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茹回忆着自己知道的那些故事,原本这些故事大概有个时间线。她能根据时间线来做准备,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了她这只蝴蝶,有些事没发生,有些事提前了,有些事……
小高村被土匪给抢光这件事,就是推后了?大概有个二十几天?
毕竟如果不是小高村事先做了准备,也许最早那回就被土匪给得了手……
那算起来,这个时候,应该是大林在山里找到了救命的一袋粮食,慢慢好转。
那可是一袋精白面啊!
李茹心里一动,就琢磨着是不是找个时候去西边山沟里头找找,说不定还能有收获呢……但这也表示,荒年里最可怕的灾难,说话就来!
在缺粮的荒年,偏僻山沟里,在快饿死的少年面前,出现一袋子精白面,这种经历听起来,就跟穷小子突然得了亿万财富一样的神奇。
那么问题来了。
这袋子白面是从哪来的?
附近村里的人家先不说有没有,就算有家境富裕的攒下了这么一袋,那怎么也不该就撇在这深山老沟里头啊?
后来曾姥爷大林自己回想琢磨,就觉得那袋子白面可能跟南岛鬼兵有关。
谷堆村这一带,两省交界,地处偏僻,交通极其不便,先不说迷不迷路,就说那悬崖上的羊肠小道走起来,对习惯了平路的人都有生命危险……这当然有好有坏。
因此这些小村子,养活人不难,但就出不了富贵的人家。
也因为太过偏僻,又没甚矿产,不是兵家必争的地方,除了几百年前北胡乱中原那一场浩劫,谷堆村这一带就没来过军队,然而在四三年南岛鬼兵却打破了这段历史纪录。
李茹自己有的时候也纳闷,南岛鬼兵费那么大工夫,去自己老家谷堆村,图个啥?
村里人一家比一家穷,进了村也抢不到甚东西,大旱两年,别说鸡,就是粗粮野菜都少见,南岛鬼兵大队人马就算把全村都翻过来,也抢不着能填饱肚子的吃食,要说是为了清剿新军吧?那新军的根据地在沁城县的最西边,而谷堆村这一带是在最东边,相互之间离得远得很……
如果非要找个理由的话,也许就是后世的一些传言,说南岛人从小就被教育了,一衣带水的邻国地大物博,有最丰富的食物,最多样的出产,他们长大了,就要去邻国拿……因此南岛军队来了C国,那个劲头,恨不得把C国的每一寸国土,都细细用仪器检查一遍,凡是能拿的都拿走,拿不走的也要画在地图上,留着慢慢来。
但既然在村里抢不到粮食,他们自带干粮也是肯定的了。
而南岛鬼兵已经占了沁城县大半富裕的地区,自带干粮肯定不会是自己扛粮食,征召C国人当民夫那是肯定的。
这一袋子白面,据成年的大林自己推测,多半就是南岛鬼兵抓来的民工,被逼着给鬼兵们背着粮食走在山道上,说不准就有那胆大机灵的,趁着鬼兵们一个不注意,把背上的粮食往山崖下一扔,自己跳下山坡逃命去了。
李茹这只穿越的蝴蝶,有可能改变一点小事,但如南岛鬼兵扫荡到谷堆村的日期,肯定是改不了的,所以在时间线上,南岛鬼兵进山进村,也就是最近这些天了。
穿越回荒年这么些天,干旱蝗虫也好,狼和土匪也好,都没有让李茹有这种毛骨悚然,如临深渊的感觉。
蝗虫捕来吃,狼和土匪可以组织村民对付,但南岛鬼兵,那源源不断,倾国而来,有着近代□□全副武装的敌**队,他们语言不通,杀人如麻,贪婪成性,狡猾残忍远远胜过狼群和散兵游勇的土匪,就算李茹知道抗战还有两年,也没有完全的信心能带着小兰大林安然撑过这两年。
“娘,你咋不吃?”
围坐在饭桌前,小兰看着李茹迟迟不动筷子,就叫了她一声。
李茹这才从神游中醒过来。
今天的午饭是野菜饼子,杂粮米汤加上盐焗蝗虫,水煮青菜,算是荤素都有了。
量也不少,四个人九个饼,大林身为男孩儿食量大多了一个,汤更是随便喝的。
但都吃了好一会儿了,李茹看见孩儿们都一人只吃掉了一个饼,大碗里还剩下五个饼。那菜都只尝了尝。
“嗯,我想起点事情,你们怎么都不吃了。”
“娘,咱家粮食也不多了,这几个饼留着黑来吃吧?”
