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亲自出马,昭家不能不重视,裴馨儿亲自出面接待了,让了京兆尹等人在二门处的偏厅上坐下,自以屏风相隔。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京兆尹也是明白昭家如今的情形的,倒也并不曾见怪。
虽说亲自接待,但毕竟裴馨儿对于外院的情形并不大清楚,仍旧是叫了敦哥儿身边的几个小厮前来问话。京兆尹等人细细询问过后,自有安排下去,这些就是裴馨儿不懂也不需要懂的东西了,她便自由京兆尹去安排,同时吩咐外院的人不可懈怠,自个儿仍要抓紧了时间努力寻找才是。
然而即便是如此大的阵仗,之后五天如流水般划过,敦哥儿竟然像是飞天遁地了一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踪迹。
老夫人身上原本就有些不好,这会儿更是病得有些沉重了。昭夫人的脸色也是一天黑过一天,裴馨儿则是一天比一天更提心吊胆,将军府里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且不说敦哥儿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悄无声息跑出了将军府去,便是如此大肆搜寻的情况下仍然无法找到踪迹,便足以说明这里面必定大有蹊跷,别的不说,将军府里自有问题是毋庸置疑的。到了这个时候,裴馨儿也顾不得什么内外院的区别了,径自将昭煜炵留在外院主事的一名谋士叫到跟前,也不多说,只责令他整饬外院,所有人都必须身家背景细细过一遍,务必要找出其中的漏洞来,以免出了更大的纰漏。
那谋士本也不是凡人,否则也不能让昭煜炵委以重任,镇守家中。出了敦哥儿的事情,早已经羞愧万分了,此时更是反驳不得,唯唯应是之后,便在外院展开了声势浩大的排查行动。左右敦哥儿失踪的事情早已弄得人尽皆知,倒也不必避讳什么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倒是清理出来几个有问题的人。但更多的却是没有了,不禁让人觉得心惊胆跳,究竟是什么人能够有如此大的能耐能够将一个大活人弄得凭空消失?
裴馨儿却有更深一层的忧虑。
敦哥儿究竟是自己跑出去的还是被人带走的?若是被人带走的,那可真是安危可虑了!而如果是自己跑出去的,这么多天了,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又该如何存活?京城里这么寻找都找不到踪迹,难不成他已经出了京城么?!
如此又过了两天,不仅是将军府,就连京兆尹衙门也都弄得焦头烂额。虽然皇宫那边不知道因何原因至今未有任何召唤,但保不准什么时候皇帝和皇后就要过问起这位准女婿的下落,到时候叫京兆尹拿什么回答?这可把京兆尹大人愁得脸都青了。
裴馨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不管怎么说,敦哥儿是皇帝自己选中的驸马,如今整个人消失不见,闹得这么大阵仗,皇帝怎么会一言不发?她不信皇帝不知道此事,那么是不是皇帝其实知道点儿什么,但却一直闷不做声呢?如果真的是这样,又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能够让皇帝忌惮若此?
因为昭煜炵的关系,她倒是对皇室的事情多了那么一点儿了解,正在惴惴不安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京兆尹衙门派人来了,心中就是重重一跳。
急忙派了人带人进来,来的却是衙门中的一名衙役,见了裴馨儿便行了一礼,道:“见过裴姨奶奶。”
裴馨儿忙道:“大人不必多礼。大人此来,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她心急如焚,根本顾不上寒暄了。
那衙役点了点头道:“我家大人请裴姨奶奶派个可靠的人,跟我走一趟。”
裴馨儿眼前一黑,差点儿就晕了过去。
没说有什么事,也没说去哪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叫人过去,还是信得过的人,这真是最最不祥的预兆了!这会儿她倒是宁愿没有任何消息来了,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不是么?
她勉强定了定神,心忖着这件事情绝不能另托他人,左右思忖了一圈,却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便打定了主意,道:“那好,劳烦大人稍待,我亲自跟你去走一趟就是。”
那衙役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姨奶奶竟然要亲自出马。但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对他来说倒是无关痛痒的,于是便道:“裴姨奶奶请自便,我在这里等着便是。”
裴馨儿便回去换了衣服,带了莺儿和娟儿,套了车出了门。她反复斟酌之下,并未向老夫人和昭夫人禀报此事,不管发生了什么,总要她自己去看个究竟、弄个明白之后才好说话,不然一惊一乍的再闹出什么事情来,那才真是要了人命了!
