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觅玉发现了不对劲。前方的车道变成了坑洼的泥地, 行道树没有修剪过, 枝干横飞交叉, 而且这密林的高度也太惊人了。路断了。一旁堆积的泥沙、铲子, 像是未完成的施工现场。这才符合中年男人身后的警示牌内容。荆觅玉心中警铃大作, 立即调转车头。却见中年男人正向她跑来。他速度快, 迈步大,摆臂的肱二头肌, 鼓起了大块的肌肉。这身材的壮实,应该是训练过的。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荆觅玉把背包给晏玉的同时, 手机留在了衣兜。她一脚踩地,单手握住自行车车把, 掏出手机打算求助。不知什么时候, 中年男人手上戴了一双黑手套。他右手抬起, 握着一把黑亮亮的东西。她大喘一声。那是手枪求救来不及了,她立刻把车子一扔, 朝林子里跑。中年男人立即扣下扳机。他用了消音器, 枪声不大。荆觅玉听到“咻”的一声,不禁尖叫起来,顾不上去分辨他究竟射偏了哪里。这人连枪都备上了, 就是要置她于死地。她跳起来, 跃进树林里。林子和行车道相接之处, 施工人员斩了几棵小树。由于踩踏, 杂草成荒。她先是跳到泥地。她不敢待在这空旷的地方,只能向原始树丛躲。中年男人沉着冷静。开完枪, 他回头望了一眼。行道树太高太密,道路有弯。他看不到自行车道。换言之,自行车道上的游客,也只能见到前排的林木。尤其,这女人藏进了森林。没人会发现这里的凶案,甚至,她死了都找不到尸体。中年男人拍拍迷彩裤。他的裤兜里全是弹药和手枪,有足够的时间和武器,和那女人玩一场丛林狩猎。他扛起自行车,走进丛林巩玉冠被太阳照得热汗满脸。他转过弯,不见荆觅玉的身影。或者说,视野之内,一个人都没有。她速度有这么快前方有两条岔道。右边的,竖着警示牌。一眼望去,弯道多,路面窄。左边的,则平直宽敞。两边都不见荆觅玉。巩玉冠自言自语说“真是,说了别走太快。”他骑上那条平敞的道路,悠哉的慢速提高,他想追上荆觅玉。走了大概百米,他耳尖一动,听见一道尖叫。距离比较远,声音模糊。不过,听得出是女人。似乎是荆觅玉。巩玉冠立刻停下车子,回头一望。静僻的树林,有几只鸟雀飞上天空。接着,恢复平静。巩玉冠车头一转,急速往弯道而去。他单手稳握车头,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拨号。自行车从警示牌旁边穿过。孙燃“喂”了一声。“荆觅玉可能出事了。”巩玉冠语速也快。孙燃谨慎地问“怎么回事”巩玉冠“她转了个弯,人就不见了。我好像听到了她的尖叫,正要赶去确认。”“我和晏巳马上过去。”“我把定位给你。”巩玉冠熟练地单手操作手机。才刚发完定位,就见到了前方的断路。不见荆觅玉,人和车都消失了。“荆觅玉”荆觅玉半蹲在树丛,透过繁密的枝干,见到了中年男人的身影。他轻松扛着她的那辆自行车,然后双手抬起一掷。自行车被丢到了草丛中,还溅起了水花。他不急不缓,一双三角眼,从左扫到右。森林给了荆觅玉绝佳的屏障。她今天穿的是深紫运动衣裤,在这种环境,没有浅色系的显眼。她把手机紧紧握着,不敢松手。她一边注意他的动向,一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再抬头时,见到中年男人离她越来越近。被发现了吗她猫着身子,往后面更浓密的树丛挪位置。正在这时,听到远处有巩玉冠的叫唤传来“荆觅玉”她哪里敢应。如果她出声,中年男人的枪会毫不留情地瞄准她。说不定还连累巩玉冠被射杀。不过,中年男人停下了脚步,往声源处望去。荆觅玉在手机乱按一通。按了发送,却没了信号这里离基站远了。她和晏玉爆胎那晚,也在寺水山附近,同样没有电讯服务。她害怕地晃了晃手机,本要后退的步子又向前移,就盼着能有信号。然而,中年男人又继续在靠近。不能再待在这,她得逃了。幸好这儿的树丛够高,把她半弯的身子完全挡住了。她一步一步,轻轻地向后退。只是,林子只在这里繁茂,因为这里的一棵树粗壮,杂草缠上了树身。后面的林木间隔一米左右,杂草只到她的膝盖高。难怪中年男人只向这边走来,因为其他地方根本躲不了。“荆觅玉,你是躲在里面撒尿吗”这时,巩玉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距离近了。“好了就应个声。”中年男人顿住脚步,回头。荆觅玉心脏都快跳出喉咙了。巩玉冠一个宅男,她可不保证他有孙燃或晏玉的身手。如果她轻举妄动,极有可能两人都被灭口在这里。巩玉冠进去林子时,分不清方向。四面八方都是一样的树,一样的草。他喊了这么几声,荆觅玉都没有反应。她是不是没在这里或者掉到什么猎人陷阱了巩玉冠继续往前走。“荆觅玉”这声音在荆觅玉听来,却是越走越远了。她蹲着一动不动,冷汗都沁了出来。