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前两天祖母就派人进宫,跟太后讨了宫里的药来,不会叫三丫头受苦的。那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与其生下来就受苦,不如托生到别的好人家去。”司老夫人摇着头,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为司安然做的了,没了孩子,便是因为岳家弄出些风言风语,也不过是没有证据的捕风捉影,否则,若让有心人抓住了把柄,逼死了女孩子也是有的。
陶梦阮默然点点头,道:“三妹妹如今的身子,怕是……”
“我看得出来,安然那孩子这回是用了心了,这心病哪是一天两天能好的,可这事是拖不得了,之后好好养着,想来也会好的。”司老夫人哪能不明白这个,只是这事不能拖了,孩子还在,司安然就不会死心,拖下去有害无益,“行了,你回去吧,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陶梦阮点点头,退了出去。心里有些怅然,但也没有过多的想法,若是双方已经谈婚论嫁了,将婚事提前,孩子生下来也无妨,但如今别说岳家的算计,便是司老夫人都不准备将司安然嫁给岳临风了,孩子就更不能生下来了。在这个时代,遗腹子能得到旁人的怜惜同情,私生子却不同,只会从小就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是谁都承受得起那样残酷的命运的。
陶梦阮回到熙园,见司连瑾正匆忙往外走,只道他有急事,也没上前拦着他说话,只往旁边让了让,让他先走。
司连瑾见陶梦阮却停了脚步,道:“我听说你陪三妹出门了,怎么这就回来了?”
“哦,出了点事,我们没见到岳夫人,就先回来了。”陶梦阮没有细说,只简单解释,顺口问了一句,“夫君要出门办事吗?”
司连瑾原本往外走的脚步便转了个弯,挽着陶梦阮的手往回走,道:“原是听说柳家那个煞星回来了,担心你碰上她,所以准备去接你回来,既然你回来了,就不用出去了。”
陶梦阮由司连瑾挽着往回走,柳家的煞星她也听过,是户部柳尚书的二女儿,闺名唤作柳如月。柳如月上面有个姐姐,叫柳如云,跟柳如月自幼习武好打抱不平不同,柳如云像极了母亲,说话都是细细柔柔的,没有半点脾气。柳如云性子软,被人欺负了也只会掉眼泪,柳如月自小就是姐姐的护身符,谁欺负了柳如云,柳如月都是提着鞭子就打的。
柳如月这性子叫柳家人都拿她没有法子,后来柳如月拜了个师父,常年在外学艺,才算安生了些。不过柳如月似乎不在爱慕司连瑾的人当中,陶梦阮也没有欺负她水一样的姐姐,那小姑娘应该不会莫名其妙的找她麻烦吧!
司连瑾挽着陶梦阮往回走,顺便给她解释了一番,道:“我才得到消息,之前的宫宴上面,柳如云对岳临风一见钟情,私下里派人给岳临风送了信,表明心意,结果岳临风拒绝了,以至于柳如云自那时起便缠绵病榻,眼看着人都不好了。今日听说柳如月回京来,我怕她去找事,你们不是去见岳夫人了吗?柳如月自来天不怕地不怕,便是长辈,她也是一口气就顶上去的。”
“……”陶梦阮扯扯嘴角,岳临风还真是风流潇洒,这边跟司安然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那边又把人家姑娘搞得要死要活的。不过以岳临风的性格,柳家也是个联姻的好人选,难道说他觉得司安然更好拿捏一些,所以放过了柳家姑娘了?
司连瑾从前一向是目下无尘的,从前喊着要嫁给他的姑娘一大票,他记得的却没有两个,更何况其他的路人甲,不过光听传言,司连瑾对柳家姐妹两个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向陶梦阮道:“那柳大姑娘柔柔弱弱的,喘口气都要掉两滴眼泪,不知多少姑娘家因为她不经意间的举动挨了柳如月的鞭子,咱们家跟柳家没什么交情,以后若是遇到她们,离她们远些。”
陶梦阮闻言点头,柳如云那病怏怏的样子也不知道真的还是装的,但柳如月就是个疯子,这两人,还是离她们远些的好。
司连瑾挽着陶梦阮的手回院子里坐下,提了茶壶给她倒水,道:“你说今日出了事情,难道司安然的的婚事又有变动?”
