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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第356章

我在红楼修文物 安静的九乔 7901 2024-02-07 20:40

  欢迎进入前情回顾环节, 寻找隐藏的彩蛋, 发现新惊喜!石咏望着李家人惊讶的目光, 就知道大家伙儿都想岔了。

  他石咏虽然生就一股子呆气, 可还没呆到会因为荒山看上去很美就把荒山买下来的地步。

  这回, 他没问过李家人的意见, 就自己做主拍板定了买荒山, 不仅仅是因为他觉得买荒山更加有利可图, 而且也是因为他想让老实本分的李家人也能稍许转变一下思路:不是只有从土里刨食儿才能养活这一大家子。

  想到这儿, 石咏就开口,将他早先问过李大牛的李家财政状况又问了一遍。李大牛不解其意,但是他生性老实, 一五一十地又答了。石咏便替他算:

  “李叔,你家转眼就是五位男丁, 有五口人的丁银要交;除此之外, 大郎和二郎眼看着就要准备说媳妇了, 喜儿姑娘也是要备嫁妆……”

  喜儿就是庆儿的姐姐,不过十来岁年纪,万万没想到石咏竟然突然说到自己身上。小姑娘一时涨红了脸就要避开, 却发现没人顾得上她,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石咏往下说呢。

  “……你们觉得, 再佃上三四亩薄田, 努力耕种了, 日子会比现在更好么?”

  李家上下, 竟都被石咏这个“呆子”给问住了。

  以李家现在的情形, 多垦上三四亩薄田,头两年肯定非常辛苦,刨去丁银和地租,得到手的也有限。喜儿姑娘的嫁妆还不急,大郎二郎的亲事却也等不了太久。李家人一下子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人,除了从土里刨食儿,也不会别的。

  只听石咏叹了口气,说:“如今南边华家屯在修园子。这边荒山里却生了这么多毛竹,不用白不用啊!”

  他说起毛竹,李大牛这才恍然大悟,伸手一拍大腿,说:“挑竿!”

  李大牛说的“挑竿”,就是建筑时用的脚手架,多以竹木扎成,三到五年生的毛竹粗细和韧度都合适,是做挑竿得用的材料。这里离华家屯这么近,将毛竹伐了运过去,成本很低,很容易就能赚一笔。

  而且这毛竹一旦成林,只要不要一次性伐光,让竹子边采边长,规划好了,就能年年都有出产。

  “李叔,你还和我说着山上没出产,除了这毛竹以外,山里的野菜、瓜果、药材,只要细心找一找,遍地都是出产!”石咏心想,只不过出产的不是粮食罢了。

  李大牛听了心存犹豫,李家的妇人们,陈姥姥和李陈氏,已经相视而笑,该是已经有些主意了。

  “除了山上的出产之外,还可以散养家禽,白天圈一小块地,让鸡鸭之类,在山里自己觅食,晚上再关回棚子里,这样养出来的家禽,肉质鲜,还不容易得病。”

  这下连李家大郎二郎他们都听懂了,李大牛反而还在摸着后脑犹豫:“可是养这么多鸡鸭,我们一共就这么几口人,哪里吃得了这么些!”

  这下子李家人全笑起来,都在笑这李大牛一根筋,脑子转不过弯来。

  “爹,华家屯新来了那么些修园子的人,难道还吃不了咱家养的鸡鸭?”喜儿捂着嘴直笑,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大牛立刻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嘿嘿地傻笑着,却越笑越是畅快。

  石咏不是个擅长经营的人,脑子也不算特别活络,可毕竟拥有现代人看事物的角度,更容易跳出旧有的框框。

  他知道以后树村这附近,修园子的修园子,驻扎的驻扎,以后李家的生计指定要慢慢从耕田种地往副业方向发展。等到这附近住的人多了,李家无论是种瓜果还是养家禽,都有销路的,反倒是一味种田没什么太大指望。况且这里的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征去了,无人开垦的荒山却会好些。

  买下这荒山,石咏不仅是为了自家,也是为了李家,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大约就是这么着吧!

  “李叔,我买了地之后,大约还剩个半吊钱,尽都交给你,你先看着,明年开春,添上点儿种鸡种鸭、苗木种子什么的,你们来定!”石咏伸出双臂,抱着后颈,对李大牛说:“荒山头一年,我家不收地租,但是从第二年起,我家每亩收半吊钱。”

  十九亩就是近十两银子,这每亩的地租快赶上早先那几亩薄田了。

  可是李家人早已将算盘拨拉开了,如今市面上鸡鸭多少钱,瓜果多少钱,山货多少钱……李大牛是个老成的,犹犹豫豫地没敢应。旁边李陈氏已经在推他:“当家的,快应了!这便宜,是咏哥儿送到门上的!”

