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叹了口气,她并未与老夫人计较,只是配合地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来,躬身道:“老夫人教训得是,事实上,妾身今日便是专程为了此事而来的。”
老夫人愣了一下,“哦”了一声道:“你有什么事情么?站起来说吧。”
裴馨儿站起身来,示意身后的莲儿将手捧着的单子呈上去,然后说道:“老夫人,承蒙您和夫人看得起,让妾身暂代管理家务一事,妾身诚惶诚恐,不敢有半丝懈怠。只是妾身见识浅薄,以前也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难免便有些力不从心。尤其是在这年关头上,妾身更是生怕做错了一星半点儿,丢了将军府的颜面。所以妾身便让下面的管事婆子们将各自负责的事情详列出条陈呈递上来,也好让妾身借鉴借鉴,以免行差蹈错。不过妾身终究是不曾做过这件事的人,也不知她们写的这些对是不对,又有哪些需要今年变动的东西,想来想去,还是只有来求助老夫人,请您高抬贵手帮帮忙,但凡能够给妾身指导一二,妾身就感激不尽了!”
老夫人看了那些单子一眼,眼中有着狐疑,问道:“你为何不去找大奶奶,反倒直接找上我了?”
裴馨儿低着头答道:“能够得到大奶奶得指点固然是极好,但她近来身子孱弱,妾身也不敢拿这些事情去打搅她,只能来求助老夫人了!”
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方才叹了口气说道:“既如此,你就先放在这儿吧,待我看过之后再跟你说。”
裴馨儿立刻喜形于色,仿佛松了口大气似的躬身说道:“多谢老夫人垂怜,老夫人能够出手相帮,妾身当真是感激不尽!”
老夫人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罢了,终究是自个儿家里的事儿。我还能撂手不管么?你先去吧,待我看完了,自会找你过来。”
裴馨儿不敢多说,行了个礼之后便退出了屋子,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锦绣便躬身上前,看了看那厚厚的一撂单子,不由很是担忧地问道:“这么多的条陈,您当真要看么?奴婢斗胆,这事儿既然是裴姨奶奶在管。就该她自个儿想法子解决才是。何苦要来找您?若是什么事儿都推到您的头上。那要她来何用?倒不如一开始就让您管起家来好了!”
老夫人摸了摸手上的玉石戒指,淡淡地说道:“你当她当真弄不明白么?人家可是心里亮堂着呢,把这些给我看,不过是为了防着大奶奶罢了。”
“大奶奶?”锦绣倒是有些糊涂了。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说道:“罢了,就让我看看,冯氏是否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贤良淑惠吧!把条陈拿过来。”
一旁的小丫头应了一声,不敢疏忽,捧着那些单子便走上前来。
却说裴馨儿带着莺儿和莲儿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莺儿便忍不住问道:“姨奶奶,您说老夫人真的会认真看那些条陈,然后给出指点么?”
裴馨儿笑了笑,很有把握地说道:“老夫人会的。她毕竟是这个家的大家长。将军府的面子不能不顾,其他所有个人恩怨和情感都可以放到一旁。况且我也不是没办法自个儿做好这件事情,今儿个特特找上她,她会很清楚我究竟想要做什么,我想。这也是她想要弄明白的吧。”
越是权柄重的老人,就越容不得下面的人的欺瞒。所以她赌老夫人就算知道自己的最终目的,也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认真去看,自然就能发现其中的蹊跷。以老夫人的见识,不必人多说也能明白原因,这才是她今日这番做作的根本目的!
莺儿听得似懂非懂,但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主仆几个走了一段,突然看到孙氏身边的荣娘快步走来,见了她便躬身下跪道:“小的见过裴姨奶奶。”
裴馨儿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你怎的到这儿来了?是不是孙妹妹有什么事情?”
荣娘瞥了她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去,惴惴地说道:“回裴姨奶奶的话,我们姨奶奶最近有些害喜,吃什么吐什么,眼见着整个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了……小的斗胆,能否请裴姨奶奶给我们姨奶奶请个大夫进来好生看看?”
裴馨儿不由便是一愣,微微皱起了眉头。
自从孙氏怀孕以来,一直都不声不响的,也没见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会儿都出了头三个月了,怎么反倒害起喜来?