这事还没有定下来,但陶梦阮对司连瑾没什么可隐瞒的,点点头道:“听祖母的意思,应该不会把三妹妹嫁到岳家,不过具体要怎么做,祖母还没想好。”
司连瑾点点头,道:“才得了消息,今年天热,皇上决定北巡,我肯定是要跟去的,阮儿可想到太原转转?”
每年天热的时候,当皇帝的都要到出门避暑消夏什么的,不过每年都往太原那么远的地方跑国家财政肯定是支持不住的,所以一般都是往云山行宫小住一段时日。当然,国家那么大,皇帝若是一直在京城呆着,别处难免觉得天高皇帝远,做些小动作,所以皇帝还得不定期出去刷刷存在感,比如北巡、南巡什么的。江南的海寇去年才平定下来,尤其刚刚才拔出了临安郡王那一家子,往南边走肯定不够安全,最终的选择只有北巡。
陶梦阮穿越以来杭州去过一回了,还不曾往北边走过,何况这个时代的女子,想要出门的机会实在太少了,陶梦阮听司连瑾说起,有些高兴道:“我也能跟去吗?”
司连瑾见陶梦阮高兴,心里已经在行程后面打了个勾,点头道:“自然,皇上也会带上妃子公主同行,随行的臣子当然也可以带家眷,大约中旬后出发,阮儿可以慢慢收拾着行李了。”
司羽然的婚礼定在十一,等司羽然的婚礼一过,这边也要出发了。不过陶梦阮没有管着府里的事,府里办喜事事情多些,但收拾一下行李是不耽误的,陶梦阮连忙点头,道:“好,反正二妹妹的婚事有夫人操心,我收拾行装就可以。不过跟皇上一起北巡,我们还是不要添太多麻烦的好,带必要的东西就好了!”
司连瑾闻言一笑,道:“有皇妃公主们添麻烦呢,你怎么添麻烦能添得过他们去?这回北巡多半要十月以后才能回来,北边天凉的早,御寒的衣物也要带上一些。”
陶梦阮想想也是,暂且将司安然的事也放下了,拿了笔准备先列一份单子,免得到时候落了什么。
司连瑾告诉陶梦阮原本是想叫她高兴一下的,实在没想到陶梦阮会高兴到冷落了他,有些不高兴道:“还要好些日子才走,那些东西又不会跑,你怎么能丢下我去管着它们?”
陶梦阮闻言一笑,道:“好吧,那就改日再整理,你陪我下棋怎么样?”
司连瑾满意的点点头,道:“好啊,就在这边吧,这边有水,也凉爽些。”
司连瑾这么说,小丫头们连忙将桌子移到小池子边上,摆开了棋盘。陶梦阮其实不大喜欢下棋,但司连瑾陪她浇花什么的都做过了,她也得体谅体谅夫君,何况跟喜欢的人下棋,那重点当然不在下棋这个表象上面。
池子旁边有一个葡萄架子,京城葡萄成熟的季节比南边晚些,这个季节葡萄还没有成熟,一串串绿色的葡萄挂在绿叶下面,不仅遮阴凉爽,抬头看一眼心情也好,至于葡萄的味道其实不怎么好这个事实大可以不用计较。
司连瑾棋艺好,但知道陶梦阮对棋艺没有花多少心思,也乐得让着她,两人玩到下午,也没有过去司老夫人那边,直接叫人将晚膳摆在葡萄架子下面。陶梦阮亲自下厨做了两个小菜,其他都是大厨房送来的,最近府里事忙,大厨房送来的饭食也偷工减料了些,司连瑾也懒得挑这个毛病,只是那几样菜基本上没碰上几筷子。
陶梦阮也发现这个问题了,但最近事多,这件事不大不小的她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总归院子里有小厨房,不喜欢吃自己另做一点就是了,也不用跑去为难人家厨子。
两人用过晚膳之后才一起去司老夫人的院子,司连瑾对司老夫人既是敬爱,更是感情深厚,早晨他要赖床,下晌必定是要过去请安一回的,有时就留在司老夫人那里用晚膳。司老夫人一见陶梦阮和司连瑾过来,便向两人招招手,道:“过来啦!用过晚膳没有?”
