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爱情游戏
恶魔说的是买,然而他的语气就像戒指本来是他的,他要取回来一样。如果面对这恶魔的是另一个天使,那么他现在可能会被这样的气势所震慑,然而他对面坐的是路西菲尔。路西菲尔并未动容,只是有自己的打算。
摩挲着水晶杯,路西菲尔思索着恶魔的提议。从恶魔刚才的语气来看,这枚戒指的确对他比较重要,本来自己可以把这枚戒指送给他,然而它是地精王的绝版作品,又牵涉到地精王已故的妻子,对地精王有重要的价值,可能会对他与地精王的交谈有帮助。
所以路西菲尔不准备卖掉它,但也没立刻拒绝。他微微抬头,使他的眼睛能很好地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就像个商人般淡淡地道:“你真不应该把这个戒指的来历告诉我。如果我不知道它的来历,也许我会轻易将它卖掉。可这东西既然对你如此重要,你一定出得起更高的价格,你打算怎么买?”
“价格随你开。”恶魔毫不犹豫地答。
路西菲尔促狭地问:“多少都出得起?”
恶魔自信地点点头。
路西菲尔将视线转到舞台上,塞奇拉正满意地看着换过座位的众人在忙着自我介绍和献殷勤。
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可马吉尔还没回来。路西菲尔向他刚才离开的方向看去,仍不见他的影子。路西菲尔决定再等上一会儿,于是换上拿捏不定的语气道:“价格请让我再考虑考虑?”
恶魔以为这笔生意做定了,惬意地将背靠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可以。”
塞奇拉煽情的演说又开始了:“看来大家对自己的新朋友都比较满意,那么请给自己的同桌写一句情话,然后交给对方补写一句再念出来,这可是交流感情的好机会哦~”
大厅里传来低声私语,夹杂着暧昧不明的笑声,相处融洽的有人已经拿起笔,在昏暗的灯光下写着什么。
本不是情人的人,在情人节玩着情人间的游戏。
可说出情人间的爱语,像情人一样缠绵,就是情人了吗?
路西菲尔忽然想到那个下午,萨麦尔如同宣战一般的爱情。任何情话在它面前都显得空洞无力。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需要他去表达,他略微思索了下,抽出骷髅手旁准备好的纸,拿起笔,在上面飞快地写起来。不过他写的不是文字,而是音符。
魔族看路西菲尔写得用心,错愕间也抽出一张纸,犹豫了半晌,才终于下笔。
片刻后,他们之间只剩下路西菲尔行云流水般落笔的沙沙声。都说灵感来了挡也挡不住,路西菲尔一张接一张地写,一会儿就密密地写满了五张纸。等他从灵感中释放出来,兜帽恶魔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天使,你这么用心地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情书给我,我可有点受宠若惊呢。”恶魔一改刚才谈交易的做派,将脸凑了过来,一只胳膊支着下巴,调侃地望着他,“我的生命里有不少情人,可是算起来,到目前为止却还没人给我写过情书呐。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这游戏,那我们……玩到底吧?”
“不要自以为是。”路西菲尔看了一遍写好的谱子,手指一抖,将曲谱丢在魔族的面前,重又沉浸在刚才的思绪里。他根本没把恶魔放在眼里,也从没想参与这酒吧的活动,当然不会写情话给他,不过刚才恶魔的态度太嚣张,他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只想借着乐谱让魔族尴尬一下,他路西菲尔的谱子,不是谁想接就接得上的,能不能看懂还是个问题。
魔族丝毫没有感到尴尬,瞥了眼台上的塞奇拉,拿起谱子,一页一页地翻着。他看得很认真,目光随着音符有规律地左右移动,慢慢地,原本戏谑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路西菲尔懒得看他的笑话,微微摇了摇头,在酒吧变换的光线中搜索马吉尔。
恶魔来来回回将谱子翻了几遍,忽然轻声地哼唱起来。
他唱歌时的声线出人意料地好听,音域宽广,急转的高音处也能处理得轻松自然,整个曲子被他演绎得带着忧郁的美感。
被魔族的歌声吸引,路西菲尔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回他身上。
哼完曲子,恶魔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起眼,意犹未尽地道:“禁断之爱,有点意思。只可惜这情书好象不是写给我的。”
路西菲尔对魔族的表现颇为意外,兜帽下眉毛一扬,忽而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你说得没错,当然不是写给你的。”
恶魔拿着谱子微笑道:“你这曲子虽然写的非常美,但还是有一点点缺憾。”
“哦?”路西菲尔听惯了别人的颂扬,很想听听这个魔族不带地位偏向的中肯的建议,他微微抬起头,示意魔族接着说下去。
“这曲子太伤感了。”恶魔道。
“在你看来,伤感也是缺憾么?”
“你别误会了我的意思。”魔族以为天使有些不高兴,解释道:“我是想说禁断之爱也不一定要悲剧收场,缺憾的是禁断之爱本身。可惜我没你那么深的功力说写就写,不如你这谱子就送给我,我想在后面也谱一段。”
“你也会写曲子?”路西菲尔问。
“哦,只能说算是吧。”
路西菲尔露出难以察觉的笑容,淡淡地道:“拿去吧,反正是一时兴起写的。”他的视线不经意间瞥过恶魔放在桌上的纸条,但他对所谓的情话毫无兴趣,就当没看见般提也没提。
恶魔收起谱子,忽而展现一抹柔和的微笑,食指和中指按在纸条上,主动将自己的纸条推到路西菲尔面前。
路西菲尔错愕了一下,看向魔族,又低头轻扫了一眼,纸条上面只用魔界语写着几个字:幻觉亲近,梦中的寒香;黑夜消融,破碎的阳光。
停了一停,路西菲尔试问道:“你这也不是写给我的,梦中情人?”
“算是吧。”魔族说得很轻。
路西菲尔仔细地端详着纸条,带着笑意道:“那我们扯平了。”
“干嘛要扯平呢?”恶魔忽然将脸凑得更近,魅惑地低语:“我现在后悔了,我应该写给你。现在还来得及吗?”
路西菲尔不动声色地将水晶酒杯移到他们中间,轻蔑地道:“算了吧,我没兴趣。”
恶魔不为所动,低吟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试着了解我,至少在今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路西菲尔听出恶魔话里的邀请意味,有点不屑,肃容道:“请你听好,我不喜欢玩什么爱情游戏,所以你,我试都不想试。”说着提笔在魔族的纸条上加了几个字:――沉沦,在梦醒时分。
路西菲尔端详着补上的几个词,轻轻摇头。梅丹佐精通文学,如果是他一定能接得非常完美。梅丹佐写的诗,意境总是美得出神入化的。想到这,他捏起纸条,一蓬火苗凭空窜升,刹那将纸条吞没了。
恶魔几乎在同时将燃着的纸条夺了过去,一道黑光闪过,火在他的手里瞬间湮灭。
魔族摊开手掌,掌心的纸条的边缘已被烧的乌黑不堪,好在有字的地方还勉强看得清楚。魔族捏着残破的纸,看着路西菲尔补上的词,错愣了一会儿,幽然凝视着他道:“写得真好,就是这个意思。”
路西菲尔忽然觉得恶魔的神情变得委婉而庄重,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也许人本来就是多面的,只在于他处在什么样的情境,做着什么样的事。层层面具下,到底谁是谁?
路西菲尔不再多言,将目光转移到光怪陆离的舞台上。既然他喜欢,那就让他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