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秦平似乎忽然间就忙碌起来了。为公事而忙碌。
他年后就正式入职城卫。城卫大统领云阳侯与秦家是拐着弯的姻亲,眼下又要再与秦家议一门亲事,自然不会为难他。他上任之后的一应琐事,都进行得顺顺利利,没人给他下绊子。
至于副统领楚正方,乃是太子妃唐氏的表兄弟,以秦家与东宫太子殿下的关系,楚正方自然也不可能与秦平为难,见了面都是和和气气地。更别说太子殿下还时不时会过问秦平的新差使,楚正方原本觉得跟秦平未必合得来的,如今也对他颇为亲近了,还曾经两次约他出去吃酒聊天。
蔡家与楚家两方都有意与秦平交好,秦平心知是怎么回事。他见双方明里和睦,暗地里却有些较劲的意思,已经影响到中下层军官了,再放任下去,只怕连基层的士兵都要受到影响,阵营割裂,这对大局可没什么好处。秦平心里还是向着皇帝与太子的,并不愿意眼睁睁看着皇帝麾下一大军事力量出了岔子,也不想让太子殿下还未登基,便先与当朝实权武官生了隙,便有意从中调和,缓和双方关系。这大半个月下来,效果虽然小,但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云阳侯想必也察觉到了些什么,已是吩咐家族成员约束子弟与下属。楚正方那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太子妃无子,唐楚两家都是靠着东宫太子立足的,想必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就这样,秦平进入城卫军后,顺利地完成了交接,迅速与同僚们打成一片,工作也都上手了。按理说,他其实没什么特别忙的地方。不象他弟弟秦安,因为马将军热衷于练兵,又一次被叫回京郊大营里忙活去了。然而,送走吴少英与赵陌后,秦平偏偏就忙起来。父母和女儿问起,他就说是城卫事务繁忙,他初来乍到,需要花更多的时间精力。
秦柏与牛氏又怎会怀疑呢?秦含真倒是怀疑过一下,但她不是不知道被逼婚的苦楚,也就对父亲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赵陌回了封地,她的日子又重新回到了平静的节奏之中。除了每天读书练画,就是与五婶小冯氏一起打理家务,同时为自己的嫁衣做准备。她这一身嫁衣,虽然不必她亲手从头做到尾,但还是有需要她发挥自己女红实力的地方。此外还有在婚后入宫晋见时,孝敬给太后与太子妃的针线活……反正她也挺忙就是了。
不过忙归忙,她还是能抽出空闲来,关注一下其他事的。赵陌临走前,把阿寿留在了京中别院,一来是为了监督新王府的修建工作,二来是要听候秦含真这位未来主母的吩咐。秦含真若有差遣,可以直接给阿寿下命令,这倒比她从前只能依靠李子出面跑腿办事要强些。而如今,她就给阿寿下达了一个新任务让他帮忙打听裴国公府的消息。
秦含真这是为了裴大奶奶企图逼娶秦锦春一事。虽然秦锦春与姚氏已经商量好了,打算拿秦锦仪去顶缸,既满足了裴大奶奶要与秦家联姻的愿望,又能把秦锦仪顺利嫁出去,还让裴锦春脱了身。只是她们谋划得再好,又有谁能保证计划一定能顺利进行呢?
秦锦仪就是个坑货,她也许会为了抢到裴国公府这门亲事,顺着姚氏与秦锦春提供的种种便利条件,按她们的谋划行事。但婚事定下后,她发现裴家为了能成功求亲而撒了谎,又会犯什么蠢,那是无人能预料的。
秦锦仪还算好对付,裴大奶奶才是麻烦。如果她事后对秦锦仪这个儿媳人选感到不满意,恼羞成怒,非要跟姚氏撕破脸……秦含真还是更希望能找到一个制约她的方式,紧紧地封住她的嘴。
上香的日子定在二月二十三,离眼下也没差几天了。这几天的功夫,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制约的办法。不过阿寿一如她想象的那般能干,并没有让她失望。
二十一那日,秦锦春忽然到永嘉侯府来找她了。
秦含真有些惊讶,把她迎进自己的房间后,让丫头们上了茶点,就把人都打发了出去,只让丰儿守在门口,然后便问秦锦春:“出什么事啦?我看你的脸色不大好看。”
秦锦春阴沉着脸,冷笑道:“三姐姐一定想不到,大姐姐吩咐手下的人去做了什么事!我虽然早知道大姐姐不聪明,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蠢到这个地步!”
秦含真怔了一怔,忙问:“她到底做了什么?没闹出严重的后果吧?!”
秦锦春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吩咐玉楼,让玉楼叫月华的兄弟去外头寻些药物,比如蒙汗药,或者是……”她顿了顿,露出一副恶心的表情,“总之,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药。倘若哪个小厮胆敢跑药铺里去买,但凡遇上个较真些的老板或伙计,立刻就会被扭送官府了!到时候官府一查出那是我们家的人,一步步查到大姐头上……我都不敢想象到时候我们二房会是什么名声!”
