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果说话的方式，我很喜欢。我知道，她看似随意的话语，大都经过深思熟虑。哪怕是直接转给我的2000块钱，这数字也是计划过的。转太多了，感觉不对。转少了，不顶用。也不知她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不禁想起很久以前，我和诗妍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是很愿意带我回家，仅有的几次相聚，场面也有些别扭。我很希望那是疑点，但随着银川覆灭，一切的疑点，都变成冰冷的死无对证。——五点半下班，组员们没有加班任务，都轻松的打卡离开。我不着急，坐在位置上完善“吹盒系统”的控制程序。三天后就是公司年会，稻川会近来受到了牵制，毒蛇设备完成之后并没有立刻动作，我尽量多做一点事，也算是为以后考虑。科研二厅技术总监的位置，早就开始了内部竞聘，奉晓聪看似低调，其实已经报了名。据说这个职务的竞聘结果，会在年终大会上宣布。何为技术总监？chiefteologyofficer，即cto，又常称为技术官或首席技术官。是企业团体的高阶主管职位之一。负责一个企业的技术管理体系的建设和维护，其对技术和业务都具有深层次的理解，对本行业的技术发展趋势和管理现状具有准确的判断力。抛开概念，在一个大企业里，通常会有同时存在cto、技术总监、技术经理这三个由高到低职务。奉晓聪已经工作九年，还在基层的研发小组里，收入固然不菲，但比起技术总监三五十万的年效益，还是有着质的差距。他已经结婚，是应该上进一些。……我的思绪乱飘，并不影响手头的工作。稍等了没几分钟，穿着深色外套的程果便来到了我的工作间。“忙着呢？”她心情上佳，笑容温暖。“没。”我把两台操作板关闭，站起身来，“走啦走啦，饿死了！”于是，在一片羡慕的视线中，我和程果并肩离开了研发二厅，打卡下班之后，进入电梯。“研发部的技术总监正在内部竞聘，你好像没报名喔？”程果也很关注这个事，好奇的问我。电梯里还有其他人，程果不怎么顾忌，直接挽上了我的左手臂。“那个啊，要业务能力……”我很有自知之明的说，“我就是个蹲在家里写代码的。”程果在职场混迹多年，微笑着解释：“也不是啦，咱们公司的技术总监，主要负责协调各研发团队的项目资源分配，负责引入先进工具、方法，以提升大家的工作效率——顺便，带一些项目。”“嗷……”我茫然的眨了眨眼，理解了其中意思，才傻傻发笑，“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挺有希望的？”程果点头，眼里有小星星的看着我：“电子研发部两厅十组，竞争的确激烈，但在我眼里，你的技术是独一档呢。”哇，甜起来了。我感觉暖洋洋的，但顾及电梯文化，于是说：“初来乍到，我还是先做好研发小组的工作——我刚拿了个肥皂厂项目，有得忙呢。”f组拿了那个“废柴项目”的事，一天之内传遍所有研发小组，我可以感觉得到旁人的幸灾乐祸。程果起初也不解的眨了眨眼，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宝石般的美眸闪过丝丝狡黠。等出了公司大楼，她才噗的笑出声：“老徐，大家都以为你不竞聘，实际上已经在竞聘了！你是打算在年会之前，把项目做完吧？”美女总监的知心让我很舒服，从这一瞬开始，我是真的想娶她当老婆。咳咳，日后再说？嗯。“嗯，下午已经做好了设备雏形，有过几次实验，今晚回去把控制程序做好，明天下午就能去厂里初步测试。”我轻呼一口气：“后天，就能完成生产线的安装。”程果越听越惊，不过也有些担心：“这么快出设备，有把握么？”通常来说，一个星期都不一定能出图，第一天都快把设备弄了出来，速度的确有些妖怪。隔行如隔山，我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解释。——程果的家就在对街，距离不过两百米。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份的小区，半个世纪以前的建筑风格，矗立在如今的现代化大都市里，显得别有韵味。冬日霾霾，小区里四季常青的树木，在黄昏带来巨大的暗影，进入小区，仿佛天都黑了。说到底，还是自己紧张。程果轻轻的介绍：“我爸妈都是陕煤退休职工，平时基本都待在家，我爸喜欢写毛笔字、钓鱼，我妈喜欢看以前的古装剧、打牌。”这都是正常的家庭情况，我谨记在心。“喏，那就是我家了。”程果脚步轻快起来，指了指眼前的一户，“快进来。”程果家住一楼，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边传来“蹬蹬蹬”的切菜声，力度扎实而密集。程果用慧心手环的身份系统打开门锁，声音乖巧的冲里面唤了声：“爸、妈，我和徐若回来了。”呃……我感觉背脊发凉，只见右边厨房里一位大叔转过身，面色很有些凝重，他手里还捏着把锋利的菜刀。在他的眼里，我似乎就是砧板上的肉……这比喻有些奇怪，不过也差不离？