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收拾好心情,感觉到心底的烦躁终于都压制地妥妥帖帖,云罗抬起精致的容颜,毅然道。
红缨点头允诺,跟在她身后。
许太太看到如此穿着的云罗,面带异色。
听到云罗要去云府的消息,更加大吃一惊。
可是,从云罗的只言片语中,许太太自然明白事情的原委――
也替云罗被逼去云府的现实打抱不平。
“你拿着我的名帖去云府。有什么事,就说我还等你回去的。不用怕他们。”没有多说的许太太从梳妆匣中拿出自己的名帖,满脸郑重。
云罗却是吓了一跳,差点把接过来的名帖给滑了。
这是沉稳圆滑的许太太会说的话吗?
云罗惊了眉眼,望进许太太的眼中,是一片肯定。
难得许太太如此支持她。
若扭捏就太小家子气了。
云罗坦然地接受,曲膝行礼,柔声道谢。
许太太满意地点头,挥手示意她走吧,临出门还嘱咐她早去早回。
云罗心急如焚,担心自己父亲,也就不再耽搁,离开许府,坐上马车急急驶向云家。
云家在苏州的宅子是分家后云肖鹏出钱购置的。
云罗一次都没去过。
只是偶然有次听见云锦春在她面前得意的吹嘘。
当年的她为了温饱而奔波,压根就不关注什么苏州的宅子。
那座宅子只是一个遥远的模糊的记忆,根本比不上一袋白米让她心动。
到今时今日,她和父亲终于可以体面的生活,才有停下脚步的兴致细细地打量眼前的宅子――
江南水乡式样的房子,没有任何偏差。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处处透着江南的精致与富庶。
尤其是当云罗踏足云老太太住的正屋时,更是被那些用金砖玉石堆砌出来的世界给凉到了。
她感觉有一种金属的寒意直逼她每一处竖起的汗毛孔。
不禁紧了紧身上稍嫌厚的菊纹上衣。
稍稍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大小姐,你坐一会。”领她进门的是云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名唤春芽的。
云罗点点头,环视了一下屋子,见屋子里有一排圈椅,就挑了最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春芽让小丫鬟给她上茶。人就要往外走。
却被云罗唤住了脚步:“我父亲呢?不是说他直接到了这边吗?”
口吻十分冷淡。
春芽笑盈盈地蹲身行礼道:“回大小姐的话。大爷到了一会了,此时在书房和二爷说话呢!”
父亲和云二爷云肖鹏在一起?
云罗心底一阵嗤笑:“既然父亲在书房,那你直接把我领到那边去吧。我有急事要找父亲,可别耽误了大事。”
说完,云罗作势起身要往外走。
春芽愣了愣,继续同她打马虎眼:“大小姐。你就坐着等一会吧,奴婢已经去派人禀报老太太、太太和三小姐了。若是老太太听到你来了。一高兴,说不定身上大半的病痛也就好了。”
说完,就笑盈盈地望着云罗,话里话外地暗示她过来都没去给“病”在床上的祖母请安。只想着离开。
云罗就一下子冷了脸。
她一个下人,纵然跟在老太太身边也几分体面,但也不能拿话作践她。
她云罗今时不同往日。再也不需要听这么下人们的挤兑。
不由抬高了下巴,矜持道:“老太太和太太都病着。我也是刚晕了过去勉强从床上爬起来的。不知道家中谁在主事?怎么一个人都瞧不见?”
说完,扶了扶额头装出虚弱的样子。
嘴角的纹理却带着淡淡的讽刺。
春芽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顿了顿后就回禀道:“回大小姐的话,正如大小姐所言,府中老太太、太太、二小姐都病倒了,实在没有人主事,如今是三小姐得了老太太的吩咐在暂时主持。”
三小姐?
云锦烟?
云罗的脑门一阵阵地抽痛。
这个三妹妹手段厉害啊!
直接把嫡母、嫡姐搞定,得了老太太的欢心,如今都可以在云府后院手握大权了。
不知道曾经敬若神明的嫡母、嫡姐如今是怎样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
她好奇不已。
正在此时,就见门外云锦烟踏步而来。
若不是云罗眼神极佳,她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一袭烟紫色的纱衣,下面配着嫩黄色的镶边湘裙,头戴八宝赤金簪子,手上缠绕着一百零八颗青金石手串。
十足十的暴发户。
这那是她从前认识的云锦烟?
这分明是只开屏的孔雀!
