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指原本就在等祝柔儿耗尽力气的那一刻,眼见着时机就要到来,却意外见到赵宗随着丁荍离开。于是大吃了一惊,心思便散了一些,他不明白为何郡主会突然离去,难道这一场的胜负于她而言已经无关紧要?
赵指捏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皱起。
正在心乱之际,却听见娇喝一声,再回神之时,祝柔儿无比凌厉的剑锋已经扫到眼前,赵指微微一愕,急忙举剑来挡,却听“铿——”地一声金鸣过后,赵指脸颊上多了一道红痕,腮边的一搓头发也被这一剑削去……
赵指暗自心凛,若是反应再迟钝片刻,这脑袋怕是就要被她削去了。他忍不住细细凝神看着祝柔儿,惊愕于这美丽的女子的眼,那里面只有熊熊燃烧着的怒火,这火越烧越旺,似是总也烧不到尽头。
赵指的眼里稍有迟疑。
那一日他亲眼见着赵宗□□殷行露,虽不齿于赵宗这种行为,但毕竟赵宗留在小郡主身边的时日比自己长,无论如何都不可得罪,于是自己便扭头走开,不管那女子的叫声是如何凄厉无奈、如何地歇斯底里充满了绝望……
“这……不是我的错。”赵指突然对着祝柔儿道。
祝柔儿冷冷一笑,暗哑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一般,“你不配与解释,既在擂台之上,就凭武艺定输赢!
说话间,她不断变化着招式,剑气如疾风骤雨一般毫无停顿地朝着赵指袭去,赵指只顾得接招,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心被眼前的这个疯狂的女子震撼着:为何她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祝柔儿不敢喘气让对方听见,即使手脚已经酸麻,即使手腕疼痛不已,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凭着自己顽强的意志比试下去…
只是视线越来越模糊,有一个熟悉的窈窕影子不断在自己面前出现。她身姿娉婷婀娜地站在悬崖边上,回首时,笑靥如花绽放。
殷行露,你明明答应过我要与我一同离开,为什么到最后就留下我一个人?
没有你,纵然天高海阔,我能去哪里?
没有你,前途漫漫,何人能解我忧?!
我恨他们,我要将他们薄皮拆骨,将他们碎尸万段!这股恨意,自与你分别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无时无刻不增加!
见着擂台之上剑走如飞,祝柔儿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招一式毒辣狠绝,剑风又急又骤,剑尖划过地面竟能留下一道道剑痕。
在一边观战的林销忧心道,“祝柔儿这是不要命的打法,照这样下去,她只怕会力竭而亡。”
阮希希也觉察到此事,眉心紧锁,摸着下颚道,“得想办法赶紧结束这场比试。”
林销摇了摇头,“恐怕谁都无法阻止祝柔儿。”
“我们的确都无法阻止祝柔儿,但可以阻止另一个人。”阮希希眼眸明亮,对着林销说道,“如今丁荍已经走了,赵指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我们可以从赵指处着手。”
林销挑眉道,“你要如何做?”
阮希希拿出一粒花生,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又是调皮又是可爱,轻巧道,“还能怎么办,为了咱们体贴入微的阿九姑娘,我就耍点小阴谋去暗中助她。”
林销忍俊不禁道,“我现在总算知道了你身上为什么老是带着吃的了,原来还有这种好处,以后我也要学你,随身带一包花生或者干果,冷不防还可以当暗器使阴招。”
阮希希哼了一声骄傲地抬起下巴,“林狐狸,你号称天下第一大奸臣,又不是个君子,别嘲讽我或者妄图和我讲什么大道理。这场比试原本就是丁荍故意来挑衅大晋武林,我希希不发威,她还真当大晋武林无人!”
“好,你去吧,瞄准一点别误伤咱们的阿九姑娘。”
阮希希一提腰带,心想怎么莫名其妙地老是滑落下去。又扭头回看林销,瞅了瞅她的腰身,暗道林狐狸的腰身看起来也不粗,为何腰带如此松垮?莫非她在腰上绑了东西?怪不得平时碰见总是觉得硬邦邦的。
转念一叹,也不知道林狐狸为了假扮男子吃了多少苦头,她不能同寻常女子一般替自己精心打扮。
阮希希脚步停滞了一瞬,心思灵活地转到了别处去。
何不——趁此机会带着林狐狸过一把女装的瘾?