司连瑾笑着答了,在司老夫人身边坐下,道:“祖母,过些时日孙儿要随皇上北巡,想带阮儿一道出去走走。”
“哦?皇上今年要北巡吗?”司老夫人对陶梦阮跟去没有意见,陶梦阮跟司连瑾才成亲不久,没有这么快两地分开的,况且在司老夫人眼里,便是女子也该多在外走动,长些见识,至于家里管家管账什么的,倒是没那么重要,毕竟想要寻一个管家、账房并不难,可作为一家的当家主母,更重要的其实是眼界和心境,才能担得起一个家族的责任,养育得了家中的子弟。
正是这个缘故,虽然安氏家世才华都不差,这些年管家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司老夫人依然不甚满意,安氏在眼界和心境上面到底差了些,只是到底是正经国公夫人,司老夫人私下里说过几次,也不好说得太过,何况如今她儿女都要成亲了。
“是啊!”司连瑾点点头,“去年蛮族入寇了一回,皇上也有心借着北巡再去威慑一回,免得边境上再有些不安分的动作。”
司老夫人闻言点点头,道:“既是皇上北巡,那太子必定是要留在京中,不知哪位皇子随行?”
“皇上命二殿下去了西北,三皇子一向身子不好,所以是四皇子和五皇子随行,哦,还有年纪小些的七公主和九殿下同行。”司连瑾解释道,年长些这一两年就要嫁人的公主自然不可能跟着到处乱跑,而年纪大些的皇子有学业要做,也不可能跟着出去玩,所以最后将刚刚九岁的七公主和才七岁的九皇子带上了。
司老夫人点点头,道:“既然你去了,想来你父亲就不会同去,不过,你三弟年纪也不小了,要不带他也出去见见世面?”
司老夫人提司连珏,也是因为这些日子安氏放弃了司安然,心思都放到了司连珏身上。司连珏性子纯善,安氏的想法他不赞同,却不会让生身母亲难看,只得时常躲着,若是能出去走走,过一段时日或许能好一些。
“阿珏跟去是没有问题,只是今日阿珏同我说,要出去游学一段时间,似乎他与同窗已经商议好了。”司连瑾今日原本是打算叫司连军准备一下,随他出门的,没想到司连珏先对他说要出门游学。曾经有位皇帝提倡世家子弟要出门行走,体验民间疾苦,方可明白事理做得大事,后来出门游学一度成为风尚。到了如今,大多数世家子弟年纪差不多了,也会结伴出游一回,所以司连珏的想法司连瑾也是支持的。
“是吗?”司老夫人还没有听司连珏说起,想来司连珏是怕安氏知道了阻止,便也点点头,道:“阿珏也不小了,是该出去闯荡闯荡,与同窗一起出门,我们也放心,既然如此,你就不必替阿珏安排了。”
司连瑾点点头,道:“祖母放心,阿珏是出门历练,我不会替他安排什么的。再说阿珏又不笨,武功也不差,祖母也不必担心他受伤。”
司老夫人点点头,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司连珏跟司连瑾不同,司连瑾是长子,从小就要独当一面,而司连珏虽然不是幼子,到底是娇惯了些,他跟着靖国公出征,跟司连瑾出门,司老夫人都能放心,可要独自出门游历,司老夫人却始终放心不下。
司连瑾见司老夫人这个模样,心里暗暗扎司连珏的小人,他才不信司连珏没有听到皇帝北巡的风声,特意跟他说出门游学的计划,分明是要他帮忙说服司老夫人,实在没想到呆呆的三弟都已经学会耍心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