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大早起来被叫来,正用早饭的当口突然听到意想不到的话,许晨临刹时惊然还好当时嘴里没东西,不然真要是喷出来眼前一桌子饭菜不用吃了。
严律停下手中的筷子看向突兀开口的翼王,虽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这么一句惊人之语抛下实难不意外。
“许家不是一直想要做皇商?”汐朝在陈述事实,“从现在开始准备起来,你该知道一个国家的皇商不只有一家,这个身份看似荣光实则并不好走,有时候甚至会为了这样的身份倾尽家财。”
许晨临沉默片刻道:“我知道接下这个重担所要承担的后果,可是我不能为此而放弃,许家世代为商,许家的子弟除了经商一途再无出路,谁叫士农工商商排最末,父亲一辈子的夙愿就是将许家带出最末受人轻鄙的泥潭,有再多的钱财也比不上一个家贫四故却中了举的秀才有身份。”
商贾的身份太特殊,有多少打破头不惜倾尽家财也要让家中子嗣参加科举出人头地,可是关于商户之子参加科举不是不能而是太难,每年给予的有限名额,有时花重金都不一定买的到。家中子嗣少到也罢了,多起来选择的余地再少。
除了皇商,套一个皇商身份水涨船高一切皆不同往昔,为皇家办事手中的权力会增加,科举的名额每年可以多分到两个,虽然还是少总比一个都没有的强。
由此不少商人看到了仅有的一线生机,削尖了脑袋都要成为皇商,倾家荡产再所不惜,皇商不可一家独大。为了制衡商贾图利贪婪的本性,上位者设定三个皇商的名额,一家或两家自商贾排名中选出,尽量选品行皆具的商贾担任,剩下的那一个名额则从新晋涌现的商家中选,形成三方角逐之势。
势均力敌的商贾往往为了夺取更多的利益兴起争斗,在地位和能力不分伯仲的情况下互斗造成的动荡非常可怕。关乎民生大事不得大意。曾有两虎相争百姓甚至国家的状况受到严重的打击,是以上位者为扼制这样的事情发生,不得以又增加一个皇商的位置予以分制权力。一旦有新的皇商出现,那么必须在一定时间段将另外两个空位填补上,达到初步的平稳,这一点是历朝历代设定皇商后的不成文规定。
商贾为了抢占位置。使出浑身解数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明里暗里给自己的对手下绊子以图自己得胜。
所以说皇商的名头听着好听。其背后所要承担的东西繁杂不说还得小心防范步步为营,不然被人使计拉下马不光丢了皇商的名头还有可能为此牵连家族满门获罪,简直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我虽然对官场并不向往,总也要为族中的同辈或者小辈的未来考虑。祖祖辈辈就这么一个心愿难了,我日后也是要继承家族的,成了家主想法上自然而然要为更多的族人考虑。”这是身为独子的许晨临的无奈。为什么就不能活的潇洒一些,为什么偏偏那么看中名声。功名利禄加身真的就那么风光吗,岂不知人后的悲苦,要不是父亲一直愁眉不展祖训时时刻刻镌刻下族中每一个经商人的心底,他真不愿意接下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责任。
“剩下的两家选谁?”严律沉吟良久问出最直接的问题。
“严家不想参一脚?”汐朝看向严律,等待回答。
“能行?”严律反问,眉间眼底透着猜疑,他清楚的知悉三家皇商不得有任何关联,亲戚无论亲疏远近,姻亲更不可能更别说起的进的朋友世交,这其中有颇为严格的法纪规范。
“只要严家有这个意向。”在汐朝眼里现有的皇商制度有多方不可取之处,“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更没有长久的朋友,说是三方各无关联,实则同是商贾出身哪能没有最普通的合作关系,私下里勾连在一处欺君罔上的事情不胜枚举。”
“怎么,你能说了算?”许晨临颇为惊愕,什么时候翼王的权力可以大到左右皇商的地步!
