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很生气很无奈, 但脑海中“其实他还深爱着她”这个事实又让她无法真正地发火, 荣蓝原本冷硬的心被他那些过激的言论给弄得一点点软化下来,别的男人哄女人时爱叫“宝贝”, 大多不过逢场作戏,但她知道,他把她当成“宝贝”, 那是真的当成宝,并没有任何哄骗的成分。
而到这一刻, 她总算认清一个事实。
她自认性格偏执,但其实,林东佑也许是个比她更偏执的人。
她尝试着跟他讲道理。
“你以为我愿意为了那点关注度把自己暴露在摄像头下面吗?”她也是满腹苦水,“如果不是山穷水尽, 我根本不愿意牺牲自己走这条路!可是能怎么办?短期内能荣享困境的只有这个办法啊!”
“能用钱解决的都算不上困难。”林东佑对于她口中的难处完全是不屑一顾的态度,“我的帮助你不要,那么这困难就是你自找的。”
“如果你现在选择接受你的帮助,那么我又何必七年前离开?”荣蓝面红耳赤, 情绪激动, “如果七年后走回原点,那我这些年的努力算什么?我加班到胃出血算什么?我难道要告诉七年前的自己,现在的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我荣蓝到头来依旧要靠男人才能报仇!”
“依靠男人可耻吗?”林东佑目光如炬, 他霍然走到她面前, 右手猛地一扯自己的衬衫领口, 纽扣一颗颗绷断, 他那古铜色的伤痕累累的胸膛完全呈现在荣蓝面前。
“如果这个男人为了你可以去死, 这样的男人还不能让你依靠吗?这里!”他指着那处离心脏最近也是最狰狞的伤口,“这里中过一枪,当时我的战友问我有什么遗言,我说,如果有一天有个女孩来找我,请转告她……”
“在我生命的最后一秒,我都没有放弃爱她。”
荣蓝颤抖的手捂住嘴,眼中盈满晶莹的泪水。
“你一定认为我在逼你,没错,我就是在逼你。”林东佑坦然承认,既然要推翻荣蓝坚持了许多年的信仰,那他就必须无视她的眼泪,哪怕需要付出代价。
哪怕她会和他划清界限,他也必须让她明白,相爱和复仇,从来不是互相矛盾的。
真正相爱的人,应该是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以爱的名义狠心推开对方。
“荣蓝,我要你想清楚,你到底要什么?是要为你妈妈报仇,还是要做一个女强人。我说得更直白点,是做个单打独斗靠一己之力扳倒继母和她两个儿女的女强人。”
荣蓝的脸“唰”一下白了。
林东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财务报表,言辞犀利:“这些年你爸爸陆陆续续转了不少股份到你继母名下的公司,现在你父亲,你继母,荣竹荣齐加起来的股份达到了57%,你数数你手里有多少股份?11%。”
“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扳倒你继母,其实就意味着扳倒你父亲,甚至整个荣氏。”林东佑语重心长地站在她面前,投射在她脸上的目光洒出寸寸温柔,“荣蓝,就算你已经是个强者,这个世界上也有你一个人做不到的事。”
这些道理荣蓝哪会不懂,只是她一直信奉着“事在人为”,蝼蚁尚且能够撼动大树,只要抱着信念逐步去做,总有成功的希望。
“荣氏一时动不了,但我有其他渠道。”她昂着下巴,依然倔强地不肯认输。
“你所谓的渠道,是指派去英国调查荣齐身世的私人侦探?”
荣蓝的身体猛地一震,脱口而出:“你……你怎么知道?”
这两年找私家侦探这件事她一直进行地很隐蔽,连李汀都不清楚她在做这些事,为什么他却知道得那么清楚?
“林东佑,你说清楚!”她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突然了然,“你在调查我对不对?!”