四周深绿的林木让她倍感压抑,记忆中的某一只野兽好像要跳出来了。她咽咽口水,再透过缝隙去看中年男人。听到巩玉冠声音远去之后,中年男人阴森地笑了笑。他继续向树丛走去。荆觅玉这时突然把手机向旁边一抛。掉进草丛时,发出声响。中年男人的枪迅速地对准手机掉落的地方。草丛里没有人。他一转身,只见荆觅玉向另一个方向逃跑。他没有犹豫,举枪射击。她发出“啊啊啊”的尖叫,感觉有子弹飞来,她抱着头,躲在了大树后面。树林、枪杀,双重恐惧弥漫在她的心里,吓得她脸色都白了。巩玉冠听见她的声音,立刻转身,“荆觅玉”他向这个方向狂奔过来。见到中年男人,巩玉冠正要喊话,却见中年男人执枪向他。他连忙闪躲。“靠竟然有枪”巩玉冠的手机还有一格信号在闪,他赶紧发送定位,附上“s”三个字母。即将发送时,手机却显示无服务。孙燃挂上电话之后,和晏玉抢了两名游客的自行车,飞驰而来。晏玉见到那个禁止通行的指示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两人在断路边下车,走进那座绿到近乎黑色的山林。正如巩玉冠分不清方向一样。整片丛林,只有褐色枝干和繁茂绿叶。阳光透过枝叶照下来,泛起绿幽幽的淡光。这是大自然的威严。晏玉背着荆觅玉的女式背包,阴冷冷地扫视四周。孙燃做足了战前准备,插在兜里的拳头紧握到青筋隐现。晏玉喊“荆觅玉”孙燃再补一句“巩玉冠”两人继续向前。庆幸这里离出口不远,两人的叫唤被耳尖的巩玉冠听见了。正懊恼手机没信号的巩玉冠放下心来。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荆觅玉那边。她刚刚喊完就没动静了。她和中年男人距离有十多米,身子被大树遮挡住。中年男人要绕到她的正面或侧面,才能杀她。巩玉冠探身瞄向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走向荆觅玉的脚步停住了。显然,他也听见了晏玉和孙燃的声音。他开始朝大树射击,想把荆觅玉吓出来。荆觅玉吓是吓到了,她捂住头,“啊啊啊”但她没有移动。她的叫声,让晏玉和孙燃迅速捕捉了她的位置,他们疾跑过来。中年男人骂出一句脏话。一对仨,尤其两个是格斗高手,他没有胜算。他退后到树林,隐藏起来。巩玉冠站起身来,露出半个身子。他担心中年男人放冷枪,于是喊了一声“荆觅玉,你不要动,我们救你。”荆觅玉此时已经听不太清他的话,她太害怕了。她曾经在这样的森林里困了三天,然后她失去了全世界。她眼中所见,又成了一片红。那人在最后三天,穿的是白衫。可是她记忆里最深刻的,却是红色。树缝,草丛,有血渗出来。她急喘着东张西望,再掐了掐自己的脸。是梦吗她颓然地跌在地上。抱住膝盖,将头埋进去。不怕,不怕,她这是睡过去了,梦醒了就不痛了。赶紧醒过来。一定是太困了,毕竟昨晚睡得不太好。她不停暗示自己这是梦。只要是梦,她就不怕。但是,耳中有男人声音传来,不知说着什么,吵到她了。噢似乎又不是梦。她惶惶地站起来,四处逃跑。森林怎么成了红彤彤的呢又不是枫叶林。她头还是很痛,脚下不敢停。她为什么在这里这是哪儿她想不起来了。叶子露出了尖牙,整片森林都向她扑了过来。她瞪大眼睛,看到枝干无数的血线缠上她的身。她甩手,血线越缠越紧。从她的皮肤里渗了进去。她跑得气喘吁吁的,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她张大嘴巴,血从她的喉咙进入她的肚子。她的肚子涨得大大的。她越来越难受,像是鼓着一个气球。四周有诡异的笑声。她呼吸困难,肚子好像要炸了。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晏玉跑到荆觅玉的身边。孙燃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左右观望。巩玉冠这时从树林现身,“对方有枪。”孙燃点头,“没事吧”他倒希望那个人偷袭,好让他逮住。“我没事。”巩玉冠阴柔的眸子酝酿着戾气。“对方穿着迷彩裤,裤兜有重量,恐怕不止一把枪。”晏玉正要抱紧坐在地上的荆觅玉,温柔地说,“是我来晚了,对不起。回去了任打任骂。”她挣开了他的怀抱。眼神涣散,突然站起来向前疾奔。晏玉追上去,抱住她的身子。孙燃担心那个杀手偷袭,也追了上去。荆觅玉极其痛苦,连干音都发不出来。她咬上晏玉的手,乱挣乱甩。她咬得毫不留情,牙齿沾满他的血。晏玉锁住她,不放手,“我们回去,我们回去。”她牙齿松开,开始拍自己的肚子,拍了两下,握拳捶起来。他立即挡住她。她突然弯腰,从他的臂下逃走了。荆觅玉惊慌失措,没有注意地势,一脚踏空时,她的喉咙终于能发声了,“啊”追赶她的晏玉,差了一秒。他手里抓了个空,像是在心里挖开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