“严家原不想因皇商一事成为众矢之的。”严家走的是药铺的行当,比之一般的商人地位要高出一些,所以严家没有那么执着于皇商这个一步登天的身份,严律也不想为一个名不副实时常尔虞我诈算计着过活,现在的状态就很好。
“一明一暗,许家出了事也可不着痕迹的帮一把,总比两家都被架到火上烤强。”汐朝心如明镜也不强求严家参与进来,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同,这就是世人常说的人各有命。
“剩下的两家有人选吗?”从翼王这里探出口风可在第一时间了解自己将来的对手,许晨临觉得未雨绸缪对许家来说有更多的转机可利用。
“除了许家不会有其他的皇商。”汐朝轻缓的声音飘出,又给许严二人带去一记不小的惊吓。
“怎么会!”许晨临错愕万分,与严律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知根知底的商家太少,其背后多与朝中官员相勾连,关系错中复杂,待战事毕朝中也该大换血,免得有些人仗着祖宗荫蔽胡作非为,占有着位置不做人事。”汐朝正等着秋后算账,哪里会再弄一个势力上来碍自己的眼。
“这样做朝中的压力会很大。”决议能否实现尚在未知阶段,许晨临心里直打鼓,也曾奢望过只有自己一家皇商该有多好,只可惜现实不允许一家独大的情况,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自愉自乐一把。
“都是些秋后的蚱蜢蹦跶不了多久。”汐朝不爱说朝中官员的事,实在是被烦够了。
“待燕国那边平定之后,圣旨会下来,大约过年后一两个月,在此期间做好被多方打压的准备。”汐朝给许晨临提个醒。“我虽然能保许家上位,但是明面上还得看许家自身,总不能被人耻笑是靠着我上位的,许家的脸面丢不起。”
许晨临闻言一窘,翼王说的自己都懂,有什么事找翼王解决,别人只会觉得许家好命攀上翼王这棵大树。这是好听的。难听的只怕会说自己靠出卖|色|相迷惑翼王,让翼王插手其中为许家撑腰,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许家想要的。
许家是有能力成为皇商的。并非全靠关系,被外界那些眼红的人说三到四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许家打下来的基业终将为此毁于一旦,许家要做的是挺起腰板。到外头别人是提许家有能耐而不是靠着裙带关系发家。表现出足够的硬气才能在商贾林立的上京站稳脚跟,而不是被人在身后戳脊梁骨耻笑。
汐朝之所以提点许晨临别什么事都找自己撑腰。有些事情可行,有些事情则会留下隐患,再有自己回去也不是个能得闲的,朝中一堆烂摊子要解决。忙起来怕顾及不到许家的处境,好现在还不想让世人皆知许家的背后有自己的影子。
“许家绝对不可成为我的绊脚石。”汐朝警告许晨临别打着翼王府的旗号招摇过市,遭到横祸那都是自己作的。自己可没有义务去为许家擦屁股。
“我明白。”一切要靠自己,许晨临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也知晓翼王的难处,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他不会厚颜无耻提出无理要求,虽然本质上同翼王有五年的合作关系,彼此互利互惠。
“做人以诚才得以长久,莫要贪图一时小利只想着捞更多,有时候吃亏也是福。”汐朝可不想看到自己一手推举上去的人最后变得唯利是图丧失本心,为自己带来困扰,到那里别管是多好的交情一样没用,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我会看着他。”严律做为许晨临的好友有义务从旁协助,让许晨临不至于真的陷入泥潭无法自拔。
“那就好。”汐朝比较相信严律给出的许诺。
“四天后我即将动身开拔,这里的事不能没有人照应。”汐朝渐入正题,“你二人留下帮着看顾一二。”
“这……”许严二人还未从之前的事情上转过神,又神一记重物砸中更加不理解的是翼王的话太惊悚了。
“我们恐怕做不到。”不是自贬而是实事求事的道明自身的能力所限,翼王怎么可以赶鸭子上架!
“做不到就学,没谁一生下来就会。”汐朝预计到两人应有的反应,不给两人拒绝的机会,“事情并不多,就是个监工的活,我手下的人几乎各有职责分不出身来,我又无法亲自坐镇,那样燕国会更不安心。”
“这是成为皇商的条件?”许晨临实在想不出所以然来,胡乱这么一说。
“就当是吧,毕竟天上没有无端降好运的事。”汐朝爽利的回应,“放心,没有太大的意外发生,一切皆已步入正轨,我需要你们站在明面上监督此地官员及百姓的举动,有时调和调和两方偶尔起的小摩擦,其他城内我已派了人前去,这方面你们无需操心,皇城内我会留下两万人的沐军镇守,讲不通道理的可以武力解决,至于生命危险,应该不会有。”
“这实在太难为人。”许晨临从未跟陌生人打过交道,这还是卫国的百姓,怎么听着怎么棘手。
“做生意人,走南闯北的跟不认识的人打交道不是家常便饭。”到这儿害怕起来未免太可笑,汐朝眼解微扬扫了无措的许晨临一眼。
“早晚要同朝臣打交道,以此处为跳板先学着点吧。”汐朝不认为许严二人真不行,有的事需要长时间摸索前行,光靠看别人怎么做永远别想学会。
“明天带你们认识一些人,别到时弄出不听号令的尴尬局面。”汐朝亲自去的目的在于震慑,明确的告诉所有人许严二人受自己重视代为执掌城中事务,有谁不开眼兴起了不该有的歪心,呵呵,正是杀鸡儆猴的好机会。
“那好吧。”许晨临瞧了一眼被自己拖下水的严律,颇感内疚。翼王抓壮丁那是不分彼此的大把抓,严律再没逍遥日子得跟自己一起忙活。
汐朝示意红蕊拿册子过来,放到许严二人面前道:“这是事先说好的铺面田产,趁着这两日闲暇可自去看看然后挑选,契约之类的容后交到你们手中。
许晨临经不住好奇拿来册子一翻,好家伙这么多!上面的内容非常详尽光田产就有好多上等的,一般各地产出好的必须上等田。翼王这般大手笔着实令人费解。
“各选几家?”严律侧过头扫了一眼。心中无不震惊,暗忖这册子上的内容只怕是翼王手中仅有的一份。
“那要看你们的胃口有多大,吃不吃的下。”汐朝说这句话的目的交非试探而是带有些微的调笑口吻。“我手里的人不多一时半会顾不过来,你们手里要有人大可全部接过去管,产出我要五成,至于税收的问题那是两年后的事。现在靠自身发挥。”手里的事太多人手不够又不能都分出去,无奈之下许严二人接管最妥当。又不用自己操那份闲心,重心可以放在之后要做准备的事上。
“这么多,说真的,我们吃不下。”许晨临实话实说。看的出翼王不是在开玩笑,是以没有刻意的装相。
“随你们。”其余的大不了租给百姓,那样的话见效慢些。总比荒了地好,汐朝如是想。
“有什么不懂的。想知道的尽快问,过时不候。”汐朝自顾低头用饭,这一顿早饭吃的有些长。
“好。”许严二人也不矫情,放下册子低头用饭,心里面满满揣着事。
燕军那边一日夜,燕苏意兄弟并展纭飞这个凑热闹的,加上四位副将军深夜到访,亏得汐朝未歇下,要不然脸得接的老长,谁三更半夜的找人商谈,大白天干什么去了!