她自从得知孙氏怀孕,便立刻接过了掌家的差事,一天到晚忙碌不堪,哪儿还有心情去管那个闲事?再说孙氏怀孕与她无关,她关心得多了,害怕被人说成是别有用心,所以一直都这么不冷不淡地放着,从不曾短缺了孙氏的吃穿用度,也按日子请了大夫来诊脉,确保母子平安,别的就没有更多了。她自认不是冯氏,也做不来冯氏那些手段。
只是这好端端的,突然害起喜来,终究是有几分蹊跷,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事情还不是要着落在自个儿的头上?没想到临近年关,正在忙的时候,孙氏又突然闹出动静来,她只觉得脑门儿上隐隐发疼,暗地里叹了口气,道:“孙姨奶奶身子不适,你们就该早些来报才是,怎的拖到现在才说?莲儿,赶紧去请大夫来,荣娘,带我去看看你们姨奶奶。”
荣娘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连方才被小小的训斥了一番也不放在心上,急忙躬身说道:“多谢裴姨奶奶。裴姨奶奶见谅,不是小的们不肯告诉您知道,是我们姨奶奶拦着不让说的,只说您如今事务繁忙,怕耽搁了您的事儿,些许小事儿就不要劳烦您操心了。今儿个也是小的见我们姨奶奶实在是辛苦,这才偷偷跑了出来求了裴姨奶奶,还望裴姨奶奶恕罪!”
裴馨儿又微微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她现在是有了身子的人,一举一动都要万分小心,事关她和胎儿,又有什么是小事呢?她第一次怀胎不懂这些,你却是她身边的老人了,怎么也不劝着点儿,反倒由她去折腾?万一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们可怎么跟将军交代?!”
一边训斥着,一边抬脚就往两位姨娘居住的院子走去。
这一番话说得荣娘又羞又愧,满心懊悔地说道:“裴姨奶奶说的是,是小的们见识浅薄、想得岔了。今后小的们一定更加加倍用心做事,好生服侍我们姨奶奶,必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裴馨儿瞥了她一眼,微微翘了翘唇角,没有说话。
孙氏这般藏着捂着,不过就是那点儿小心思,寻摸着别个人人都有可能对她不利,寻医问药上更是最容易动手脚的,所以才瞒住了不报吧?却不知道不是人人都会有那点儿龌龊心思的,她还没那个工夫去找她的麻烦,她这番防备完全就是庸人自扰。
说话间便来到了孙氏和李氏居住的院子,这院子只有一进,三间阔的正屋隔成了两半,一半给了孙氏,一半给了李氏,两人随身伺候的人分别住在两边的厢房里。这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就这么安排了,冯氏瞧着挺好,也不愿抬举了这两个妾室,所以尽管还有大把空置的院落,也没让这两人分开来住。
而孙氏和李氏比不得冯氏这个正室夫人,也比不上抬进府的裴馨儿这个良妾,裴馨儿能够独居一个院落那是老太爷的恩泽,她们凭什么?再加上无妊无子,这么一个院子也尽够住了,两人都是府里不得宠的人,平日还能互相安慰一下,同病相怜,倒也和和气气住在一起,并未起过什么口角。
只是现在,孙氏有孕而李氏仍无,这两人是否还能如往常一样和气相处呢?这却是谁也说不准的了。
不过至少裴馨儿来看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虽然不怎么热闹,却也并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气氛,想来应该是还好的。
她的眼中光芒一闪,就提脚走了进去。
一旁洒扫的婆子见是她来了,一边赶紧叫小丫鬟进去通传,一边迎上前来百般奉承。如今她可是主持中馈的人,虽然只是暂代,却也捏着她们的前程和身家性命,没人敢那她跟自家的姨娘相提并论,更是要上赶着上前讨好才行。
李氏一听到消息便立刻走出门来,带着笑容迎上前来,躬身一礼道:“裴姐姐来了,妹妹未能远迎,还望姐姐多多包涵。”
裴馨儿见她衣着整齐、妆容齐整,面上得体的笑容,眼中并未见多少惊愕之意,心中明了,笑着搀住她的手,不让她拜下去,一边笑道:“妹妹可别见外了,说起来咱们都是一样的身份,你这不是折煞我了么?这些日子家里事情多,没有经常过来探望,妹妹不要往心里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