马车在衙役的指引下径直出了城门,向着郊外走去。裴馨儿掀了帘子见了,心中的忧虑更加沉重。京兆尹衙门在京城里,他们却是向城外走,这究竟要去哪里?
马车又走了一盏茶的时分,这才缓缓停了下来。那衙役道:“裴姨奶奶请下车吧,到了。”
裴馨儿扶着莺儿的手走下马车,定神一看,却是一座十分不打眼的庄子。庄子修得平凡无奇,外观上还略有些残旧,看来是有些年头了。不知怎的,站在这庄子外面,只觉得一阵阵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全身的寒毛都忍不住站立起来,很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莺儿和娟儿站在她的身边,此刻也忍不住面色发白,隐隐有些发抖。
她便不由得问道:“大人,不知此处是……”
那衙役看了她一眼,眼中竟赫然有些怜悯,说道:“这里是义庄。”
裴馨儿腿一软,差点就扑倒在地上,还好莺儿和娟儿下意识紧紧将她扶住了,却还是觉得浑身无力,只能靠在两人的身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莺儿和娟儿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那衙役嘴里的意思,顿时也是吓了个灵魂出窍、全身发软,三个女人抖抖索索挨在一起,好歹互相支撑住了,却是哪里还迈得动步子?
那衙役仿佛是见惯了这一幕的,倒也并不催促,只静静让她们缓了一阵,看到裴馨儿的眼中慢慢恢复了清明,这才说道:“裴姨奶奶,随我进去吧。”
心中却是忍不住有些佩服起来。一般人知道了这是义庄,又知道里面或许就有自己相关的人,又有几个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清醒过来的?看这位姨奶奶娇娇柔柔的样子,却原来是自有一番城府的,也难怪如今将军府让这么一位弱质女子掌家了。
裴馨儿确实是慢慢回过了神来,咬了咬牙,又使劲捏了捏掌心,才觉得身子渐渐有了丝力气,勉强站定了。毕竟之前就已经有了猜测,如今只不过是最坏的打算成了真,倒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她定了定神,虚弱但却坚定地说道:“劳烦大人了,还请前面带路。”
衙役便转身向庄子行去。
裴馨儿跟在后面,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看了看仍旧神不守舍的两个丫鬟,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们两个就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
莺儿回过神来,刚要说什么,却被她一个眼神给定在了原地,只张了张嘴,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走了进去,终究还是没有动。
裴馨儿倒不是完全出于体恤自己的丫鬟。她仔细考虑过了,如果里面真的是敦哥儿,身为将军府的主子、未来的驸马,必不是轻易让人看得的,她身为庶母倒还好,若是让下人见到了,以后怕是会有些不妥。如此一来,倒很不必让两个丫鬟卷进去了。
走进义庄里面,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愈发觉得四周阴风阵阵,手脚都冰凉了。
好在虽然是义庄,这会儿里面的人却不少,都穿着京兆尹衙门的衣服,好歹让人心没那么慌了。衙役带着他走到了正厅之上,只见京兆尹以及他下面的属官们都尽皆在场,看到她缓缓走来,不约而同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若说裴馨儿之前还只是怀疑,此时却已经确定无疑了,顿时心中便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京兆尹看了看她,说道:“没想到倒是裴夫人亲自来了……如此也好,那我们进去吧。”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其他人的面色也都不大对劲。
裴馨儿没说什么,只跟着他们转到了厅后,却见一张木床上躺着个一动不动的小身子,散发出阵阵冷气,看不见一丝活人的气息。
京兆尹看着她道:“裴夫人且上前看看,可认得此人?”
裴馨儿此时倒是心定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迈步上前。
只见那小小的身子上穿着一件普通的棉布衣裳,没有半点华丽的装饰。沉静的小脸似乎是睡着了一样,十分之安详,只是面无血色,看起来更像是玉一般剔透了。然而那脸上有许多细细的划痕,仿佛被什么剐蹭过一般,再仔细看他的手脚,也有许多剐蹭过的痕迹。
看着那小小的身子,裴馨儿只觉得心中一酸,忍不住的泪意就涌上了眼眶,一时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转过头看着京兆尹,颤声说道:“大人,还请为敦哥儿做主,究竟是什么人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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