燕氏兄弟此来是为两日后征战的事情,主次不明会生事端尤其沐军冷眼旁观对燕军损耗巨大,不得不事先明确各自的职责,再就是试探翼王有无食言而肥之兆,对于上次翼王的警告记忆犹新。
汐朝扫了眼如此大的阵仗暗自轻讽,坐在上首微垂的眼帘内多了几分玩味。
“翼王预计带多少人同往?”燕苏意单刀直入问明最根本的事,燕鸿逸此次只做看客主动权交由自己的兄长。
“三万。”汐朝轻道,“城中留军驻守。”
燕鸿逸哼了一声,撇嘴暗忖都被收服了还留这么多将士干什么,分明就是有意减少军队损失,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燕苏意皱眉道:“弓弩兵人数多少?”主要是为此而来,有意验证弓弩的使用效果,如果达到预期则可进行下一步,与翼王洽谈购买或是别的方法弄一批出来。
“全部带去。”至于人数汐朝不方便透露,那可是自己手中的一张底牌。
“主次呢,翼王有何独道的见解?”燕苏意继续问,心里想着还是按燕军为先最佳,只不知翼王如何作想。
“燕国的地盘自然燕军为主,沐军只作余力。”汐朝可没有给别人卖命的嗜好,此去重在练兵非是帮燕军扫除障碍,她还没有好心到做白工的地步,那不是傻子是什么。
“燕军当同沐军共同进退,以为结盟之根本。”燕鸿逸看不过去翼王一副置身事外的闲散样,提醒翼王莫忘了初衷。
“燕军内人才济济,沐军实难与之匹敌。”汐朝自顾言说,浑不在意燕鸿逸语气中的挑衅。
“且不说燕国大军已出现占领六座城池,所向披靡此去前后夹击,卫国弹丸之地轻取易如反掌。”汐朝非是示人以弱贬低自身,而是有意规避,不参与其中免得有人小肚鸡肠觉得沐国占了天大的便宜。
“翼王乃女中豪杰不逞多让。”一位副将军开口,抚着胡须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泰然自若的翼王。
“承蒙夸奖受之有愧。”汐朝自己是什么个性无须他人置喙,好与不好更不用他人来评断,即便是军中坐镇一方的老将,也不当拿自身的资历与他国亲王相提并论,并以长辈身份自居,自负的可以。
好心情的副将军被翼王连翻冷漠的言词所堵,梗的胡子一翘一翘,暗骂小丫头不识抬举,哪有这么说话的,教养都哪去了。
“翼王可有毁约之意?”燕苏意直白的问题指向翼王。
汐朝扬眉视线转向燕苏意,徐徐开口:“只要燕国不做不义之事,沐国一向重信不敢做背信弃义的小人,诸位皆可放宽心。”她也没心思做鸡鸣狗盗的闲事,真难为燕苏意问得出口。
“无事,好走不送。”汐朝懒得与同人绕圈子,何必呢遮遮掩掩的,当初不做背后鬼何至于闹得相看两相厌的地步,燕氏兄弟此来弄得到像是自己的不是,呵,真是可笑。
“大家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当同心协力同舟共济。”展纭飞本想缓和一下气氛,话一出口便觉有异,暗道坏了。
“是啊,好话谁不会说,人前一套背后又是一套,白纸黑家写的清楚明白,却仍有人将之视若无物铤而走险,要怪就怪识人不清,界限划的不够分明,道不同不相为谋经此一事也当看透,时常挂在嘴上的人心难测,怎么就一时糊涂没往心里去,平白的遭了一回闲气,又是何必。”汐朝一句话堵回去,看展纭飞的眼神不善。
相对于翼王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话,在坐之人无一不知翼王特指的哪件事,众人脸色不怎么好看,这一把柄为翼王拿捏心里实在如鲠在喉,没了说下去的心思起身告辞。
啪,一声脆响,茶盏应声而碎,汐朝难掩眉宇间的薄怒,“真是晦气,一个个真以为本王好欺负,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