原来如此……秦锦仪也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了。以前她手下有能人,可以找到一些难得的药,但如今她手下的人全都是秦锦春安插的,又怎么可能真的给她提供这种见不得光的药呢?这事儿肯定在玉楼那儿就被截住了,月华的那个兄弟恐怕根本就不知道这条命令,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是秦锦仪这个智商……
秦含真也觉得挺无语的。这种事秦锦仪又不是没做过,而且是失败了的,她怎么就不知道吸取教训呢?看来自己还真是太高看这位大堂姐了。
秦含真对秦锦春道:“这事儿你拦下来就是了。就让玉楼跟大姐姐说,找不到这种药,差一点儿就被药铺的掌柜抓起来送官了,幸好小厮跑得快,才没被抓住,却是不敢再去找药了,让她打消了念头吧。真是的,大姐姐若是想要嫁到裴国公府去做正经长孙媳,靠下药能管什么用?不管是下蒙汗药还是脏药,裴大奶奶事后难道还能看不出来?大姐姐如果没想嫁进裴家,只是要陷害裴程一把,也就罢了,但她要嫁过去的话,让人知道她使了这种手段,难道她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她是不是糊涂了,连这一点都没想清楚?”
秦锦春冷笑道:“我看她是早就糊涂了。若不糊涂,去年她就不会用那种法子算计许峥!”
秦含真沉默了一会儿,才问:“现在恐怕也只能利用玉楼去暗中引导她,不要再做蠢事了。就算我们给她机会去寺庙里,与裴大奶奶相见,跟裴程碰面,也不能让她用有损秦家名声的方式来促成这门婚事,否则你将来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我跟二姐姐都已经是定了亲的人了,我是御赐的姻缘,倒也不怕什么,二姐姐可能需要顾忌的更多些,但唐家家风清正,想必也不会有大碍。只有四妹妹你跟云阳侯府婚事尚未定下,变数会多一些。现在可不是让大姐姐胡作非为,连累我们姐妹的时候。”
秦锦春低下头,绞着帕子,半天才道:“三姐姐,我……我给大姐姐设这个套,是不是太鲁莽了些?虽然我有信心能影响大姐的想法,但是……她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哪怕事情真如我想的那般顺利,大姐也成功嫁进了裴家,可依她的心性,将来发现裴家只是空架子,定会后悔的。她闹倒罢了,把裴家也搅和进去……虽然我觉得裴大奶奶可恶,裴茵也不讨人喜欢,但她们与我毕竟没有大仇,只是行事可恶些罢了。害得裴程娶回那么一个祸害,我心里总觉得好象有些过分。况且,裴大奶奶一生气,哪里还顾得上谁才是罪魁祸首呀?万一迁怒我们整个秦家,把二婶娘的把柄泄露出去,大哥哥与二姐姐就会受牵连了。哪怕官府不会给二婶娘定罪,大哥哥与二姐姐的婚事也不受影响,二姐姐在婆家,也到底失了颜面……”
秦含真愣了一愣,道:“四妹妹是打算改主意了?其实,我对这门亲事倒是无可无不可的。充其量,我们不过是让大姐姐知道了大伯父与大伯娘知道的消息罢了,玉楼告诉她时可没有添油加醋。没有玉楼,她迟早也会从别人处听说的。大姐姐在家里闹着要一同去上香,也是她自个儿的意愿。这是她想要强求的婚事,即使事后发现真相了后悔,也是裴家撒谎在先,她谋算在后。我倒觉得没什么,她不嫁裴家,也很难嫁到其他好人家去。裴家再落魄,也是实打实的国公府呢,并不曾辱没了她。至于裴家那边……确实有些可怜,但裴大奶奶本来求的就是秦家二房的嫡女,让她心想事成了,她又有什么可埋怨的呢?她要是不乐意,大不了一力拒到底就是,谁还能逼她娶媳妇不成?”
秦含真捧起茶碗,喝了一口,沉吟道:“如果四妹妹后悔了,那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别让大姐姐去庙里就好,又或是连四妹妹都寻个借口不去吧。裴家撒的谎并不高明,要被拆穿,也很容易。大伯父出面反对,二伯娘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要怪罪,也是怪罪裴家骗人在先。”
秦锦春只觉得心头一松,苦笑了下:“我装病好了……算是个意外,谁也怪不着,拖上些时日就好了。我父亲一心做着美梦呢,若我去揭了真相,他说不定要怨我的,还是让别人出头的好。”说着她眼圈都红了,“真是生气,大姐平日里在家仗着祖母疼她,闹得家无宁日,这回听说有裴家这门亲事,她不但闹着要一块儿去上香,还企图收买我屋里的丫头,往我日常惯用的脂粉里做手脚,想着若是我容颜有损,相看时就能突出她来……她这么恶毒又狠心肠的人,我怎么算计她都不过分的,为什么真个动了手,就反而犹豫了呢?我果然比不得她狠心又果决,脸皮也比她薄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