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馨儿一愣,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向他,差点儿以为自个儿听错了。
安置?在这里?他要睡在这里?!
他没听到方才自个儿答应了灵姐儿和淳哥儿要一起睡的事情吗?!
然而还没等她惊诧完,毫不知情的灵姐儿却是聪慧敏捷,一下子回过神来,欣喜地拉着昭煜炵的手,说道:“爹爹是要跟灵姐儿和娘亲一起睡吗?”
昭煜炵看着大女儿喜笑颜开的脸庞,心中顿时又柔和下来,心平气和了,蹲下身子抱起女儿,道:“是呀,灵姐儿高不高兴?”
灵姐儿使劲地点着头,道:“高兴!灵姐儿高兴!”
昭煜炵心怀大慰,一时之间也不说其他的了,抱起女儿边向着床铺走去。
裴馨儿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由心中一跳,急忙抱着儿子追上前去,一边急急地说道:“爷,这……这怕是不妥吧……”
昭煜炵来到了床边,转头看着她,眉头微皱地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难道我就不能跟孩子们一起睡吗?”
裴馨儿一时语塞,竟找不到话说。然而从小到大,她鲜少听到男人大丈夫会跟儿女一起睡觉的,便是正室夫人的嫡出子女都未必能有这样的体面,灵姐儿和淳哥儿乃是庶子庶女,这样做不怕折了福么?
昭煜炵却不管她,径自叫来了莺儿等人服侍他们夫妻和灵姐儿姐弟洗漱更衣,然后便示意裴馨儿睡到床的里面去。裴馨儿今晚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懵,人也不复平日的精明,傻傻地被他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竟真的就睡到了床的内侧,看着他将两个孩子放在自己身边,自己则睡到了最外面。这么一来,就变成了两姐弟谁在父母亲的中间,灵姐儿挨着裴馨儿,淳哥儿挨着他。这样的情形不由让裴馨儿看直了眼。
究竟……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今儿个莫不是吃错了什么药了吧?
但不可讳言的是,这样的情形却叫她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瞬时间放松了下来,心中郁积着的闷气也烟消云散,从未有过的安详感觉涌上心头,以至于她睡上床没多一会儿,眼睛就缓缓闭了起来,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便已经甜甜沉入了梦乡。
今天这一天她的精神都紧绷着,着实是累的惨了!
昭煜炵看着裴馨儿和儿女们安详的睡颜,不知为何竟有一种隐隐的感动在心头。一股熨烫的暖流在胸中流淌。他的眼睛突然有点儿酸涩。他索性便闭了起来。然而这么一闭,他竟也不知不觉间便迅速沉入了梦乡,原本以为这样新鲜的情形自个儿是绝对睡不着的,却没想到睡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安稳。
一宿无话。
第二天早上裴馨儿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昭煜炵已经先行起身离开了。瑞娘带着莺儿她们进屋来服侍,笑着说道:“姨奶奶醒了?小的服侍您起床吧!将军已经去衙门了,临走时吩咐小的们不得打搅了姨奶奶和大姐儿、二哥儿休息,以小的看来,将军着实是怜惜着姨奶奶母子的。”
裴馨儿摇了摇头,打醒了精神,先让瑞娘她们服侍着灵姐儿姐弟起床,然后自个儿才爬起来。至于瑞娘的话,她却是不想接着的。任谁都知道昭煜炵是因为淳哥儿的事情心生愧疚,所以才会做出那么反常的事情来,跟宠爱之类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因着淳哥儿中的毒不明不白,裴馨儿将服侍他的所有丫头婆子全都拘了起来,让芸芳一个一个仔细地查。而服侍淳哥儿的丫鬟婆子并不多。所以芸芳很快便查出了端倪,问题竟然是出在奶娘的身上!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的裴馨儿心中不由一跳,饶是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也没想到这样的情形——并不是奶娘存心要害淳哥儿,实在是她自个儿也是受害者。下毒之人可谓心思歹毒至极,并不直接向着淳哥儿下毒,而是将毒药下在了奶娘身上。奶娘身上带毒,然后通过乳汁将毒过给淳哥儿,这样毒药的计量自然极少,难以察觉,但却是潜移默化,若非芸芳精通医理,早早儿看出不妥,等毒药一天天沉积,在淳哥儿体内成了气候,那是再难挽救得回来的了!
