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二哑口无言,他没想到,王氏竟然什么都想好了。
王氏又重重的坐了回去,将头埋在膝盖里,哭的压抑而痛苦。
“这件事,我……”田老二很想说他坚决不同意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被心底一股压不住的希冀给取代了。
他做梦都想要孩子,本来王氏如果不提,他还没有这个想法,现在她这么一说,那个想法就像出笼的猛兽一样,再也压制不住了。
“等明年再说吧,家里的粮食跟钱,都换成了酒,哪里还有闲钱。再说,你这病不是才刚好一点,没准,不用到明年,我们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田老二干巴巴的说完这席话,都想抽自己两个嘴巴,真是白披了这人的皮子,他就是一个畜生。
田老二跟王氏坐在屋里相顾无言,姜婉白带着田银凤则兴高采烈,这京城不愧是京城,什么都有,什么都好玩。
瞧那边那个耍把式卖艺表演喷火的,她在现代都只在电视上看过,没想到今天见到真人了。
还有,街边卖的这小木偶,小泥人,做的真是巧夺天工,就跟真的一样。
姜婉白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每样都觉的新奇,每样都想买,幸好,田银凤在一边看着,她这才没大出血。
逛了好一会儿,姜婉白才意兴阑珊的收心,开始办正事,置办嫁妆。
古代女子的嫁妆,可谓多种多样,大到房子、田产,小到针头线脑,应有尽有,田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所以那些大件的,就不考虑了,只要准备一些生活用品就好。
这些东西,按一般来说,又可以分为内房用品,如千工床、春凳等,外房用品,如八仙桌、圈椅,量力而行就好。
考虑到唐少正过一段时间要去盐城,这些家具不好带,姜婉白决定,只打一些子孙桶、梳妆镜等小件又实用的东西就好。
这件事,等回去找个木匠来打就可以,而姜婉白现在要买的,则是新嫁娘必备的喜九件,分别为:尺子,丈量幸福的工具,有了它,家里人丁兴旺,财源广进,日子蒸蒸日上。
梳子,所谓“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梳子象征着夫妻美满,相爱到老。
绣花鞋,鞋意为“偕”,跟梳子寓意差不多;压钱箱,这种箱子并不大,但外形很美观,是给新娘收藏首饰等心爱物品的;镜子,一来说生活圆满,二来,新娘每日照镜子,也寓意着新娘能永远漂亮。
如意秤,也取的是谐音,希望生活能称心如意;都斗,量粮食的工具,有了它,家里粮食满仓,吃喝不愁;算盘,寓意生活富裕,财源广进;最后是剪刀,用来裁衣服,也能裁出个美好人生。
这九件东西,来源于日常生活,又带了点特殊的意味,有些有钱的人家,会买金算盘、金梳子等,而以田家现在的情况,也就是普通的东西罢了。
不过这样倒好,生活用品吗,就是要拿来用的,要那些金银的做什么,姜婉白酸溜溜的想着,就来到了一家专门卖这些用品的店铺。
店铺装饰的很喜庆,大红的颜色,柜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琳琅满目。
这东西是田银凤以后要用的,姜婉白就让她自己挑。
田银凤的脸晕红一片,拽着姜婉白的手,就像一个小姑娘一样嗫喏,也幸好这家店里都是女客人,要是有男客,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害羞。
姜婉白笑了笑,沿着柜台慢慢的看那些东西,只觉的有趣的很,看着看着,她就不自觉的来到了一个角落。
那里单独开辟出来一片空间,用布帘子跟外界隔开,不时有人表情不自然的进去,又满脸通红的出来,好像里面有什么让人尴尬的东西一样。
姜婉白顿时来了兴致,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进去一看,她暗道,原来这古代还有这种东西。
“娘。”田银凤也跟了进来,等她看清周围的东西,那脸,红的就跟大番茄一样了,也幸好,她成过一次婚了,不然,非惊叫着跑出去不可。
其实不光是她,就连周围的人也差不多。这屋里面人虽然不少,但大家都静悄悄的,甚至连问价的都没有,都是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买东西,然后又静悄悄的出去,好似生怕被人发现一样。
也不怪她们会这样,古代对于性这种东西,还是讳莫如深的,别说说了,就是看一眼,也觉的好似犯了大错一样。
“我去外面等你。”田银凤好似蚊子一样的说了一句,就快步离开了。
