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她自山坡上纵了下去,后头乾坤袋跟着落至她的肩膀上。
前方那树入了森林,哐哐哐渐渐远去,但就待程清河提气踩上枝头再跃时,一支短箭“咻”地一声朝她当头射来。
程清河侧过脸,利箭贴着她的脸颊没入身后的黑暗里,这么一来便茬了气,她匆匆看了箭射来的方向一眼,整个人自半空中跌落了下去。
簌啦一声,有物体下了林子,男人走上山坡,放下了手上的弩搁在背后,模糊看见一个影子滚落实地又瞬间隐没。
他一脚踏在山脊上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另寻了小路下了去。
程清河尽量挑了隐蔽的地方藏匿行踪,一路上碰见不少散发着诱人花香的巨大花朵,犹如一个个诺大的灯笼,但有乾坤袋在前打头阵,倒是没遇见什么麻烦。
经过这么一耽搁,便再也难寻刘老四的踪迹,何况又是在夜里,程清河思索到,不如先找个地方过一夜,等天亮了也好行动。
乾坤袋下了肩,完全没有什么顾忌,顾自嗅着气味左走右走。
她选了一棵树跃上了一根树杈,靠着粗壮的树干闭眼小憩,指腹却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匕首的刃。
而在几里之外的那棵果树正和刘老四展开殊死搏斗,方才它被刘老四咬住了枝干疼了根本,才忍不住拔出了根,但是显然它的挣扎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刘老四虽然被它的枝扎出了一个个窟窿,但仍旧挡不住他要大快朵颐的心,一咬便是一个坑,伤口里便淌出紫色的液体。
而它愣是毫无办法,逼急之下朝天弹射出了身上所有的果子。
嗽嗽嗽破空声声声。
程清河若有所觉地瞬间睁开眼,有东西自天空砸落了下来,仿若天女散花。
四下一静,所有的鸟兽虫鸣皆销声匿迹般,她眯起眼睛站起来,连下头的乾坤袋也抬起头看向那树的方向。
这树名厌衍树,极为稀有,但所有有灵物生长的地方便有这么一株,反之亦然,只有它存在的地方,才会有灵物生长,当然当初类似佛山秘镜同时拥有雨女和旱魃两极之物是为特殊。
它本身没有什么攻击力,几百年来灵气断绝,所有的奇珍异兽无从进阶,在长期存亡衍化下便催生出了它,它的果实百年一熟,对这些灵物的效用便如同筑基丹之于人修,那地龙便是它的守护兽。
可想而知,它这般弃车保帅之举将会引来多少珍兽的愤怒。
咚、咚、咚咚咚……
地表仿佛快要被掀起,无数的异花异兽瞬间腾起,朝厌衍树的方向狂奔而去。
乾坤袋眼睛亮了亮,几步退至树后,见有长了角的豪猪路过,便一口吞了,此番捡漏不辍。
程清河爬上了树梢,远处杂乱的光点糊成了色彩各异的一团,想必也极是热闹,再往下一看,乾坤袋那厮正扑在一大团荆棘藤中。
她不知此时的乾坤袋正处于什么阶,但见它荤素不忌的模样也猜到它比她想象得还要高阶,但是她不知晓的是,自旁氏的母蛇被放到岛上的第一天起,岛上所有高阶的珍兽早已经入了它的胃。
正待她打算前行一探虚实,前方的亮光又四散开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平息了它们的怒火,鸟兽虫鸣一声一声复又响起,仿佛刚才的异动不过是一场幻觉。
……
林中渐渐腾起了薄雾,方才才觉冷意,程清河看着茫茫的黑夜,吐出了一口气。
第二天她是被脚步声惊醒的,差不多是早上**十的模样,林中仍旧浓雾不散,可见度极低。
“有人吗?”有一男人喊着渐渐往这边靠近。
风峰?程清河眉头一皱,竟是他?虽然二人没有见过几次面,但她还是能够准确地听出他的声音。
如若还有一人同行,怕是走出这里的几率要大一些。
然而昨天的箭又止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程道友?”来人见她不答话,倒是干脆地点出了她的名字,“某是风峰,你可还记得我?那天某前后脚和你一同来到了双黄岛。”
程清河看着几米之外露在树后的鞋子挑了挑眉,清冽的眼微微弯了弯:“我记得你,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说着轻轻踏上了另一根更高处的树干。
风峰见她上了钩,不由无声笑了笑。
“这里应该是柯家的双黄岛,柯家主驭兽你可知晓?某一路遇上了不少的珍兽,若非不才还有些本事,怕是早就入了那些牲畜们的肚子。”
程清河娇小的一团,蹲在一根更高的细弱的枝上,闻言将匕首贴着手腕放入宽大的袖子里。
“我昨晚受了箭伤,惊惶之下爬上了树,但是太高,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下来。”
树后的风峰看了手上的弩一眼,手指按上机括,弩身重组,变成了掌心大的匣子的模样,但是只要一转匣下的小木柄,便会弹出一把把锋利的小刀。
他这才走了出来,站在树下,见程清河果真面色苍白地蹲在上头,心下一喜。
她与李茂修胆敢用假货骗取他的草株,让他失去了进宝考校入门的机会,被其他道修耻笑,当下找不到李茂修,他定要先将她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几番心回百转之下,他笑着朝她伸出了双手。
“道友千万不要害怕,你跳下来,某一定接住你。”
程清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和李茂修相比,风峰真的比他强壮太多,只见他的四方脸上横亘着一条血口,虽然没有流血,但见他一身的衣衫褴褛,也知道他自言遇上危险的事情倒是不假。
当下他鼓励地看着她,裸露的臂膀仿佛蓄势待发。
“那我下来了,你要接住我。”她专注地看着他。
身下枝干哗啦一声轻响,她倒了下去。
风峰接住了,拿着匣子的手抚在她的后心,待要发动机关,就觉心口一凉,他倒退几步,不可思议地看着胸前的刀柄。
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把看似娇弱的程清河放在眼里。
而此刻,身前的小姑娘悄生生地立在那里,黑发红唇,美得惊心动魄,她刚刚才将匕首送入了他的心脏,但眼里平静得可怕……
“你……”他心下大震,但他已经没有心了。天旋地转,他跪下,朝天扑倒在地,眼前雾色正浓的天空代替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