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怎么了,温浅?”简帛砚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些急迫,他伸手摸到她头上全是汗,遂把她揽入怀里,轻拍她的背,“我陪着你,不怕。”
她缩在他的怀里,表现出他从未见过的软弱,简帛砚打开床头灯,屋里笼着淡淡的橘黄色光,照见她脸色煞白。
她软软地说,“你别离开。”
“我不走,别怕。”他揉着她的头发,温柔地低声安抚。
温浅在他怀里似乎找到了安全感,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他问:“做噩梦了?”
温浅点点头,靠在他怀里,“我小时候经常做一样的噩梦,梦里一个小女孩,在一个漆黑的雨夜,叫妈妈,哭声很凄惨,许多次我被梦境吓醒了。”
他轻柔地抚摸她的秀发,“那只是一个梦。”
“我在梦里能看见小女孩的脸,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睛,恐惧无助。”
“你周围有这样的小女孩吗?”
“没有。”
“小女孩在什么地方?”
“楼房很破旧,街道肮脏,都是低矮的楼房和平房,好像梦里还有很重要的事,我想不起来了。”
“你去过那个地方吗?”
“没去过,不是寒城,很奇怪,我问过我妈,我们家原来是不是不住在寒城,从别的城市搬过来的,我妈说一直住在这里,我妈在这里没有一个亲人。”
“也许,你小时候受了什么刺激,有时人梦里会出现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六七岁的时候,晚上睡觉,一闭眼就看见血,鲜红的血,我整晚不敢睡觉。”
“后来呢?”
简帛砚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后来我父母想尽办法,一个外国医生把我的病治好了。”
片刻沉默,简帛砚轻抚她的背部,“小时候很多事情记忆里已经淡忘了,唯独这件事,时常想起。”
他把灯关了,她把头窝在他怀里,他的胸膛宽厚又温暖,过一会她睡着了。
早晨,朦胧的室内,床上睡着两个人,温浅紧贴着简帛砚睡得很安详,一缕晨曦透过窗帘缝隙打在她脸上,她醒了,刚一动,他闭眼手无意识地把她往怀里收了收,温浅轻轻拿开他的手,他沉沉地声音,“你醒了。”
温浅赤足下地,拉开厚重的窗帘,整个城市经过昨晚暴雨的冲刷,水洗过的干净,太阳露出脸,天边一片霞光。
温浅去卫生间刷牙洗脸,她洗漱完回到卧室时,他已经走了,昨夜两人隔着睡衣相拥而眠,明亮的阳光下,彼此的关系很尴尬,温浅昨晚短暂的脆弱,天一亮,灿烂的阳光照进她心里,一扫阴霾。
她打开壁柜,从一排挂着的衣裳挑出一条淡绿色及膝裙,亮色令人心情好,她把一头烦恼丝挽起,用玉簪固定住。
简帛砚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没系领带,斜倚在走廊尽头窗下,盯着那扇房间门打开,温浅从里面走出来,淡绿修身裙,收腰窄袖,简洁大方,长发挽起,职场女性干练,唯有七分袖露出一截玉腕,带着一个珠串,莹莹通透的绿,□□在外面的小腿、颈项,手臂修长白皙,阳光下的温浅,又恢复勃勃生机,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简帛砚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数秒,跟着温浅朝楼下餐厅走,用餐期间,两人几乎没有交流,差不多同时吃完,两人先后走到盥洗间洗手,一切很默契。
“我送你。”这是简帛砚今早说的第二句话。
温浅没拒绝,昨晚两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像情侣一样亲昵地搂抱着,早晨又急着撇清关系,太做作和矫情了。
简帛砚看着温浅的身影掩映在人行道绿树浓郁中,融为一体,开车缓缓离开。
寒城东南路,碧水湾18号别墅,一辆奔驰黑色轿车驶进别墅大门,徐妈兴奋地喊,“夫人,老爷回来了。”
简明川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一会,简夫人从楼上下来,“回来了。”
简夫人见到丈夫,既不热情也不冷淡,面色平静,没有任何波动。
简明川嗯了声,“我让你跟帛砚说的,你跟帛砚说了吗?”
简夫人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说了,帛砚说不想结婚。”
简明川皱眉,盯着妻子问;“他为什么不想结婚?”
徐妈端上两杯茶水,简夫人端起一杯茶水,轻轻呷了一小口,淡淡地说:“他说对婚姻没有渴望。”
简明川似乎看妻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嘲讽,仔细看,她面容一如既往平淡,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些许不耐地说;“对婚姻没有渴望,这是什么话,他是简家的长子,肩负传宗接代责任,渴不渴望婚姻是另一回事,简家的事业不能后继无人。”
“简家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简夫人略嘲讽地笑了一下,简明川只觉得她的笑容很刺眼,“你什么意思?妒忌吗?你不是早已经想开了吗?”