绵花和大林两个,跟双贵简直是反着来的,大概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特别懂事,抢着干活,不敢多吃,连带着亲孩儿小兰也跟着懂事好多,李茹看着就感慨心疼。
这两天,李茹家明面上的粮食,确实是不多了,怎么看,也坚持不到过年。
“不用,咱黑来再做新饭,你们都赶紧吃,吃饱了才有力气长大个做生活!”
李茹硬是把饼子塞给三个孩儿一人一个,把最后的那个也放在了大林的面前。
几个孩儿默默地啃着饼,吃得特别专注认真,掉下一点碎屑,都会拾起来吃掉。
其实这会儿的饭,少油少盐,特别好消化,李茹家的午饭,放在别人家算是很丰盛的了,可按饭量来说,也就是七八分饱。
李茹常觉得,食物一进了肚,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消失得没了影儿,余下的时候就总是空空落落的,跟个无底洞一样。
要是能回到现代,李茹发誓,她再也不会浪费半点食物了。
一顿午饭就要吃完的时候,栓柱又来了。
自从跟李茹商量过预见灾年的大事以后,栓柱就有了个习惯,每天都要来李茹家里晃一圈,说上几句话再回去。
有些事,他不能跟家里的媳妇说,那就是个担不起事的,还是跟他二姐说上几句,这一天才能安心。
“来啦?”
李茹看见进院的栓柱,就跟一边的绵花说,“绵花去给你二舅舀碗汤。”
栓柱也不客气,就往椅上一坐,接过绵花递过的碗来,一边喝着汤,一边跟李茹说话。
汤一入口,这味道就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同样的粮食,他媳妇做的饭味道就跟他二姐做的不能比。
“这汤好啊!润瓷!比秀英做的好喝!”
小兰吐了吐舌头,“俺舅母熬米汤,往里头使气放糠放柿枷,稠是稠,味道太难喝啦!”
她舅母过日子太仔细了。
李栓柱听了嘿嘿笑,李茹挥了挥手,“去去!去院里头!”
把小孩儿都赶出屋,李茹就跟李栓柱说,“栓柱,我最近又做了梦,怕是不大好……”
“啊?啊?”
李栓柱幸好喝得快,那一碗汤两三下就见了底,不然非得喷出来。
“又是土匪?”
“不是土匪,是南岛鬼兵!”
李栓柱拿着碗的手就抖了抖。
身为穷山沟里的小老百姓,好多人别说不知道南岛这个国家,连自己是哪一国的都不知道呢。一辈子连村外的世界都没看过,就更不用说南岛鬼兵了。
但李栓柱好歹跟普通的村民不太一样,认得字,也认得好几个能人朋友。比如说东平村的那个好朋友,就跟他说过,南岛鬼兵个子矮,长得跟鬼一样,那手段也凶残的很,前一段时间还在城里砍了好多人的头,城东挖了个跟泊池一样的大坑,都被尸首全填满了。
“那,那,咱怎么办?”
“咱,去南岭!”
不到万不得已,李茹也不想离开自己的房子和地,去那跟原始社会一样什么都要从头再来的南岭,但这会不做好准备,怕是要吃大亏,“这几天,就不要太节省,能吃就吃上,到时也有力气!”
王小兰两个饼下了肚,有点空又填了汤,觉得吃得饱,穿得暖,特别可意,她往灶房一看,绵花在洗碗,再往房后看,大林在劈柴火,她想了想,好像也没甚活儿了,就跟绵花说了一声,撒开腿往村里跑了。
李茹说小兰快成了快嘴霞的小徒弟,那是一点也不错,小兰性格活泼开朗,最喜欢走家窜门,听人家家里的老人讲各种故事,有的时候听得入了迷都不想走,最后还是到了饭时,人家赶她回家吃饭,这才肯回。
小兰去了邻居家看了小茧,知道小茧她娘今天吃不下饭,光能喝水,小茧要照顾她娘,肯定没时间跟她去玩,她一扭头又去了村西头的大柏树下,这几天大柏树老张家的大小事最热门,什么媳妇离奇不见,什么几百块银元都被卷跑了,好些人担着水回来,跑过大柏树下,都要站在那儿,说上半天才回。
所以淘气的孩儿没地方玩就往大柏树下去听一耳朵稀罕。
小兰才看见大柏树,就听见从大路上东边,走过来两个人。
前头领路的,是个东平村的汉们,身后跟着个年轻闺女,十六七岁,穿得破破烂烂,脸上血呼缭乱,光着脚,披着头,一边走,一边还抽抽着哭。
小兰瞪大了眼,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