裴馨儿听完,冷汗不禁涔涔而下,心中一阵后怕。当真是人心恶毒,什么样的鬼蜮伎俩都能使得出来,如此令人防不胜防的毒计,谁能料敌机先地察觉到?!
心悸之后便是一阵阵的后怕,她不禁紧紧抱住了淳哥儿,心中充满了对儿子的怜惜和对上苍的庆幸。她的淳哥儿定是个收到上苍眷顾的宠儿,否则又怎能如此巧妙地转危为安、逃过一劫呢?既然他如此受上苍的眷顾,想必将来也一定能够顺顺遂遂、平平安安,不是么?
然而虽然查出了毒究竟是怎么来的、怎么传播的,究竟是谁下了毒却是无从查起了。毕竟当初人人都把眼睛盯在了淳哥儿身上,并不是很多人注意到奶娘的事情,自然也就无从知道究竟是谁下的黑手。裴馨儿虽然现在代管着家,却也不能为了这件事情就闹得家宅不宁。况且她现在还做不到对家中的仆役们如臂指使,便是下令彻查了也未必就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因此只能恨恨作罢,同时不得不扩大了警戒的范围,将灵姐儿和淳哥儿身边的人也都一同列入了被严密监视的范围之内。
只是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总是这么一味的监视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是人就总有打盹儿的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所趁再次弄出乱子,这个道理谁都明白,裴馨儿不由就红了眼。
她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可她现在偏偏动不了她!没有真凭实据,任何动作都有可能被反咬一口,说她栽赃陷害,可要她这么就算了却又实在是做不到。
她不是心胸宽大之人,做不到自己的孩子被害了之后还能够熟视无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莺儿她们也是义愤填膺,尤其娟儿是个心直口快的,忍不住便怒道:“姨奶奶,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淳哥儿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孩子,大奶奶居然也能够下得去手,这口气不出不行啊!”
瑞娘却有着自己的考虑,犹豫了一下之后说道:“姨奶奶,这事儿可不好处理。淳哥儿这次中毒的事情咱们瞒了下来,并没有别的多余的人知道,若是要指摘大奶奶,就必得要有真凭实据才行。如今连声张都没有声张开来,又怎么去指摘大奶奶呢?”
裴馨儿抱着淳哥儿,轻轻一下一下拍着,让淳哥儿在自个儿的怀里甜甜入睡。她的面色十分之和蔼,不露半点儿凶气,语气却绝对跟“和蔼可亲”扯不上半点儿关系。
她冷冷地说道:“她既如此待我,我自然不能不领了这个情!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你们不用多说了。”
莺儿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搞不清楚她究竟打算怎么做,但却不敢违逆了她的命令,对视了一眼之后,便齐齐闭上了嘴,不再多说半句。
裴馨儿这次着实是气得惨了。原本她虽然受命要在将军府中一点点夺取冯氏手中的权力,减减减小她对将军府的影响力,以便将来昭煜炵和皇帝动手的时候不会受到掣肘。但即便如此,她也并不曾想过下什么毒手置对方的性命于不顾,左右她只需要做到他们要求的,至于冯氏的死活还是交给昭煜炵来处理,她并不打算插手。然而这次冯氏的动作却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底线,谁敢让她的孩子不好过,她就要让那个人千倍百倍地不好过!
所以她便找来了为冯氏看病的胡郎中,又是一番威逼利诱,胡郎中便开始不着痕迹地在冯氏的药物中加入一些不应该加的东西。这些东西吃了并不会死人,但却能够拖着冯氏的病让她无法痊愈,甚至没病也要给拖出点儿什么病来。如此一来,冯氏便不得不一直缠绵病榻,无法重新拿回掌家的权力。这样其实于裴馨儿更方便一些,冯氏拖的时间越长,她就越能够将整个将军府都纳入自个儿的掌握,等到她完全掌握了将军府以后,冯氏便是病好了,也无计可施了!
她本不想走这一步的,是冯氏自作孽,也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她才算是觉得心头痛快了些,而此时,年关眼看着就要来到了,孙氏怀孕也快要三个月了,将军府的后宅之中,事务并不轻松。
一年终于快要到了终点,各家各户都进入了繁忙的季节。除了要准备辞旧迎新之外,还要准备新年时候互相的拜访、送礼、拉关系。虽然那都是过年以后的事情,但却要从年前就开始准备起,将一切都准备停当之后,过完年拿出来就用了,否则临时抱佛脚怕是找不到称心如意的东西,丢了将军府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