倒是在剥洗蔬菜的阿姨笑容可掬，擦干了手走过来：“哎呀，小徐来了呀，快坐快坐！先吃个橘子。”我连忙礼貌的说一句“叔叔阿姨好”，在阿姨的热情邀请下，十分不安的坐在了她家客厅。大叔穿着个围裙，一看就是主厨。阿姨看起来很年轻，保养得不错，但估计也快六十了。正剥开一个橘子，示意我吃。两位都是国企退休员工，肯定精明得很，近几个月被稻川会挟持，我从他们的表情细节里，看出来几分余悸。去女方见家长，分很多种情况。我的思维极速转动，在接下橘子的瞬间作出了决定——今天，得反客为主！“阿姨，那些人，最近还有动作？”我压低了声音，并不怯场的开始吃橘子。厨房里的大叔虽然在切菜，可明显是竖起耳朵“偷听”，这会儿切菜的频率明显下降。“小徐啊，你家里人没事吧？”阿姨反而担心起我来。我却很清醒——这是在拐着弯打听我家里情况呢。“我家只有我一个。”我如实道，“那些监视叔叔阿姨的人，来自稻川会，是一个民间团体，现在看来，他们正在从事某种违法活动。”“哦。”阿姨思索着点头，“稻川会，老程啊，那不是日本族的民族协会？”厨房里的老程哼笑一声，算是应过，看样子这段时间没少受气。阿姨这才说：“那些人已经有一周没出现了，可把我们吓坏了——我和老程一把老骨头，倒是没什么，就怕小果在外面受罪。”的确，让一个妹子整天看搅拌丧尸，是挺变态的。阿姨说着，眼里还有些泪水，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多亏了你呀。”“阿姨别客气。”我轻松的吃着橘子，“我那天就刚好碰上，如果不是小果找我组队，我也完不成任务——这事啊，还全靠小果眼光好。”话才出口，我就感觉哪里不对。阿姨则是眼前一亮，又笑了起来：“我家小果的眼光，向来都很准——话说小徐，你工作几年了？”来了来了，正常的见家长对白。我心里暗笑，按着官方资料回答：“我刚从交大毕业，去西都科技应聘，因为和小果在那次项目里的表现，目前在研发部带一个组。”长辈问工作，无非就是问个稳定，问个前程。阿姨眼里闪过几分惊讶，仔细打量起我来：“这么说，小徐你比我家小果，要小上几岁？”咳咳……姐弟恋，没什么不好。我很坦然：“对呀，我2091年。”“嘶……”阿姨陷入短暂的思量，嘴里浅声嘀咕，“小果是2088年的……”嘀咕之后，又反复看我几眼，快速恢复了笑容可掬的表情：“小徐啊，我看你也不像个应届毕业生呀。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二十七八了呢。”咳咳，这绝对不是说我长得老，这是在夸我成熟！我装作腼腆：“阿姨，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内向？”程果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俊不禁的香肩直颤。阿姨也笑，忽然又是一叹：“其实小果都跟我说了，说你父母很早就不在了，你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如今能在西都科技上班，也算有个出路，你父母如果知道，也会开心的——小徐你现在住哪儿啊，离公司远么？”绕了一大圈，有关心我的成分，但归根结底，还是打听我的资产！“我……”我有些难以启齿。程果一家三口，三房一厅的面积只有100㎡左右，属于紧凑户型。我家的三房两厅一厨一书房，四卫三阳台，超过350㎡。没得比。阿姨却没想到，安慰的说：“小徐你别多想，你才刚毕业，就找到了好工作，只要踏踏实实的积累，加上小果也能干，房子什么的是小问题。”能干？我实在是不知应该怎么说：“阿姨，您太客气了，我……”唉……自从福利院的余爷爷过世之后，就再也没有长辈关心过我。哪怕眼前的阿姨“别有用心”，也让我感觉到了十分的温暖。阿姨抽空看了几眼程果，脸上的笑容越发欢心：“我跟老程也攒了不少钱，够你们的首付了。”厨房里传来老程的几声咳嗽，那意思大概就是：还没个定数呢，你个败家娘们！我现在对于成家想得不多，一切随缘。和岩雀注定是没啥可能，对于她，我就是个战五渣。李梓已经走了。现在难得有程果这样贴心的妹子，我的原则就是，珍惜眼前人！正打算感谢一番，阿姨的脸色却忽然变了变，有些讪讪的道：“就是有个事，小徐，我得提醒你。”啥？我没反应过来阿姨的表情到底意味着什么。通常来说，会是孩子的名字问题。比如我和程果生了两个娃，得挑一个姓程。但是……现在说这些，有些太早了吧？“阿姨，您请说。”我心里好奇，下意识看眼程果，她倒是面露狡黠，还调皮的冲我眨了眨眼。什么情况？我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阿姨犹豫再三，终于说出了实情：“家里的老大，对小果宝贝得不得了。很久以前小果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带过一个男同学回家吃饭，结果……”她面色尴尬，顿了顿才说完：“结果老大不开心，把那位男同学给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