比鼎盛时期的云锦春有过之而不及。
云罗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错乱了。
可云锦烟似乎没发现一般,大摇大摆地来到她面前,和她对峙片刻后,才低了低身子示意自己行过礼了。
云罗也学她,很敷衍地回礼。
云锦烟招呼她落座,高声吩咐春芽上茶。
“三妹妹,不用忙了,刚刚丫鬟已经上过茶点了。”云罗开口阻止,她本意想抓紧时间要去书房见自己父亲。
却没想到引来云锦烟的侧目――
“哟,大姐姐,这怎么可以呢?你如今可是贵客,等闲的茶点怎么配招呼你呢?”说着,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云罗一眼,滑过菊纹上衣时眼中浓浓的不屑,为了掩饰自己的嘲讽作势低下头去瞧云罗面前的茶,故意发出吃惊的声音,“呀,大姐姐,这不过是普通的绿茶,如今这样的时节。明前龙井虽然不名贵了,但也还算入得了口。春芽,赶紧给大小姐换一盏明前龙井来!”
说完,就拿张拿势地望着春芽。
春芽就恭敬地端着云罗眼前的茶杯弓着身子退下去。
一副听话的模样。
落进云罗不免吃惊中带着几分了悟。
这架势,云锦烟是来摆谱的!
心里如此想着,眼睛就更加用心地去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果真发现她眼角眉梢藏都藏不住的得意。
不由一阵鄙夷。
等春芽呈上龙井。云罗看都没看茶杯一眼。开门见山道:“听说父亲在书房,我有急事要见父亲,麻烦你引我去书房。”
云锦烟的脸上便有了为难之色:“父亲和伯父在书房商谈。定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大姐姐,你是女流之辈,这样闯过去不合适吧?”
装着迟疑的口吻。可话底透着嘲讽。
讽刺云罗女流之辈去过问男人的事情。
有越俎代庖之嫌疑。
云罗只当自己没听懂,微微一笑道:“是许大人要找父亲。许太太怕耽搁了事情,又怕由许大人直接过府来找人让云家惶恐,所以许太太特意吩咐我拿了她的名帖来这边请父亲,说这样才两全其美。”
云罗说完。就静静地望着云锦烟。
对面的人果真脸色一僵。
云罗话里有两个意思。一是表明许大人找云肖峰,是公务,耽搁不起。二是许太太拿了名帖给云罗上门。代表这是许府的意思,云家得罪不起。
云锦烟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
所以,她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恐怕一时拿不定主意,怕稍有不慎,开罪了许知县夫妇。
云罗很满意云锦烟的反应。
她就是想要这样的效果。
因为云锦烟是这样的反应,到时狡猾如云老太太、云二爷也会想到这一层,也会是一样的反应。
对她和父亲的离开也就不敢出手阻拦了。
“三妹妹,时辰不早了,许大人找父亲肯定是有公务,若是耽搁了公务,你我谁都吃罪不起。”云罗目光犀利地落在云锦烟的脸上。
灼灼如火。
云锦烟就不甘地点头,很不真心地附合道:“是,是,公务要紧,公务要紧。”
说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和云罗起身往书房的方向去。
云罗盯着她慢吞吞的步子,抿了抿嘴笑开,只当没看到。
没走两步,云锦烟就顿住了脚步,假装善意提醒道:“大姐姐,你来了还没去看望过祖母吧?她老人家病了,可一直念叨着我们几个孙女呢!春芽已经派人去禀报老太太了,说不定,来请你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可别错了过了,让老太太巴巴地等……”
云锦烟犹不死心地把老太太给抬了出来。
东拉西扯拖延着时间。
云罗早就看穿她企图,就捏起帕子,一阵剧烈咳嗽,把云锦烟的话都淹没在咳嗽声中。
云锦烟还不死心,等云罗咳嗽停了之后,再次提起云老太太病了的事情。
云罗就索性停下步子,转过身挑眉问道:“哎呀,三妹妹,我怎么没看到你母亲啊?云二太太她没事吧?听说她病了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三妹妹你肯定很辛苦吧,要在她床头端茶送药、服侍尽孝吧?太劳累了,二太太肯定人前人后地夸赞你……不知道二妹妹怎么样?怎么没看到她?我来了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她怎么样,自从狄府一别之后,我们还没打过照面呢!听说她也病了,你说怎么巧啊,都病了……”
云罗说了一堆,然后静静地看着云锦烟。
就见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喉咙口好像堵了棉花,一向伶牙俐齿的云锦烟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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