  石咏笑笑:“不用那么快应,等明年这时候,你们再应也不迟!”

  他笑望着饭桌上希望满满的李家人,心里还有好些话都还未说出口。

  只要肯努力,你们以后的日子铁定过得不错,石咏想。

  康熙帝眼看就要推行“盛世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政令,李家的丁银和劳役就是这么多,不会再添了。往后还会有数次钱粮蠲免,百姓的日子,会渐渐好过起来的。

  *

  第二天,石咏就和李大牛一起,去见了里长,然后去县里办妥了文书。石家买了十九亩荒山,扣去零零散散的费用和税金,石咏还剩下几百大钱,全塞给了李大牛。

  他们办完文书,回到树村,又在里长那里签了租地的契书,他和李大牛两个摁了手印儿,约定先免地租租一年,往后怎说,明年再定。

  签完了契书,石咏向里长告辞,一转身又遇见昨日那个姓王的,笑笑嘻嘻地进来向石咏问安。

  石咏昨日向李大牛打听过这王家的情形,越发觉得这故事似曾相识。

  原来,这位姓王的男子,父亲名叫王成,他本名王平,但村里人大多只记得他小名狗儿。王平之妻姓刘,膝下有一子一女,分别叫做板儿青儿。如今王家一家四口,与刘氏之母刘姥姥一处住着过活。

  据说这王家祖上跟什么高门大户连过宗,只是如今家业萧条,住在树村,不过与邻里一般过活。可前阵子那位刘姥姥进了一趟城,回来之后,这王平就抖起来了,逢人炫耀他在城里有一门显贵亲眷,被嫡妻刘氏和岳母刘姥姥数落了两回,王平才消停了些,可是为人依旧功利,见到石咏才会这么着。

  石咏却知这王平曾经帮王夫人的陪房周瑞一家争买田地,而他最最忌惮的冷子兴偏偏又是周瑞的女婿。石咏自然不会对王平有什么好脸色。王平见石咏年纪小,怕是结交了也没有什么用处,便也淡了。

  石咏看看天色不早,便央了李大牛帮忙,寻了一趟进城的车驾,哥儿两个坐了,辞别李家人,慢慢往城里赶。

  早先在树村里,弟弟石喻简直是甩脱了一切束缚,撒欢儿似的和庆儿一起疯玩,到了这要离别的时候,石喻反而安安静静地坐在车上,望着回城的方向。

  石咏问他怎么了,石喻只说:“早先想痛痛快快地玩儿一阵,等到真玩了个爽快,却觉得也就这样。大哥,弟弟倒有点儿惦念起夫子和鸿祯了。”

  石咏心里暗自吁了一口气。

  弟弟石喻想要放松一回,他没有“堵”,反而选择了“疏”,让石喻痛痛快快地松快了一回,玩过之后,石喻反而又惦记起学塾的好儿来。

  这哥儿俩就这么坐在大车上,晃悠晃悠着回城去,忽听后面远处有人高声呼喝。大车的车夫赶紧将车赶到道旁。

  车夫告诉石咏,这是经常在官道上疾驰传递消息文书的驿吏。

  石咏自然不知道这驿吏传递的是什么消息。他至多只是好奇,并不怎么关心,自然也不晓得这个消息传到京中,会令无数人或畏惧、或叹息、或蠢蠢欲动、或长舒一口气……因为这只靴子,终于落下来了。

  “您是武则天?”

  石咏想想不对,赶紧又加:“……皇帝陛下?”

  他想想这更不对了,武则天当年逊位之时曾经宣布:“去帝号,称‘则天大皇后’。”

  于是石咏小心翼翼地又问:“还是该称呼您,武后娘娘?”

  镜子里传出的女声豪气地答应了一句:“这都是朕!――区区名号又算得了什么?”

  石咏忍不住要大伸拇指,武皇就是武皇,有这样的气概,难怪她只为自己留下一块“无字碑”,是非功过,任后人评说。

  “您……是一直在这镜子里么?”

  石咏终于想起来这茬儿。

  一直住在镜子里的武皇,难不成是个千年老女鬼一直附身在镜子上?