简夫人略一失神,是呀!她早已想开了,如今这把年纪,还提这种事做什么?她解释说;“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的子女,不只他一个,我不敢逼他,想起他小时候的事,我就很内疚,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不起他。”
简明川本来冷脸,听妻子的话,低下头,过一会,悠悠地说;“过去的事,别提了,我找帛砚谈谈。”
简夫人站起来,“你今晚是不是要回那头?我累了,先上楼休息了。”
简明川看着妻子往楼上走的背影,叫了声,“素贞。”简夫人站住,没回头,“开车小心。”然后徐徐朝楼上走去。
简明川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站起身,看见妻子在拐弯处消失的身影,转身往外走,徐妈跟了出来,“老爷,夫人最近好像身体不太好。”
简明川站住,“叫卢医生来家里给夫人检查一下。”
“卢医生说了,让夫人去医院做全面检查,可是夫人说什么也不去,老爷找时间劝劝夫人。”
简明川往外走,“等有时间我跟她谈谈。”
他想起她十几年如一日对着他没有任何波澜的脸,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
车开出别墅大门,司机田师傅给简明川开了十几年车的,简明川问;“田师傅,听说你快当爷爷了?”
“是,董事长,我儿媳妇怀孕了,当年结婚当年孩。”
“我真羡慕你,老婆贤惠,儿子听话,又要当爷爷,抱孙子了。”
“董事长,我在家里日子不好过,我老婆更年期,天天发脾气,骂我没出息,怎么看我都不顺眼,我回家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很怕你老婆?”
“董事长,我家负担重,跟我老婆结婚时,她跟着我吃了不少苦,赡养老人,抚养一双儿女,那时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年轻那会她喜欢穿,别说买衣裳,一日三餐都算计,现在条件好了,她也老了,我心里愧疚,她发点脾气,我能忍就忍了,她这个人急脾气,发一通火,该心疼我还心疼我,我这辈子没什么本事,她能一心一意跟着我,我挺感激她的。”
简明川听田师傅絮絮叨叨,有些感慨,过一会,突然说:“田师傅,回老宅。”
田师傅愣了一下,高兴地答应一声,“好,董事长。”
车子掉头又开回碧水湾碧水湾18号。
徐妈看见简明川折回,兴奋地叫了声,“老爷不走了。”
“徐妈,我饿了,给我做点夜宵。”
“老爷想吃什么?”
“给我煮点十谷粥。”
“十谷米泡了,夫人每天晚上都让我准备,已备老爷那天回来要喝十谷粥,现泡来不及。”
简明川看眼楼上,妻子没有下来。
徐妈下去,简明川去书房打电话,书房门开了一条缝,隐隐约约简明川的声音,“查查最近在帛砚身边的女孩。”
挂了电话,简明川走出来,上楼,往关着门的卧室走去。
世拓集团中午提供午餐,简总这两天忙,午餐都是秘书关宁打回办公室吃。
关宁待简总吃完午饭,收拾了餐盒,刚从总经理办公室走出来,接到一个电话,关秘书的神情立刻十分恭敬,答应一声是,朝紧闭的总经理办公室看了一眼,整理一下衣服,朝电梯走过去,进了电梯,按下三十八层按钮。
董事长秘书推开门,“董事长,关秘书来了。”
关宁迈步进董事长办公室,心里紧张,不知道董事长找自己什么事,“董事长好!”
简明川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严肃的问;“关秘书,你认识叫温浅的姑娘吗?”
关宁暗暗吃惊,董事长不来公司,但是公司有风吹草动董事长了如指掌,她快速地想了一下措辞,“董事长,温小姐是T.F公司的业务员,公事来找过简总。”
她瞄了简明川一眼,她是总经理的秘书,有些事她不能透漏,但是这件事,几乎公司的不少人知道,瞒不住董事长,何况她不想隐瞒,恭敬地补充一句,“温小姐来过两次,给简总送餐。”
“你可知道在这之前他们认识吗?”
“董事长,据我看,简总之前不认识温小姐,温小姐来要工程款,要求见简总,连着来了二十次简总才答应见她。”
“你说这个温小姐为了见集团负责人来了二十次?”
“是,董事长,温小姐每天都来,都是我接待的,可以肯定简总不认识她。”关宁想起第一次跟简帛砚提起温浅这个名字,简帛砚冷漠拒绝约见她。
“帛砚不认识她,你能肯定她不认识帛砚?”
“这个……”关宁想起温浅见简总那天晚上慌张态度,犹豫一下,说;“温小姐之前认不认识简总,我不能确定,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温小姐走时匆匆忙忙,神情慌乱。”
简明川点点头,“这个女孩很不简单,我公司就没有这样敬业的业务员”
简帛砚接董事长办公室的内线电话,答应一声,撂下电话,走出办公室,关宁走过来,小声说,“董事长问温小姐的情况。”
简帛砚点点头,乘直达电梯到三十八层。
关秘书走后,简明川接一个电话,电话里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柔好听,“明川,你今晚回来吃饭吗?琳琳说有事情要跟你说。”
“好。”听见敲门声,简明川朝门口看了一眼,“请进。”简明川对着电话里说;“我有事,等回家再说。”
简明川看着儿子走进来,态度和蔼,“帛砚,坐。”
简帛砚走过去,规矩地坐在沙发上。
“帛砚,听你母亲说你不想结婚?是吗?”
