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链戴了没几天, 楚喻就习惯了。除了不能穿过脚踝的长袜, 其它都没影响。他时不时低头看看, 觉得还挺漂亮的。五一节回来, 就是连着三天的期中考。考完试,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不管考得好考得差,至少在考试成绩公布前, 能放松地快乐两天。李华找了楚喻和陆时, 几个人聚在一起对答案。每报出一道题的答案,方子期就胆战心惊。对答案对到后面,他直接捂住耳朵。因为熬夜复习, 眼睛下面还有一圈明显的青影。“不对了不对了,折磨这真的是折磨我要是哪天精神崩溃, 肯定是对答案引起的”章月山也摆手,语气怏怏,“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 我们对了数学十道选择题, 我竟然有六道题的选项都跟陆神不一样。我死了, 我活不了了, 我不敢想我数学能考多少分对答案真的太特么恐怖了”李华安慰他, “说不定,剩下的选择和填空题都全对。”章月山振奋了一瞬,又垮下脸色, “你信吗我剩下的题,全对。”接收到章月山期待的眼神, 李华很想昧着良心说“我相信”,但最后还是实话实说,“我不信。”章月山神色委顿,“兄弟们,要吃冰激凌吗,我请客,只求你们一人祝福我一句。”几人聚在了学校的超市门口。章月山说到做到,请客吃冰淇淋。梦哥最积极,从章月山手里领了冰淇淋,大声祝福,“祝你永葆青春”章月山还没反应过来,楚喻就手速飞快地选了一个草莓味儿的,“祝你儿女双全”陆时也伸手,随便挑了一个口味,“祝你早生贵子。”章月山一脸懵逼,“你们这些、这些,”没想出形容词,“你们这些我是让你们祝福我数学剩下的题全对老子还没结婚没老呢,要永葆青春早生贵子干嘛”梦哥撕开包装纸舔了一口,“班长,我们的祝福多好啊永葆青春,牛批”楚喻弯着眼,“对啊班长,学过政治哲学的都知道,你选择题能不能全对,怎么可能是我们说了算呢”他咂咂嘴,“这冰淇淋挺好吃的”几个人一路笑闹,转个眼就把月考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教学楼电梯门口难得没多少人排队,几个人飞快进了电梯。章月山想起来,“吃了我的冰淇淋,总要做点什么吧明天晚上,我击剑比赛决赛,你们都来给我加个油”梦哥伸长手臂,勾住章月山的肩膀,“行,没问题,别的选手都有啦啦队,我们班长也不能少”楚喻发现重点,“班长,你击剑都进决赛了这么厉害”李华淡淡揭露真相,“他们击剑队,一共不到十个人。”第二天晚自习,先找老叶批了假,几个人就到了室内运动馆。嘉宁私立的室内运动馆修建得很宽敞,穹顶高,灯光明亮,击剑场的墙上,已经挂出大大的红色横幅,上面写着“第七届校园击剑大赛决赛”,仪式感很足。旁边还有人举着单反,准备拍照。到观赛的位置站好,梦哥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把红色的丝带,往每人手里塞了一根。楚喻疑惑,“这是什么一会儿我们要拿着挥舞吗好羞耻”然而,楚喻完全低估了这根红丝带所带来的羞耻程度。“当然不是”梦哥做示范,三两下就把红丝带绑在了额头上,还在后脑勺打了一个扭曲又丑陋的蝴蝶结。正面看,红色的丝带上,印着白白的两个大字必胜。后面跟着三个大大的感叹号。没发现楚喻他们的沉默,梦哥激动推荐,“我们几个人都绑额头上,是不是看起来特别统一、特别有气势到时候班长一看,哇,气势如虹获得巨大鼓舞的同时,一股力量从心底窜起,马上就所向披靡”楚喻试图挣扎,“可是这个丝带”真的好丑。梦哥指指场内,“你们看别的选手,都有拿气球的啦啦队,或者拿彩旗的应援兄弟们,朋友们,你们就忍心,全场就我们班长什么都没有吗”李华往四周看了看,最后下定决心一般,将丝带绑到了额头上。方子期嘀咕,“别的选手有的,我们班长也要有”说完,也绑了。楚喻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而且红丝带什么的,也就绑个一二十分钟,他可以把丝带递给陆时,楚喻闭眼,“绑吧,我不照镜子就行”几个人在看台最前面站成了一排。等章月山穿着白色防护服和护具,手拿花剑出场时,一眼就看见了楚喻他们。他默默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卧槽啊。这造型,真是辣眼睛即将和章月山对战的选手往前踏出一步,朝观众席点头致意。