“调查这个词用得不对。”林东佑无视她激烈的反应,“我是在保护你。”
他笑了笑:“我每年付一大笔钱给安保公司,可不是让这群人只负责我一个人的安全。”
他在沙发上大马金刀地坐下,下巴朝荣蓝点了点,举手投足间都是上位者的无礼和傲慢:“过来,坐我腿上,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这句话的诱惑可不小,荣蓝虽然心痒难耐,很想知道他暗地里有什么动作,但是他的态度让她生出不满,更何况刚才她还大义凛然地让他出去,现在却又要主动坐他腿上做柔顺小女人,这行为太廉价了,她自问自己拉不下脸。
“不要。”玉白的脸扭到一边,拒绝得很彻底。
一丝懊恼出现在林东佑脸上,不过他很清楚她骨子里吃软不吃硬的个性,想要她像其他女人一样如菟丝花一般缠上来,那是不可能的任务。
两个人若是较劲,最后输的还是他。
他猛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用蛮力打横抱起倔强的美人,荣蓝恨他又用强的,像离开水的鱼一般在他怀里扭动了两下,林东佑哪会让她再逃脱,坐下,把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腿上。
“别动,说正事。”
荣蓝总算安静下来,只是一双美眸却还是湿漉漉地瞪着他,不过总算是乖了。
“小许在英国查到荣齐三年前得了白血病,进行了一次秘密的骨髓移植手术,捐献骨髓的人信息被掩盖了,但是我推断是胡明德。”
“真的?”荣蓝面露喜色,她似乎从他这三两句话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但是先别高兴得太早。”林东佑泼她冷水,“你继母很小心,私家侦探拿不到荣齐的医学报告,医院方面保护得很好,小许和我在英国委托的侦探还在努力,所以还要过段日子才有结果。”
荣蓝听得十分认真,到后来甚至放松自己,慵懒地依靠在他胸膛上。
但她还是听出了不对劲,转而怒气冲冲地向他发难:“我花钱雇佣的小许,我才是他的老板,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他反而先跟你汇报我却像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情绪抓狂地扯着他的衬衫领口,肆无忌惮地撒娇发脾气,“林东佑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傻瓜。”林东佑刮了她秀挺的鼻子一下,惬意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还能为什么?因为我也是他付了钱的老板,而且比你多得多,所以准确来说,我才是他的大老板。”
荣蓝嫣红的嘴撅起来,磨着牙,那想撒泼却无从下手的娇软模样尤其可爱。
两人其实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亲密了,林东佑早就想把怀里的人捏圆搓扁一整晚,但碍于最重要的正事没说完,所以那些旖旎的想法先放到一边。
他只是草草碰了一下荣蓝的红唇,便继续说下去。
“荣齐这几年频繁来往于伦敦和国内,理发是假,定期体检才是他回伦敦的真正目的。”
“从他的行为来推断,他不是你父亲的血脉,你继母和她的情妇很小心,我曾经想安排我的人进荣齐的公寓采集毛发,但是进不去,他的公寓由胡明德自己亲自打扫。“
听到这里,荣蓝脸色阴沉下来,语气颇为嘲讽:“耿娜那个女人可是用铜墙铁壁封锁她的秘密啊。”
“既然是见不得的秘密,总有暴露在阳光下的一天。”林东佑显然对此颇有信心,“时间早晚而已。”
荣蓝沉重地叹一口气,一言不发地再度靠在林东佑宽阔温暖的胸膛。
深夜的这个时候,她突然生出一股由内自外的疲倦感,为了一个目标。她不知疲倦地奔跑了七年,现在突然倦了累了,只因为前路漫漫,让她看不到胜利的彼岸。
林东佑是对的,复仇这件事,靠她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一个荣享都常常让她疲于奔命应接不暇,又何谈更远大的目标呢?
“这些事情都先放一边。”林东佑磁性的嗓音再度在她耳边响起,“接下来我要说一件最重要的事,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
感觉到他的语气格外严肃,荣蓝好奇地抬起头,发现他正格外凝重地盯着她,下颌线条绷紧,荣蓝相信,当他在南美雨林里游走时,便是这样一副铁血军人的刚硬表情。
“什么重要的事?”她愈加疑惑。
“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同样在凝视你。”林东佑一开口便引用尼采的名言。
“蓝,有两拨人,这段时间每天跟踪你,并且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一拨人受荣竹雇佣,另一拨的背后老板你猜是谁?”
“谁?”
“令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