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渊脸色一变，猪肝色之中夹着点潮红，鼻息颤抖，被那句话得不轻。这也让我轻视了他几分――我都被他骑脸上了，反应都没那么大，他只是被怼了一句，就一副要炸了的表情。气量狭小，伪君子！陈子渊的表情相当精彩，他大概是想不出银川市内，有哪个年轻人敢这样对他说话。陈子渊忌惮的名单里，多半没有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因为他太低调了，低调得我都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来头。只知道，他很强！――郑晗听到他的声音，莫名其妙的站起来，皱着眉，嘴里嘶嘶的吸着凉气，那表情仿佛在说：今天怎么这么多奇葩来惹大爷不开心，找削呢？几步冲过来，就要喝骂，陈子渊抬手拦住，如临大敌的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年轻人――来人穿着米黄色的宽松上衣，对领纽扣很是古典，黑色的裤子很松软，脚上是一双软底的普通布鞋。这是休闲的唐装。他相貌英俊，眼神锐利。松软的头发，像是自带气场，微微浮动。池轩，这个我心目中神一样的存在――现在的气温是零下，轩爷单衣薄裤软布鞋就来了。身子不见哆嗦，甚至气色红润，不是神是什么？他平时的狂傲程度，旁人难以想象，只有在面对少部分亲友，才会露出和善的微笑。池轩看见桌上的菜没动多少，笑逐颜开，眼神仿佛在说：“来得正是时候。”径直走到韦铭身边坐下，根本没有把咄咄逼人的陈子渊、郑晗以及其余几个二世祖放在眼里。或许陈子渊等人，也是池轩“来得正是时候”的原因之一。陈子渊并不认识他，银川市的高级圈子里，仿佛没有这个人存在。偏偏这个人就这么“切”了进来，直呼自己的名字，说自己把屎都吃完了……郑晗没那么好耐心，见池轩面貌生疏，摆脱陈子渊横着的手臂，快步冲过来，两只手拍在了餐桌下部，厉喝一声：“你他吗谁啊，装你妈的逼！”同时就要掀桌子。可惜他身材削瘦，就跟中了毒似的，没几斤力气。我和韦铭一人按着一边，脚下踩稳底座，桌子便纹丝不动。郑晗大概上辈子就一直在做阶级斗争，见着谁都是一副打到帝国主义的架势。见掀不动桌子，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抓桌面的盘碟。“……”我心里更是有火，这是我花钱请朋友小聚，岂能让你破坏？正想一脚把这个病痨贵踹飞，陈子渊还算有点理智，从郑晗身后拖住了他，没让他摔盘子的计谋得逞。因为陈子渊注意到，池轩除了进来时说了一句话，坐下之后，根本不关注他那边。只顾吩咐服务生再添了碗筷扎啤，竟然吃上了。直到陈子渊把郑晗拦下，池轩尝了几块澳龙，才慢悠悠放下筷子，看着他们说：“郑晗，想掀我的桌子？”郑晗心里有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名字都不敢说，装你妈呢？我掀你桌子怎么了，你在我面前算他妈个屁？”池轩从来不惧激将法，或者说，他这个人，没有弱点。“好啊，你来掀。”池轩淡笑，是那种俊朗而不惹人生厌的笑，偏偏其中还有明明的嘲讽，“让郑师长带他最特意的破风特战旅过来，使劲掀！我坐在这，这张桌子要是动一下――我，跪在你面前，管你叫爷爷。”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少，开始还有些议论纷纷，甚至给陈子渊他们助威的。可池轩来到之后，现场的声音安静了不少。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整个宵夜档一片死寂。陈子渊、郑晗他们几个横行市里，想也知道是家里有什么特殊关系。吃瓜群众只管称呼一句陈少、郑少，很少人确切知道他们的底细。可是池轩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为什么我们那么狂的几个人，都得管他叫“轩爷”。这是个狂得没边的家伙，从他的言语之中就能听得出来。池轩就是这样的人，口气大得没谱，偏偏他还底气十足――你一个破风特战旅又怎样，我不怕，你来呀？――平时越是表现凶悍，内心往往越脆弱。郑晗狠厉的眼神，在池轩一句话之后，就变成了惊讶和惶恐，唇齿抖动，竟被吓住了。咬牙切齿的再度问声：“你，你是什么人！”陈子渊大概是想看郑晗发挥，一直小心观察，没有和池轩直接碰撞。其实我注意到，陈子渊暗中拍摄了池轩的照片，大概是发给其他的朋友，想要调查他的底细。