好,等武林大会结束后,在林狐狸换回男装之前一定带她去街上走走。
如此想罢,阮希希才又加紧了步伐,但此时的脚步莫名变的轻盈了许多,她只想快一些替祝柔儿结束这一场耗费心神的比试。
那个妩媚的殷师姐已经死了,被独自留下的人需要代替她好好地活。
赵指凭着自己的蛮力将剑重新慢慢压了回去,这一回换到祝柔儿咬牙吃力地抵抗不断压迫下来的力量。
“啪——”赵指的小腿忽然一痛,腿便不自觉地曲了一曲。祝柔儿借机来攻,转眼间便伤了他一条胳膊,赵指一边惊骇地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一边四处去寻偷袭他的人,但围在周围的人似乎都身怀武功,且他们的面色平静,都不似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之人。
“是谁偷袭?!”赵指冲着人群大喝。“有本事的出来!”
自然无人应答。
阮希希矮身躲在人群里低低浅笑,身边的人似乎都有意维护她。这种情形她原本就料到,因为丁荍带走了大部分的人,留下的都只是一些不起眼的角色,根本看不出自己的手法。而其余在场的都是大晋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虽碍于面子不会亲自出手,但若见着有人出手,自然乐见其成。
林销远远看着,忍不住勾嘴轻笑。
这个鬼灵精柿子……
看来赵指是输定了,那么丁荍也算是彻底败了,自己有意无意地助了这些武林人,也不知道日后若真选出个武林盟主,是否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林销慢慢地望向了顾磊,微眯了眯眼睛。
顾磊……我需要找个机会除掉他。
祝柔儿也发现了赵指的不妥,低头看见了赵指脚边的花生粒,目光闪了闪,挪向了人群。见着一个目光清丽、五官俊秀的公子正背着手笑呵呵地望着自己,祝柔儿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认出了她。
她此回志在报仇,并不介意报仇的形式是否正大光明,她只要这些杀人者偿命。所以,当看见阮希希在暗中出手帮忙的时候,祝柔儿顺手领了这个情。
“你输了。”祝柔儿的剑架在了赵指的肩上,锋利的剑刃只是稍稍在他的脖子上擦过便留下了一道血口。祝柔儿嘴角轻勾,带着一种残酷的笑意,再慢慢地将剑拉回,于是赵指的脖子上伤口又加深了一道。
祝柔儿就这样来回地拉动着剑柄,赵指的脖子上皮肉绽开,在浑浊的血水之间血红色的肌里慢慢变得明显。
赵指壮硕的身子在微颤着,捏着拳头道,“我输了,我的命就是姑娘的了。”
祝柔儿道,“我不要你的贱命,杀你会脏了我的剑。我会放你回去,你们主子自会处置一个吃了败仗的人。”
赵指沉默半晌,终是垂着头在人们的嘘声之下带着浑身的伤慢慢下了擂台。
看着赵指离去的身影,阮希希奇怪道,“为何祝柔儿要放过赵指?难道这南惑小郡主的惩罚会比被祝柔儿所杀还要可怕?”
林销道,“我听说过这位小郡主的一些事情,对于办事不力之人,她会用各种方法折磨他,但一时之间还死不了,所以这个赵指若是死在了祝柔儿手里还算死得痛快,祝柔儿必定是了解这一点,再加上赵指并非欺凌殷行露之人,故而暂且放他走。”
阮希希眨了眨眼睛,抬头问林销,“你到底在那张纸条里写了些什么?为什么丁荍会舍得放弃这么重大的事情离开?”
林销抿了抿唇道,“我写了——‘肖四即梁汜。’”林销对上阮希希的视线,果然见阮希希目瞪口呆,接着淡淡道,“汜公主原本就被安排去南惑和亲,而丁荍就是南惑派来迎接汜公主的使臣,若是汜公主跑了,她难以交差。想必她权衡之下,还是觉得汜公主那头更为重要吧。”
话虽如此说,但林销心里还是觉得丁荍走的未免太爽快了一些,她在这河广山庄内是否还有其他布局?
阮希希咬住下唇闷不吭声良久,有些后悔道,“林狐狸,这就是你问我的代价?”
林销点了点头。
阮希希替汜公主不甘,“你难道就不替汜公主考虑考虑?你告诉了丁荍她的身份,丁荍一定会紧追不放,若是被丁荍盯上了,汜公主还有机会逃吗?”
林销望着她的眼睛,眼神里夹杂着不知名的情绪,只听她低声道,“希希,我问过你的,你说可以。”
阮希希噎住,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心里,堵得她难受。
“林狐狸,肯定还有办法让汜公主自己决定是走还是留,肯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