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的小区叫长城花园，沿着银盛路走出不远往北，就是宁夏区政府。这里租金不菲，主要是为了照顾诗妍。她从家里走到单位，只需要两分钟。而我需要乘坐半个小时定轨公交，穿过整条北京西路，来到银川式西部的大学城――说是大学城，战争之后，什么矿业大学、职业技术学院、财经学院、北方民族大学，统统合并到了宁夏大学。因为死了那么多人，压根就没那么多学生了。定轨公交到站之后，升举高度下降，和站台平齐，我打了个呵欠走下来，冷风灌进衣衫，像刀子一般刻在皮肤上，吹了我个哆嗦。放眼，是满目的荒凉。无数的楼房空无一人，墙面斑驳，玻璃破碎，形同废墟。灰尘铺满的街道偶有行人，或许是宁夏大学的学生，或许是我这样的工作党。或许，是坚持住在这一代的居民。视野极处的荒野，甚至还有腾起的硝烟。哪怕大学城附近有驻军保护，可是残暴的荒野游侠，一旦饿起来，说不定就会冲击城市，进来掠夺生存资源。我吸了吸轻微感冒的鼻子，从早间的旖旎中回过神，面对残酷的现实――下了充满科技感的公交站台，和大部分人一样，完全遵循警戒标记的路线前行。任何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跨越警戒线的人，都有可能遭到军方的狙击制裁。运气好的，只被打断一条腿，拖回来。运气不好的，会被直接击毙！因为警戒区域外，或许飘荡着无数的病菌，一旦感染，后果将不堪设想！什么丧尸潮之类的新闻，谁都看过。爆发起来的话，整个城市都将被毁灭。我麻木的面对这一切，假装这一切和我无关，来到了我上班的地方――莱恩科技。老板叫做韦铭，他是我的校友，身材魁梧，是个干劲十足的家伙，有什么主意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嘿嘿嘿的坏笑。能在这样的大环境里，捣鼓一个科技公司，并且存活下来，其中艰难，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老徐，老徐？”我刚到公司，用慧心手环打卡，就听见韦老板一惊一乍的吼声，他总是一如既往的来得最早。而我，通常是第二个。“咋？”我走过并不存在的前台，来到半开的老板办公室门口。韦铭眉飞色舞：“那个慧心手环的翻墙软件，做好了吗？什么时候可以上线！”我是公司三组工程师的其中一个小组长，由于对编码数据、软件发展方向具备相当灵敏的嗅觉，公司的很多主要项目，都由我来当带头人。老板说的翻墙软件，无非是想翻过国家设置的防火墙，打通封闭网路的一个信息后门。因为老百姓都被困在一个城市里，只有通过全球网络，才能够看到真实的世界。在末日一般的世界里，当没有逃脱的希望，或许欣赏末日，会是了此残生的不错选择。这样的心理，并不只存在于那些绝望的人。很多心底残存希望的人，或许更想看清真相。我习惯性的皱眉：“工程组昨夜已经完成所有测试，你定个名字，上线就没有问题，但资源方面……”韦铭听我说已经完成测试，哈哈大笑，猛的嘬了一口杯里的豆浆。那么大一杯豆浆，居然被他一口给嘬没了。吸管发出“哭哭哭”的气泡涌动声。纸杯都被这家伙给嘬瘪了，真是活脱脱的一个莽夫。韦铭兴奋的拍拍胸脯：“资源方面，我已经谈好！有几个人，愿意给我们独家！哎嘿嘿，只要流量起来，咱们就发达啦！咳咳，此事你知我知，千万不可泄露。”我知道他最信任我，而我所顾虑的，却不是这个。听他说得越有把握，我心里就越没底。因为我知道，韦铭说的“几个人”，其实就是警戒线外的荒野游侠！和他们做买卖，没一个有好下场！我皱着眉，下意识的把办公室的门关上，郑重其事的看着韦铭：“老板，你要想清楚，和那些人交易，首先就是重罪。假如软件风评极差，被认为是惑乱人心，我们甚至可能会被枪毙！”韦铭大包大揽的拍拍胸脯：“放心好了，这个应用软件，会由‘那些人’在灰网发布！我们什么事都没有！”灰网，游离在城市封闭网络，和全球主体网络之外的网络体系。主体服务器、创造者不详，但极有可能是这个星球上涵盖面最全，用户最多的网络。灰网之中，可以查阅到很多过去的资料。有的特殊内容，甚至是多看几眼，就会被情报局上门“查水表”。