姜婉白看着周围的东西,倒是一点也不觉的什么,这跟她在现代看到的那些东西比起来,简直弱爆了,就连她喜欢的那个站页面上挂着的东西,都比这个有颜色。
比如这个好像肥皂盒一样的东西,打开里面是两个小瓷人搂抱在一起,可是那小瓷人也太象形了,根本看不出一点旖旎的意思,反而觉的有点好笑。
还有这个画在瓷瓶里面的画,这么小,要是天色一暗,哪里还看的清里面的东西,难道要趴在床上,举着蜡烛看吗?想到那种情况,姜婉白差点笑出声。
看了一圈,姜婉白的视线落到了一条绸裤上,这条绸裤是红色的,裆部开了一个口,有点像小孩的开裆裤一样,这是古代的情-趣内衣?姜婉白猜测着,可是这内衣也太大了点吧。
仔细一想,姜婉白倒是从姜老太太的记忆里得到了些信息,原来这裤子是新娘成婚当晚穿的,怕的就是新娘、新郎第一夜赤诚相见太尴尬。
古人想的还挺周到,姜婉白轻笑。好奇心得到满足,剩下的事倒是没什么了,随便挑了两件,准备给田银凤当压箱底的东西,她就离开了。
买好了这些东西,姜婉白跟田银凤又去了布店,买做嫁衣的布料,针线,还有给唐少正做衣服的布料,林林总总,买了一大包袱,两人这才回客栈。
等到她们回去的时候,田老二夫妻已经恢复了正常,赶紧迎出来帮姜婉白拿东西,姜婉白见他们雨过天晴,还以为什么事都没有了,便高兴的说起了闲话。
第二天早上,姜婉白带着一些去拜访了一下王保。
王保见到他们自然很高兴,张罗着要留他们吃午饭,姜婉白却婉拒了,现在白天越来越短,他们要是吃完午饭再回去,等到家,估计就要半夜。
经历了上次强盗的事,姜婉白对安全的事,一点也不想马虎。
王保也明白,所以就没有硬留他们,几人说了一阵闲话,姜婉白就告辞离开,这趟京城之行也算圆满结束。
之后,田家就开始忙着找人打家具,做衣服什么的,也幸好田家人手多,倒是忙的有条有理的。
眼看着夏天就要过去,树上的知了也开始慢慢减少,姜婉白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上次说要带着田承玉去抓蝉蛹,做好吃的,可是却一直忙着,都没来得及。
择日不如撞日,姜婉白决定今天晚上就行动。
姜婉白去抓蝉蛹,本来只想带田承玉去的,可是她低估了她的号召力,一听说有好吃的,大家立刻都来了劲头,两个一组,三个一群的去路边,田边抓蝉蛹。
等到众人回来,把抓到的蝉蛹往木桶里一倒,姜婉白吃了一惊,足足有小半桶的蝉蛹,这要是放到现代,都能卖个几千块了。
蝉蛹用吃新鲜的,姜婉白兴致正高,立刻开始做,而做法也简单,先把蝉蛹洗净煮一下,再加入调料下锅干煸,如果喜欢吃辣椒,可以加一点辣椒,放盐,一道经典鲁菜五香金蝉就做好了。
姜婉白在做的时候,田家众人都带着点好奇,还有一点怀疑,可当那香味飘出来的时候,他们却直后悔,早知道这东西这么香,他们就多抓一点了。
“来尝尝,这肉骨龙。”姜婉白喊道,肉骨龙,蝉蛹的另一个名字,也是她觉的最贴切的名字。
大家早就等不及了,赶紧塞一个在嘴里,酥脆中带着一种肉感的劲道,再配上那点辣味,咸味,好吃的停不下嘴。
“这东西是好,可是晚上吃多了,容易不消化,尤其是承运你们,更要小心。”姜婉白嘱咐道,田家人是吃了晚饭的,这蝉蛹又是肉又是油的。
田承运等人还是很听姜婉白的话的,所以虽然还很想吃,但都悻悻的收回了手,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就连最小的田承安都是,吸溜着口水,将两只小手摆在膝盖上,示意他没有偷吃,逗的众人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姜婉白一愣,这么晚了,谁会来。
“是我。”三叔祖的声音。
“快去开门。”姜婉白催促道。
田老二赶紧去开门,迎了三叔祖进来。
“什么东西,这么香,我在门外边都闻见了。”三叔祖一进门,就笑道。
“三叔,快来尝尝,刚出锅的。”姜婉白说着,又从锅里铲出一盘新的蝉蛹,递给三叔祖。
“这是,知了。”三叔祖有些惊讶。
“就是知了。”
“这东西也能吃?”三叔祖有些犹豫,他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没听说谁吃这个东西的。
“这东西很有营养的,可以生津止渴,强身健体,每天吃几个,都不怕会生病了。”姜婉白笑道。
她说的这么天花乱坠,再加上那蝉蛹的香味不是一般的勾人,三叔祖只犹豫了两秒,就决定尝尝。
不敢吃整个,他咬了半个放在嘴里,只嚼了两下,他就惊讶的将手里剩下的那半个放到眼前仔细观察起来,就好像,他从来都不认识这蝉蛹一样。
“这东西,这么好吃。”三叔祖确定他刚才吃的确实是蝉蛹,而不是什么神仙肉,这才喃喃自语道。
田家人都哈哈一笑,三叔祖的情况,他们刚才都经历过,有种知己的感觉。
三叔祖也是哈哈一笑,“以后没事拿这个下酒,可比花生米强多了。”
“那三叔,你可得快点,眼看着天就冷了,这东西,可越来越少。”姜婉白也跟着凑趣。