站楚喻他们后面的啦啦队整齐喊道,“房维林加油房维林最棒”竟然还有口号楚喻连忙用手肘撞撞梦哥,“梦哥,我们的口号是什么”梦哥也抓瞎,“口号我没准备口号啊,我只准备了这个红丝带”眼看着章月山往前踏了一步,向观众席致意。紧急时刻,楚喻灵机一动,现编了一个加油口号,“a班月山,一生平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口号一出,全场瞩目。“厉害了”梦哥一巴掌拍楚喻肩上,“校花辛苦了班长要是不拿个第一,都对不起你这个牛批的口号”楚喻吼完,也觉得自己很有急智,他转头问陆时,一脸的求夸奖,“我现编的,怎么样怎么样”陆时揉了揉楚喻细软的头发,“嗯,很押韵。”章月山不负众望,拿了第一。确定比赛已经结束,楚喻赶紧把陆时额头上系着的红丝带解下来。又抬手,把自己的也解了。然后发现,情况有点不对。他仔细打量陆时的额头,奇怪,“陆时,你额头怎么红红的”李华指出,“校花,你的额头也红。”等几人都把丝带解下来,看着各自额头上如出一辙的红痕,目露茫然。楚喻眨眨眼,陡然醒悟过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视线转向梦哥,楚喻气愤道,“我日啊,梦哥,你特么哪儿买的丝带,还带掉色的”室内运动馆的盥洗室里。几个人在洗手池前整整齐齐站了一排,低头接着水龙头的水,洗额头上的红色印子。楚喻摸摸自己的额头,“梦哥,你买的这个红丝带,产品检验合格了吗,掉的颜色会不会过敏毁容啊”梦哥嫌麻烦,正直接在水龙头下面洗头,他仔细思考,“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楚喻忧愁了,他不放心,冲洗揉搓了好几遍,确定洗掉了,才松下心里那根弦。不过他皮肤细,额头都被搓红了。站直,照照镜子,楚喻从镜子里看见,章月山他们已经进行到相互泼水的幼稚环节。好机会。小心移了一步,楚喻挪到陆时旁边,把脑袋凑过去,小声道,“陆时你快看,红了,好疼”陆时用纸帮楚喻把额头上的水渍擦干净,又垂下眼,往泛红的位置轻轻吹气。“还疼吗”楚喻被吹得有点舒服,他又连连点头,“疼”必须疼闻言,陆时凑近,亲了一下。“现在”楚喻笑意水一样盈在眸子里,还故作正经,“现在不疼了。”他重新站好,余光瞥见,章月山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泼水,正屏声屏气地在旁边悄悄观察。接收到楚喻的视线,梦哥反应飞快,演技拙劣地喊道,“那个、那个,刚刚是谁把水浇我脖子里了此仇不报,我不姓梦”从运动馆出来,时间不早,楚喻看了看手机,发现这个点,晚自习都结束了。几个人走去教室,各自收拾了两本书,准备带回宿舍。楚喻拎了物理课本,跟着一起下楼。到教学楼门口,陆时手机响起来。见陆时看了显示的号码后,没有马上接通。楚喻朝章月山他们笑道,“你们先回吧,明天见”章月山点头,“行,我们先去吃个宵夜,明见啊”等章月山他们走远了,陆时才接通电话。打来电话的是方微善。楚喻跟着陆时,到了教学楼侧面的小路上。嘉宁私立的教学楼是欧式学院风,红砖外墙,很复古。墙角种着不少花木,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气。屏幕的光照亮陆时小半侧脸,他嗓音很沉,话也少。而电话另一边的方微善语速很快,似乎还有些激动。楚喻抬眼看陆时,心里稳不住,干脆伸手,握了陆时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揉。陆时任他动作。电话持续了快十分钟才挂断。没等楚喻问,陆时就先说道,“方微善动手了。这一二十年,他在暗地里帮陆绍褚做过不少事,手里握着很多致命把柄。”陆绍褚把方微善当成听话的狗,却没想到,就是这条狗,一口反咬时,才会直中咽喉。手指抚上楚喻的侧脸,陆时的嗓音变得很轻,眸色黑沉,“明天应该就会有消息了。”楚喻一上午都心神不宁。老叶在讲期中考试的卷子。“同学们,我给你们朗诵的那些我写的诗歌,写得确实还不错,我很高兴,你们对我才华的认可。但是你们能不能不要把我写的诗用进作文里,完了还写上,八百年前的著名诗人叶某,曾挥笔写下这一句。我就站在你们面前我真的没有活在八百年前”满教室一阵哄笑。正好下课铃响了,老叶叹息,摆手,“下课下课,八百年前的著名诗人叶某人,准备回办公室了。”下课铃响完,楚喻就接到了林望兮的电话。