  “自然不是――”

  镜子里的女声渐渐显出几分沉郁。

  “其实我,只是一面镜子……”

  “我是武则天镜室里的一面宝镜,见识过李治设镜以正衣冠,也见过武皇镜殿里的绮丽风景1。只是年深月久,我与武皇朝夕相处的时日渐长,便自觉乃是武皇化身,又或是武皇一缕魂魄,粘在我这镜上,年深日久,只要我这面宝镜还在,武皇便仿佛依旧活在人间,直到……”

  “直到你碎成两半?”

  石咏不知不觉陷入了这场对话,仿佛面前的宝镜能够说话,一点儿也不突兀。

  “不,直到我被人封印。”

  石咏一惊,突然想起被他扒拉下来的“风月宝鉴”四个字,难道那竟是封印?

  这时候他再去找,被掀下来的那四个字,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这时候石大娘站在屋外,敲门问石咏:“咏哥儿,你这是在与谁说话呢?”

  石咏赶紧站过去开门,冲母亲摇头说:“没……没谁?”

  石大娘刚才是明明听见儿子在屋里说话的。此刻他开了房门,石大娘却见到屋里还是那副老样子,石咏和喻哥儿两人的床榻一横一竖地贴着墙根儿。石大娘自然忍不住说:“奇怪……难道是娘年纪大了,听岔了?”

  石咏刚要接口,忽听那宝镜又出了声儿:“不打紧,她听不见我!”

  石咏硬生生被宝镜吓得一个激灵。然而石大娘却完全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只在屋里转了一圈,便走出门去,临走时摇摇头,说:“看起来真的听岔了!”

  石咏关上房门,才有胆子喘口气。只不过他还没明白,为什么只有他能听见宝镜说话。

  “因为是你修复的!”宝镜猜出了石咏的心思,“你去了封印,又令碎成两半的我重回一体。我的心声……你听得到。”

  石咏听见宝镜这么说,竟由衷感到一阵欣慰。

  话说,他毕生苦苦追求的,不正是这个吗?让那些被损坏的老物件儿重见天日,让后世的人能听见这些器物所传达的心声……

  “年轻人,看起来,你这家里,算不上宽裕吧!”

  石咏顺着镜子面对的方向,也往身后打量:这是石家北院的西厢房,如今石家兄弟两个起坐都在这里。屋子里放了两张床榻一张小桌,就再也下不了脚,箱笼什么的都塞在榻下桌下。

  石家的确不富裕。不过石家因有两位女性长辈悉心照顾着,到底收拾得整齐雅致:窗上糊着竹棉纸,窗前的小桌上供着一只牙白釉的粗瓷小瓶,瓶里养着一枝刚开未久的白色梨花。石家哥儿两个各自的榻上,被褥都是陈年旧的,被头上有一两处补丁,可也洗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叠着。

  石咏呆了一阵,突然问:“你能看得见?”

  “当然,我是一面镜子!”宝镜回答,“年轻人,我看你,眉心总带有忧色,面有愁容,是为了生计发愁么?你若愿意,不妨说来,让‘朕’也听听。”

  说到后来,宝镜渐渐又恢复了那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语气,仿佛武皇那一缕魂魄再次与宝镜合二为一,魂即是镜,镜即是魂。

  石咏听宝镜这样说,心内不仅一动。

  这些天里,他外表不显,内心却在反复思考石家的困境――不是现在的暂时贫困,而是未来将要面对的,石家那二十把扇子的危机。

  因为这二十把扇子,石家家破人亡,可是贾府也并未真得到什么好处,更加因小失大,终于一败涂地。

  石咏一直在琢磨,万一贾家真的有一天上门讨扇,他该如何应对,难道尝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吗?而且,贾府后来的那些事儿,连曹公都没明确地写出来,自己警示贾府,难道会管用?

  听见宝镜如此发问,石咏一个忍不住,便将这桩一直压在他心头的难题缓缓说出来。

  “岂有此理,竟有此等昏聩之官,依我大唐律,诬以罪名,谋夺他人私产,并以此行贿,罪不可恕,这等狗官,若是落在朕手里,最轻也是流配三千里……”

  宝镜听了似乎义愤填膺,石咏赶紧提醒:“陛下,陛下,现下不是大唐,早已不是了……”

  石咏慢慢告诉宝镜,此间年代,距武皇登基,也已经过去千年了。再说了,武皇嘴上说得这样漂亮,唐朝时候,难道就没出过这些个贪官狠吏么?

  宝镜无语一阵,终于抛却口口声声的“大唐律”,开始认真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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