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摆摆手，嘴上继续跑火车：“行行行，依你依你，欠我一顿宵夜，就这么定了。”“你！”岩雀咬牙切齿，气势上被我占据上风，她肯定不习惯。我没有功夫继续扯淡，打开慧心手环，看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雷虎。他身上多有割伤，浑身都是凝固的黑血。折腾了这一路，好多伤口又迸裂开，触目惊心。这家伙的身体就像是钢铁铸造，肌肉穹窿，线条分明。多亏了这副强健的体格，才能支撑到现在。雷虎气若游丝，脸色发白，我没有医疗经验，目光问询的看向岩雀。“伤口感染，需要消炎药品，还得打破伤风。”岩雀表现很平静，剔透的眼眸里，藏着一丝淡淡的哀伤，“我的急救包里只有止血药、镇痛药、绷带……”外面怪兽活动频繁，这时候去哪找药？我叹了口气：“先清理一下身子，再作打算吧。”眼下的情况，只能一步步来。于是和岩雀一起，把雷虎抬到工程车的位置，比较意外的是，李梓打开了几个慧心手环，把附近照亮，在工程车边上煮着什么。味道醇香，像是水煮牛肉？“老徐，严雀！”李梓俏脸扑红，搭配沙漠迷彩服的扮相，就像个可爱的女兵，“我听妈妈说，牛肉对伤员恢复好，就烫了一些――我还烧了热水，用得着吧？”严雀见到李梓，先是一惊，不过嘴角噙一抹戏谑的笑，就和她浅声招呼。都在一个办公室待过，现在没必要生疏。李梓做的事情虽然少，却恰到好处，雪中送炭。我们把雷虎放在排水槽的网孔上，反正这家伙是昏死状态，死马当作活马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扒光了再说。为了照顾女生，肋骨的四角内裤我没脱――看裤衩子隆起的状况，这五大三粗的汉子，他家“小雷”可能还比我家“小徐”都小？奇哉怪也。我的备用衣物小了一号，于是道：“我出去给他找干净衣裳。”岩雀有护理经验，点了点头。小区超市就在车库门口旁边，虽有怪兽进入500米的警戒范围，但没有太大风险。我麻溜的找了大号的内外衣服，连带再给岩雀找了几身，塞满了背包。估计储备用水不大够，又搬了一箱瓶装水回来。十来分钟时间，岩雀已经替雷虎刷洗干净，见我回来，语速轻快的说：“扶他坐起来，我给他上药。”其实也就是双氧水之类的了。有些艰难的把雷虎扶在折叠凳上坐了，再用热水冲了一遍，我用毛巾擦干水渍，岩雀则是处理雷虎的外伤。他胸口的贯通伤口红肿，还在往外流脓，看得我们三个都齐齐皱眉。岩雀轻轻咬唇，从随身急救包里取出剪刀镊子，也不管雷虎疼不疼，直接把略微结痂的伤口剪开。李梓惊呼一声，连忙转过身去。身体的疼痛，让雷虎有了一丝反应，不过仅仅是颤了颤。岩雀皱着眉，在圆形的红肿伤口处上下剪了破口，再环形剪了一圈，把坏死的部分完全切除。修长好看的手指在雷虎伤口附近按压，汩汩的脓血冒了出来。“需要什么药，我明天去附近找找看。”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死，轻叹道，“工人医院就在南边，几百米而已。”岩雀鼻子里“嗯”的应声，又取出针线，开始缝合伤口。估计是脓血派出，让雷虎气息顺畅了不少，他浑噩的状态恢复了一丝清明。“我……”雷虎声音嘶哑，喃喃念道。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眼珠子疲惫的看了眼跟前。“我还活着？”他身子发颤，肯定是感受到了疼痛。岩雀缝合伤口都不打麻药的，钩针穿过皮肉，看着都疼。岩雀动作麻利的缝合完，我用毛巾给雷虎擦了擦身体，他眼里透出几分感激：“谢……谢谢徐少。”我淡淡笑声，略过什么谢不谢的：“有力气吗？没力气的话，我给你穿衣服。”“……”雷虎粗犷的脸上有几分窘迫，他的手肘压在膝盖，蒲扇大的手掌捏了捏拳，原本虚弱的气息粗喘起来，就像老式的蒸汽机车。呼哧呼哧的。“我自己来！”蒸汽机车启动完毕，小山般的身子缓缓站起。我看他颤颤巍巍的，想要去扶，他却摆手拒绝了。我于是从包里捡出给他准备的内外衣裳，把工程车的货厢挡板放下来，玩笑一声：“女士们请回避！”岩雀见雷虎有了知觉，总算松了口气，无路如何，也比半死不活的好。她身上也脏兮兮的，这会儿笑叹道：“城市毁灭，偏偏徐少还过得这么滋润，干干净净的，还能吃火锅……”我示意李梓照顾岩雀去洗澡，得瑟的抖了抖肩：“必须的，咱是讲究人！”――凌晨一点。雷虎艰难的换了衣服，岩雀也快速的洗了个澡，头发湿漉的披散，美人出浴，洗去了憔悴，洗去了眼里的绝望。李梓的水煮牛肉早就过了火，但没有人在乎，大家一人一碗，都开心的吃起来。我吃得不多，很快就放下碗，把“刷车”程序共享给了他们：“喜欢睡哪辆车，就刷哪辆。”岩雀眨了眨眼，目光瞅了瞅跟前的工程车：“你跟李梓，都睡在这里？”我脸皮极厚，上都上了，没什么好回避的，咧嘴坏笑：“你要不要一起？”