三叔祖又笑了一下,这才神情一肃,说起了正事,“今年的赋税、徭役都已经分摊下来了,我今天一天都在跑这件事,你们家是最后一家,所以有点晚了。”
一说起这个,田家人都沉默了,“父耕原上田,子劚山下荒。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仓。”这赋税就像蝗虫、跗骨之蛆,以前他们靠着田老大的秀才功名还可以逃掉,现在,田老大自身都难保,他们……
姜婉白倒是没多大反应,“要多少钱。”
“你们家一共需要交粮食五百六十斤,换成钱,也要五两六钱。”三叔祖说着,叹了口气,他今天跑了一天,也看了一天的苦脸,哪有一点好心情,可以的话,他真不想干这件事。
“五百六十斤,还真是不少。”姜婉白自语道,这相当于两亩地的产出了,而是是两亩种小麦的好地,要是换成他们家的高粱地,估计这一下子,就能去掉大半多的收成。
“要是不方便……”三叔祖对田家,那真是没的说。
“不用,家里还有,我就是觉的有点太多了。”姜婉白心道,苛政猛于虎,古人诚不欺我。
三叔祖点点头,“还有一件事,今年的徭役,你们家有三个成人,要出一个人。”
“徭役,去做什么?”姜婉白急道,这徭役可不是那么好做的,赶上修城、修坝,就像长城那种,一去就是个死。
“南方今年有洪水,朝廷征丁去南方建造堤坝。”三叔祖一句话,就将姜婉白的心给沉到了冰湖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能用钱代替吗?”姜婉白有些忐忑的问道,同时,田家人也都紧张的看向三叔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去南方修堤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水土不服,每日劳累,再加上吃不好、睡不好,好人都得蜕三层皮。
“原则上是不可以,不过,上面对这件事其实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交些钱,应该可以。”三叔祖斟酌着道。
可以就好,能用钱解决的,还真不是什么事,姜婉白松了一口气,“那要多少钱?”
“五两。”三叔祖道。
五两,再加上之前的五两六钱,姜婉白发现,这些天花钱如流水,她又变成穷人了,而是是很穷很穷的那种。
“要是不方便,我明天再来。”三叔祖道。
“不用,早晚是这么回事。”姜婉白起身,去拿了银子交给三叔祖。
三叔祖看也没看,就将银子放进了袖子里,显然很信任姜婉白,“对了,这两天你们去镇上了吗?”说完正事,三叔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觉的,有必要告诉姜婉白。
“没有,怎么了?”
三叔祖一脸的怪异,“金凤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从牢里放出来了,本来,这件事应该是一件好事,可是这王家不知道走了什么背运,按下葫芦浮起瓢,金凤的事刚了,他家就又出事了。
王顺,就是金凤丈夫,竟然跟他弟妹通、奸,还被他弟弟王利捉奸在床,两个人当场就打起来了,打的头破血流的,要不是被人劝住,估计都能闹出人命。”
“后来呢?”姜婉白直觉这件事肯定没完。
三叔祖有些惊讶的看了姜婉白一眼,“杨氏被休回了娘家,王顺不知道被打到了哪里,第二天竟然瘫痪在床,变成了一个瘫子。
王家二老受不了这个打击,现在双双病倒了。”说到这里,三叔祖去看姜婉白的脸色,田金凤怎么说也是姜婉白的女儿,发生这么大的事……
奸-情、瘫痪,姜婉白听到这里,却恍然大悟,原来她那天在药铺里遇见的人确实是田金凤,而她买那些药,竟然是为了害她丈夫王顺。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田金凤一直在给王顺吃那种能让人瘫痪的药,并计算着时间,等到那药药效快要爆发的时候,她就用烈性春-药导演了那幕捉奸在床的戏。
接着,顺理成章的,王顺瘫痪,而这瘫痪的原因,就被算到了王利的身上,她则半个泥点都没沾。
田金凤真是好心机,要不是她正好听见她跟大夫的话,恐怕她也猜不到这件事的幕后凶手竟然是她,姜婉白隐隐有种危机感,田金凤这次虽然不是针对田家,可是下次呢?
还有,她以前可没有这种心思,是她变了,还是有人在帮她,如果有人在帮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也是那人将她从牢里救出来的呢?
那人又是谁,他有什么目的,跟田家有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姜婉白不得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