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着,手机贴近耳朵,“林姐姐”“我看着时间打的电话,你现在应该刚下课吧”寒暄两句后,林望兮就入了正题,“你那边应该还没有收到消息,a市陆家出事了。”楚喻心下一跳。他假装不知道,把握着语气,“他们家不是早就出事了吗我听说陆绍褚的妻子,因为杀人,被判处死刑,槍决了。”“不是这件事。”林望兮那边传来关门的声音,她继续道,“我爸拿到的消息是,陆绍褚一个小时前被带走,协助调查。”下意识屏住呼吸,楚喻紧张,插在口袋里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动了动。隔了两秒,他才斟酌着语气问道,“是出什么事了不过,按照陆氏的体量,就算被带走协助调查,应该也很快会被放回来吧”林望兮嗓音压得低了些,“这次说不准。”楚喻视线定在红砖间的灰白缝隙上,嘴里继续问,“为什么说不准”“因为,据说陆绍褚这次出事,是因为他牵涉进王一元的案子里了,证据很齐全,脱不了干系。就算陆家老爷子亲自捞人,上面也不会松手。楚喻,你知道的,商不与官斗。”林望兮多说了两句,“王一元这个案子有多敏感,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陆绍褚参与进去,这是犯了上面的忌讳。你那个朋友就是那天晚上我们聚会,来接你的那个叫陆时的同学,你知道他的身份背景吧”听林望兮这么问,楚喻没有惊讶。他还在上学,交际圈都局限在s市,林望兮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突然打电话给他,告诉他陆家出事了。只会是因为林望兮知道陆时是陆家的人,所以才专程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楚喻回答,“当然知道。”他多说了一句,“不过他和家里关系不怎么好,挺久没回去了。”林望兮“跟家里关系不好怪不得一直瞒着身份,连贺致浩都以为他是靠奖学金进嘉宁私立的穷学生。”“嗯。”楚喻没多说,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关于身份这件事,陆时一直没刻意瞒着他。楚喻听陆时说起陆家的事,开始听着陆绍褚方薇云的名字耳熟,没多久就把名字对上了。林望兮最后道,“我来这个电话,是想跟你说,这次陆家出事,你千万千万不要沾手。这事情,一星半点都沾不得。陆绍褚现在是证据确凿,钉死了属于王一元一系,肯定会被清算。甚至陆家在后面几年,因为这件事,估计都不好过。但陆家根子稳,缓几年,肯定能缓过来,你也不用太担心你朋友。”林望兮一直都很照顾他,楚喻心里清楚,这是为着他好才说了这么多。“我知道轻重的,林姐姐你放心。”林望兮知道楚喻拎得清,语气也松下来,“那就好,你别嫌我唠叨啊。下次有时间聚”楚喻笑着应下,“好,算算,都好久没见了。”“行,你好好学习,下次见面聊。”挂断电话,楚喻握着手机,好一会儿,才呼出一口浊气来。不得不说,陆时推测得很对。方微善这条狗咬陆绍褚,真的是挑着喉口脉门下嘴。等把林望兮说的,一一转述给陆时听后,楚喻又琢磨,“方微善很清楚,选你,或者选陆绍褚,必须做决断。一旦决定把陆绍褚从位置上拉下来,就必须要一击毙命。否则,一旦陆绍褚有机会挣扎着重新起来,那被报复的,首当其冲就是他方微善。”陆时颔首,“嗯,所以他手里握着陆绍褚这么多把柄,最后,选了最致命的这一个。”“他很聪明。”楚喻又担心,“那”楚喻心里实在不安稳,“我有点不安,你跟方微善合作,方微善会反噬。”陆绍褚被带走,楚喻松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多想。毕竟,陆时现在刚成年不久,身边又没有可靠的人帮衬。如果方微善真的要做什么,陆时很难招架与对抗。而且,方微善肯帮陆时对付陆绍褚,就明显可以看出,方微善绝对不是一个没野心、有良知底线的人。陆时很喜欢楚喻担心他、心里想的全是他。“方微善不用我对付。”陆时半点不见担忧,他仿佛沉着的猎手,将一切线索尽数握在手中。“陆兆禾掌控欲极强,不可能容忍陆家养的一条狗,跳出来咬死陆绍褚。这是在打他的脸。他一辈子疑心都很重,他敢用方微善做事,那他手里,肯定握有方微善的把柄。不管这个把柄是真的,还是假的,方微善这次都逃不了。”楚喻明白了,“你一开始就算好了的”指尖细细描摹楚喻的眼尾,陆时语速柔缓,“嗯,看他们狗咬狗,不是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