“……”人不要脸则无敌，岩雀俏脸惊疑，神色复杂的瞪了我一眼，就低下眼眉。沉默了数息，才轻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我难过？我……“睡了睡了，困死了。”我喝了口清水，咕噜咕噜的算是漱口，逃避似的上了工程车。岩雀的声音接着传来，微带笑意：“但是徐少，你越来越有成为英雄的潜质了呢。”可不是，两度救美，不是英雄是什么？我在车里“嗷”了一声，心无波澜，蒙头睡倒。我不想当英雄，我只想当过去的那个小职员，和诗妍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对了……我惊坐起来，疑惑的皱紧了眉，隔着车窗问：“岩雀，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唉？”岩雀歪着脑袋，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什么呀？”果然是荒野魔女。我瞳孔一缩，紧盯着她，不客气的逼问：“你说不说？”雷虎见我态度不好，炯炯双目透出些杀气。无论我是否救了他，只要得罪岩雀，这家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岩雀放下碗，她那侵略性十足的目光正对向我，毫不示弱的道：“我告诉过你，只能相信你自己！我即便把知道的告诉你，你会信？而且，那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所以，是真的有什么内幕！“昨天晚上，我搜索了诗妍的慧心手环。”我尝试平静下来，“没有损坏报备，也没有定位信息，像是终端用户档案被删了――你的猜测是什么，告诉我！”岩雀一惊，她显然没想到会这样，眼眉颤颤，嘴里嘀咕：“终端用户被删？”她的表情告诉我，眼前的事实，证明了她的猜测。我把心里的疑点和盘托出：“诗妍曾问你功夫怎么样，你当时也反问了她。还有，诗妍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逃脱了枪手追杀――说吧，你究竟知道什么？”“……”岩雀的表情很是迟疑，我仔细观察，雷虎表情虽凶，却是一脸懵逼，显然不是知情者。李梓满脸忧虑，看起来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在担心我。“徐少……”岩雀思忖再三，总算开口，“我不能告诉你，这件事很不简单，你只能相信自己，靠你自己去揭开谜底。”“操……”我的希望落空，情绪顿时时空，怒骂一声，用力的砸了一拳座椅，“你在我面前卖关子？你要气死我？”岩雀眼神郑重：“徐少，你……”“你少废话！”关乎诗妍，我的情绪瞬间来到崩溃的边缘，一下跳下车来，冲岩雀吼道，“说！”局面有些失控，李梓怕我冲动，连忙拉住我的手臂。雷虎也放下了碗筷，撑着重伤的身体，挡在了我和岩雀之间，咬着牙怼我一句：“徐若，你是什么东西，敢对副团长大呼小叫？”“虎子，坐下！”岩雀脸色一沉。这个健硕的肌肉男死死盯着我，威胁之意一览无余。他听到岩雀的命令，身体僵持了一瞬，才哼哼唧唧的坐了下去。眼里满是暴怒，完全忘记我是怎么救他的。嗯，很好。我心头火起，见岩雀站了起来，伸手就往她前襟抓去，她并没有反抗，扔我就这么揪住：“我拿你当朋友，你却在利用我？好啊，我把你们两个捞出来了，卫星地图也做了，这里是你们的了，行不行！”话说得很重，以至于让岩雀平静的表情有了变化。她的薄唇微启：“徐少，你冷静一下！”“我他妈的怎么冷静！”我咆哮起来，几乎一只手把岩雀的身子提了起来，暴怒的情绪，让我的身体充满了力量。“诗妍死了，她死了，你懂吗！”我双眼赤红，“你吃过诗妍做的菜，我们一起看过电影，你那时候还抱着她！她已经死了，你明不明白！”“……”一提到这个，我的眼泪就止不住掉落下来。李梓掩面轻泣，雷虎似乎明白了什么，撇了撇嘴，表情也没有刚才凶悍了。“也许――”岩雀咬了咬牙，“她没死呢？”“操……”我脑壳一热，此刻就像一头发疯的野兽，真的就单手把岩雀抓了起来，“所以我在问你啊！你他妈的，说不说！”面对发疯的我，岩雀丝毫没有挣扎，保持了冷静：“徐少，作为朋友，我很想告诉你，但我现在不能说。”我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模糊的视线死死盯住她美丽的面孔：“为什么！”岩雀嘴唇张了张，下意识警惕的看了眼周围，意识到这里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才与我对视，表情稍缓。她轻叹摇头，声音很轻，轻到旁边的李梓、雷虎都未必听得见：“因为……现在告诉你，等于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