当然，那样的事情我早就干了不少。――我还是担心：“哪怕是现金交易，也没那么轻松的。”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荒野游侠，通过城市内应，和我们进行定期的现金交易。可是这和曾经存在的毒品交易，没有什么区别。无所不在的公安系统，迟早会有所警觉。更何况交易的对象是荒野游侠，万一他们玩狠的，把我们踹在一边，甚至杀人灭口呢？韦铭抿了抿嘴，这是他有所顾虑的表现。可是处于他的位置，不冒险，很可能就代表所有人都没饭吃。在这个时代，人命最不值钱。想要实现个人价值，难如登天。残酷的年代，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韦铭也知道实情很难，可事到临头，必须要有所抉择。他叹了口气，看着桌面，嘴里道：“老徐，你和诗妍，还住在长城花园？”我点了点头。韦铭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动，像是在考虑什么，像是在压抑着一股怒气：“现在能住人的地方，房租一季一季的涨。不能住人的地方，连条狗住进去都能疯了……你，该为你们的以后考虑考虑。”这也是我不完全否定他的原因，我自己也在犹豫。搏这一次，或许以后的生活会好一百倍。我会有一个宽敞的家，干净的厨房和独立的阳台，条件允许的话，我还想养一只狗，一只猫。人生能有几回搏？可这是违法乱纪，我们本心并不坏，但在敏感的局势下，任何越界的行为，在政府的眼里，都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一旦失败，我将失去一切。韦铭看穿了我的想法，他循着思路道：“这个东西商机无限，暂时还没有别人做得出来，必火，必火你懂吧！那些人想要上线而不被查，或者不被别人抢走，还需要一个安全的服务器。”软件的持续维护，一定会暴露链入i。因为是全球性的服务软件，无论是各大执政当局，还是荒野游侠，都会给予极高的关注。“这个绝对安全的服务器，只有你能做！”韦铭对我是一万分的信任，用鼓舞的眼神看着我，“只要你做好了，什么都会有了！”我大概已经猜到韦铭的运营策略。新开发的软件，可以用公司的名义，短暂上线测试一个初期版本，其供能仅限于小范围的翻墙查阅。故意引来司法部门的查处，处罚结果最多就是一些罚金。后续灰网出现的类似软件，哪怕和我们的有些类似，但网络上的抄袭盗用极为普遍，类似的极多，我们完全可以作壁上观。根本查不到莱恩科技的头上！我为交易对象做好服务器之后，所得到的收益，将是那些罚金的千万倍！至于原项目的工程组，只会获得原项目的计划收入。韦铭看我的表情，就明白我什么都想清楚了，他笑了笑：“怎么样，老徐？干不干！”我对科技的嗅觉极度灵敏，各类技术运用、防火墙的真假架构，哪怕是国家级的破解程序，也屡屡败于我手。这件事只有韦铭知道，因为我们大学的时候，就经常凑在一起“翻墙”，看各种打怪兽的视屏。因此他会对我寄予厚望。我对于违法乱纪，其实是很胆小的。但想起今天早晨，诗妍提着朴素的早餐离去的背影，心里狠狠抽了抽。她身上的风衣，还是大学时候买的了，颜色已经老旧。冬天穿的靴子，也不是什么好牌子，更没有女生喜爱的漂亮包包，或者精美的饰品。对于她这样一个女生来说，我是太亏待她了。“我不想和荒野游侠搞到一起。”我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我要，一次交易！”“得！”韦铭见我点头，拍手大笑，“你只要做好服务器，做好维护计划就行！如果有后续变化，我就和他们说，服务器只换不修！其中的风险，他们也清楚的！”成型的服务器，逻辑是固定的。我只能给出一定期限的维护更新包，确保其安全周期。这个周期可长可短，假如别人没有跟上我的预定逻辑，或许十年八年。假如跟得上，也许是一年。度过了安全周期，就必须根据对手的破解逻辑，来制定新的安全网络。大家都是圈子里的老油条，行家里手做事，肯定要确保稳妥！我轻呼了一口气，视线转向窗外灰蒙蒙的世界――这个冬天，有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