不允之理?郑泽明笑道:“好,你只管往前走,到了驿馆休息一阵,咱们就一直往前赶路。何时出现了我雁妹爱看的景色,何时才能停下来。”
郑泽明回过头来,想继续方才未能成功的一吻,却见卫雁打了个哈欠,蜷缩着靠在车壁上,似乎已睡着了。
他低叹一声,接着又笑了,两人同行,何愁没有机会呢?
行至驿馆之时,天已大亮了。在车中坐得久了,对郑泽明这种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来说,那简直是种非人的折磨。他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两人不言不语,各自回房,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
卫雁执意继续赶路,郑泽明则坚持带她去逛市集,给她买了两根金钗和衣裳。回到驿馆之时,卫雁再提上路一事,却被他以天黑赶路不安全为由拒绝了。
入夜,卫雁梳洗毕,正要睡下,听闻有人敲门,郑泽明在外道,“雁妹,我进来了!”
卫雁忙道:“我已锁了门睡下啦,徐郎明日再来吧。”
郑泽明推了推门,发觉果然上了锁,便笑道,“雁妹,时辰还早,不与我说说话么?”
“不了,徐郎,下午逛市集有些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卫雁吹熄了房中灯火,打个哈欠,和衣躺倒在床。
郑泽明靠在门边,低声哄了几句,见她怎么都不肯开门,声音慵懒无力,似乎果真是困倦极了,便只好摇摇头,苦笑而去。
黑暗中,卫雁张开眼睛,深深地吁了口气。
她握着手里的陶埙,想着自己身上如今有了一对金钗,用来换些碎银子,买些干粮,再雇辆小车,应该是足够用了。今夜且安歇一晚,明早饱食一餐,趁着郑泽明不备之时,再想办法逃脱而去……
卫雁早早起床梳洗,穿着昨日郑泽明给她买来的一套新衣裙,头上戴着那两根金钗,微笑着走下楼去。郑泽明站在楼梯之下,仰头向她看来,那明媚笑靥,动人眉眼,令他一瞬间忘了昨夜吃她闭门羹的烦恼,只觉为着这样一位绝世佳人,就是再等些时日也是值得的……
二人用了早饭,郑泽明笑着说起,不远处有个王家庄,以一座状似仙女的山丘闻名,乘车马大约一个时辰就到……
卫雁笑道:“徐郎安排便是,只是我出来的急,忘带了昨日你买给我的丝帕,你且等我一等。”
郑泽明笑道:“我再买十条八条给你,何须劳你重新上一回楼去?”
“不,我偏爱那一条。”卫雁回眸,嫣然一笑,“等我。”
郑泽明只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酥麻了。这女子,不只美,而且媚。与她相处久了,还能狠得下心将她送去徐家么?
不理会郑泽明那错杂不明的心绪,卫雁走进驿馆二楼的房间,将房门在内紧紧锁住,并搬了两把椅子将门抵住,然后走到窗前,朝楼下的后巷望去。――马车等在巷口,那车夫背对着巷道,正望着大道上的行人发呆。
卫雁卷起裙摆,爬到窗台上,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所幸小楼并不如何高,虽是震得脚掌剧痛,却未受伤。她忍着那疼,快步穿过巷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