简帛砚没犹豫,“是,父亲。”
“帛砚,其实,男人没结婚时,想结婚,结了婚,后悔结婚,可是一个男人身上还有很多责任,抛开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跟沈家联姻,你的事业能做得更大更好,人生活在这个世俗的社会,结婚是必然的人生之路,与其跟一个不了解的人结婚,不如跟沈茜结婚,脾气秉性彼此了解,婚后互相扶持。”
看儿子没有说话,简明川顿了一下,又说;“帛砚,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俗话说,爱情没有门第之分,婚姻需要门当户对,你赞同这个观点吗?”
简帛砚点头,“赞同。”
简明川很满意儿子的回答,“相同的生活背景、成长环境,两个人有相同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减少婚后不必要的矛盾和冲突。”简明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新泡茶水“你不想结婚不是因为那个姓温的姑娘?”
简帛砚想都没想,“不是,跟她没关系。”
“帛砚,既然不是,你考虑一下我说的话,如果你同意,不要你马上结婚,你跟沈茜先订婚,安了沈茜的心,沈家的资金注入简氏集团,帛砚,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你是简家的儿子,要顾全大局。”
皇庭酒店晚餐时间,温浅一个人坐在小餐厅里,眼前一桌子菜肴,酒店大厨做得像艺术品,温浅的肚子装了一半海鲜,吃了几天海鲜,眼睛往其它菜肴看,尝酒店大厨做的素菜,确实好吃,比肉菜还好吃,色香味俱全,难怪简帛砚喜欢吃酒店厨师做的素菜。
温浅的筷子停顿数秒,目光从菜盘飘过,简帛砚已经有五六天没出现,不过酒店晚餐照样给她单送,四十层楼服务员为她一个人服务,她享受总统级的待遇。
简帛砚自那个夜晚后,再也没出现在酒店四十层,她一直没有见到他,温浅暗想,简帛砚那样的人日常非常忙,晚上应酬多,再说人家还有家,有住所,温浅晃晃头,甩掉七七八八的念头,不去想他,他和她只是偶尔有几次交集,过后,就都回归到各自的生活。
这天温浅下班,租房户主打电话来,“温小姐,我们已经搬走了,钥匙放在邻居家,你过来直接去邻居家里取钥匙。”
温浅单位到租房小区不远,经过两条马路,走七八分钟,到一片旧楼区,来过两次,她还记得路,进了楼门,上二楼,敲邻居家的门,邻居一个大妈出门,温浅说明来意,邻居大妈把钥匙拿出来给她,热心地说;“姑娘,以后住邻居,你要有事说一声。”
“谢谢大娘。”温浅客气几句,拿着钥匙开了对门的门,租户小夫妻俩把屋里东西搬空了,屋地一层灰尘,满地废弃物,一股呛鼻子味。
温浅打开窗子,找了一把笤帚,沾水,把地上垃圾扫到一堆,在阳台上找到一个破撮箕,垃圾里捡出一个方便袋,把垃圾收到方便袋里。
她打量一下屋子墙壁,墙壁到处是儿童彩笔涂鸦,天真可爱,她有小洁癖,盘算一下,兜里六千块钱,谈不上装修,下午找油漆工,把墙刮干净,重新粉刷,墙纸和涂料价格太高,还是用石灰,价格便宜,无污染,绿色环保,还能起到消毒作用。
温浅中午在楼下吃了碗面,顺便雇人下午把墙壁蹭干净,雇的人用砂纸打磨墙壁,屋里到处飘着白色颗粒,直呛嗓子,温浅站在阳台上,这时,温薄来电话,“温浅,你还住酒店吗?”
“我正要找你,我租的房子倒出来了,正收拾,想雇人刷白灰墙,你来帮我干点力气活。”
“墙壁刷白灰我会,工钱可以给我,等我下班去找你,你告诉我地址。”
温浅一算,雇工一天三百块钱,如果温薄能刷墙,买原料和刷子花不了几个钱,省了一小笔钱。
等温薄下班,趁着建材商店没关门,两人去买生石灰和刷子,温薄开车拉着温浅去建材一条街,买生石灰。
建材商店的人把一袋子生石灰放到车里铺好一层报纸的后备箱,温浅一抬头,看见对面一家建材商店里走出两个人,那个男人朝温浅这个方向看,温薄也注意到。
陈仲平跟一个姑娘刚从建材商店出来,大概新房装修看装修材料来了。
陈仲平站住,他身旁的姑娘大概猜到对面的姑娘是自己男友前女友身份,也朝这边看,温薄不屑地看了陈仲平一眼,走过去拉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温浅坐进车里。
温薄朝陈仲平站着的地方开过去,陈仲平身前有个水坑,温薄一踩油门,轿车一下冲过去,车轮溅起泥水,溅了陈仲平一身,温浅听陈仲平旁边的姑娘尖利地叫骂声,“眼瞎了,会不会开车?”
温薄笑了,温浅也笑了,责怪他,“这么大还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