池轩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诗人的写意和狂放，他见郑晗已经被吓破了胆，鼻息和唇角配合，组成一抹蔑然的哼笑。很轻，却画面感十足。池轩视线平移，莫不戏谑的道：“陈子渊不是在查了？最好，让你爷爷帮忙查查看。老爷子身子骨不好，你可，别把他给气死。”“……”陈子渊瞳孔急缩，眼神怔怔，毫无疑问，池轩对他们而言，就如怪物般可怕――当年在学校里认识池轩的时候，我和韦铭也是这般感觉。我小声问：“他爷爷是谁啊？”池轩随意的耸耸肩，并没有压低声音：“宁夏军区总司令，啧啧。”还不忘了补充：“他爸是区里的正部级――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养出这些没用的东西，浪费粮食！”陈子渊、郑晗的身子一抖，明显被池轩震撼到了。不见得被完全唬住，但不敢贸然作对。我从池轩的眼神里看出，他很清楚我和陈子渊发生了什么矛盾，否则不会那么刻意的说一句“浪费粮食”。就这四个字，把陈子渊之前踩我的，全都踩了回去！可是池轩当时并不在场，这让我感到很惊讶。局面有些僵持，我们都清楚，是陈子渊在等搜索结果。说实话，我们都不清楚轩爷的底细――我们去过他家里做客，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工薪家庭。他父母都是中学教师，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数学。从轩爷父母的言谈举止，也不像有很深厚的背景。偏偏轩爷对该知道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全都能派上用场。鬼知道他怎么查清陈子渊、郑晗的背景？我也很奇怪，池轩戴着慧心手环，他的资料在大学里肯定有，为什么从陈子渊的表情上看，貌似并没有得到确切的结果？“我们走！”陈子渊脸色一黑，拉上郑晗还有几名男女，一齐走出了宵夜档。好死不死的，轩爷一边抿了口扎啤，一边还轻飘飘的道：“下次再冒犯我和我的朋友，打断你们的狗腿！”陈子渊咬着牙，脚步忽然顿住，但想了想之后，还是哼声离去。韦铭冲池轩竖起了大拇指：“轩爷，牛逼！”――我甚至有为轩爷挥拳呐喊的冲动，三言两语，把一堆二世祖说得灰溜溜的逃跑，真他娘的给劲！我们是朋友，我尚且感到崇拜，何况那些路人，宵夜档的议论声渐渐起来，都在揣测池轩的身份。诗妍惊魂未定的抚了抚胸口，女孩子比较细心，她疑惑的问：“池轩，你这样做，没问题么？叔叔阿姨不会受影响吧？”池轩拿起啤酒杯，和我们砰了一下，不假思索的回答：“会吧。”韦铭“靠”的骂了一句：“那你还这么拽？”池轩嘴里抿下一口冰霜鲜啤，又夹了菜在嘴里，言语有些含糊：“为朋友，要两肋插刀嘛。”我心里抽搐，甚至怀疑这一次轩爷是真的在装哔：“两肋插刀也是要本钱的，这几个人的背景你也清楚，必定会有后续动作，我们凭什么和他们斗？”池轩不知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又举杯，脸上挂着坏笑：“凭，一身正气！”“噗……”我们几乎都笑喷了。来自轩爷的笑点，往往很奇怪，往往很不好笑。但是听了之后，你除了笑之外，就只有哭的选项。既然不能哭，那就只能大家哈哈哈了。笑着笑着，就会认识到现实的残酷。黑色幽默，笑中带泪。与其说凭一身正气，不如说，就是拿命去斗。万一人家破风特战旅真的过来了呢？轩爷再牛逼，能打得了职业军人？韦铭好歹也是曾经的大学武协会长，遇上真的特种兵，估计三秒钟都能让对方跪下――来给他掐人中。轩爷的身材比我还矮一点，撑死了1米75，偏瘦。他的确能打赢我和韦铭，可我不认为他能一个打十个。他又不是叶问。我们几个喝酒，向来简单粗暴，两斤的扎啤杯，五口之内都会喝完。加上今天菜好，酒下得特别快。诗妍曾经很能喝，她的酒量要在我之上，但是跟我在一起之后，就极少让她表现。今天也是如此，哥仨血拼，她只是浅浅抿一口，笑嘻嘻的和我们聊天。池轩三杯啤酒下肚，脸色红润，眼神却很清明，大概是看出我有些忧心忡忡，冲我笑笑：“老徐，你放心。别的我不敢说，陈子渊、郑晗几个，但凡敢对嫂子不利，我真的会打断他们的狗腿！”我吃惊的看着他：他是怎么知道，陈子渊在纠缠诗妍？更令我吃惊的还在后头。池轩星目微眯，警惕的扫一眼四周，用极细的声音说：“你们做了的那个东西，被盯上了！”“……”我和韦铭目瞪口呆，此事天知地知，也就我、韦铭、诗妍，还有严雀等人知晓。池轩是怎么得到消息的？韦铭嘀咕道：“老徐做的东西绝对安全，不可能被盯上啊。”“我指的，不是他们。”池轩目宇含星，郑重提醒，“而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