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俪深被感染,:“听你这么一说,更是感到一处处的山山水水都妙不可言,流传着亘古传说,甚至是石头都有趣得耐人寻味。你就做一个石头仙使,专门负责讲它们的故事。”
林书轩:“我真不知道石头本身是不是还有故事,但或许因为石头,有一个美丽的故事正在发生。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为你用不同的字体篆刻你的印章。”
俞敏俪不敢相信地望向林书轩,林书轩的目光又令她莫名地感到心跳异常,她红了脸,却猛点了点头,脑电波短暂短路,脑内空白了好一会儿。等她回过神来,脑海里闪过一句“眼前分明外来客,心中恰是旧时友”。她不由地暗骂自己不够矜持,怎么才跟人家第二回见面,就腆着脸答应收他的礼物,却又安慰自己说该是受了《石头记》的影响,才有了对石头的这份情有独钟,更自窃想自己抑或是那僧人或是那道人,寻寻觅觅青埂峰下的那块顽石。
俞敏俪的心中思绪在千回百转,林书轩只看得更加入神。俞敏俪被看得不知该怎样掩饰自己,只好说:“这店里的寿山石,无论大小,姿态都万千美好。连石头都美成了这样,这世间万物都跟美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的签名书法也是万般美好,文字可以生花,但图画更能成就真正的美丽。美学是一门修养,我正愁不知这个暑假怎么度过,不如学学画画,找找美感,或许可以遇见一个美丽的自己。”
俞敏俪回到书店,挑了几本绘画本。林书轩跟在其后,猛眨了眨眼,:“你的大脑神经跳跃得有点快,好像完全可以在天上人间来去自由。”
俞敏俪:“时间会慢慢地让我知道我的命运走势,我也用一生的时间去等待最终的结果,从今往后我不再从那些相书上寻找自己。你的书法美和石头美激灵了我,也启迪了我,不是脑神经跳跃了,而是我潜隐的绘画神经活络了。”
林书轩定定地看她,心里却想下一次该在哪里再遇。
俞敏俪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去找了母校的美术老师,经推荐成为福宁美术协会里一位画家的弟子,潜心专致地开始一笔一画地学习专业素描。她不确定自己的行为有怎样确切的意义,这种做法也并不为了标新立异,可的确怀揣着份小甜蜜,虽然绝对是个秘密。
林书轩苍龙飞舞般的字迹令她欣喜,俩人的书信交流亦成了一件乐事。一个短暂的暑期,忙坏了鸿雁,频频的渔书来去涨满了夏日的深情,就连那个夏季的飓风都温柔得令人心生感激。
而俞香兰喜迎财神,“金粒子走线”一趟来回三两天,可以尽挣千元人民币。一趟走线的收入是她月退休工资的近十倍,虽说跟日本打工的收入相比,尚属小巫见大巫般的羞涩。她已倒腾出万元收入,整个人兴高采烈,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如今她与老道的民工一样,一上火车就能钻在了车厢的坐椅底下,那样安全得可甜美地入眠。
俞大明的心依旧忐忑不定,戴着老花镜不停地在《法制日报》的每个缝隙里寻找有关走私的相关法律条文和案例,但不容置疑的是,看见那些钞票和俞香兰的自信,他的心还是有点小小的激动,而俞敏俪的脸上溢着充实欢欣的笑容,更让他心中踏实了许多。
最令俞香兰和俞大明兴奋的是,俞敏海在日本的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俞香兰刚刚“走线”回来,身上浅蓝色的短袖衬衫上,清晰可见黑黑的汗污色。一头黑白交杂的头发里有几处小小的打结。脚上的黑色凉鞋也因沾满了灰尘而失去了原来的亮色。
疲倦不堪的俞香兰使劲地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顾不上将凯旋而归的喜悦与俞大明好好地分享,更顾不上拥抱等待温柔召唤的小婉娉和俞敏俪。
她一手抖落包袱,似自言自语地低声说:“我这一路上就害怕海海打电话回来,他要的东西我还没替他要到……”。
话音未落,她就已拿起电话筒,声音说却高亢,:“哈哈哈,哎哟,我刚回到家,你有空吗?那赶紧把东西拿过来吧,我怕我儿子催哟!”电话那边想是有人也承应得痛快。
她心满意足地放下话筒,掀了掀腋下的短袖口,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皱皱眉,又似是自言自语地说:“臭呀,这天气真够热的,汗下得令人讨厌!我得先洗洗去!”
俞敏俪端来一碗绿豆汤,:“妈,您先喝口凉茶吧,您的嘴唇都开裂了。爸在给您煮鱼丸汤呢,怕您饿坏了!”
俞香兰摆了摆手,往楼上卧房里去拿换洗的衣服,她想抓紧时间清除身上的汗臭味和疲倦感。
俞敏俪看着她上楼的背影,发现母亲抬步颇艰,背影瘦弱单薄,不由地怔在原地,眼底发酸,想一向强悍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老了,老得令人不忍心轻易去武逆她,而比母亲大了许多岁的父亲,可想而知,他更是临近暮年。一念之起,平添了许多愁绪,她的眼刹那间迷蒙。
炎夏的中午燥热难安,厅里的大风扇吱呀吱呀地转个大停,那风却吹不出清凉的滋味。
一位比俞香兰年轻几岁的中年女人,挎着一个硕大的皮包,扭着肥硕的臀部,粗胖的大手抹了又抹满头汗水,正站在大风扇的正下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俞香兰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刚从洗浴间走回厅里。一见胖女人,精神抖擞地叫道:“哈!这么快就来了!大中午的太阳让你来,真的是不好意思!”
胖女人扬起肥胖的大手,在自己的脸旁边扇了扇,似乎不太满意大风扇的功效,粗声说:“我们都什么关系了,你一个电话,我不得飞过来吗?你也是强人,刚走线回来也不歇歇。”
俞香兰爽朗大笑。
胖女人玉老板打开大皮包。
俞香兰忙将茶几上的东西一一挪了开来。
茶几上很快地堆满了色彩明丽的玛瑙和玉器。红色的玛瑙石透着亮晶晶的光芒,大小不一的指环和心形挂坠以及镯子各自成堆摆放。而用油光纸包着的玉镯和玉挂坠,它们粗细不一,形态各异,则是一一有序地摆列开来。另有一些碧绿色的玉指环,似是要见缝插针般地躲在了每只玉镯的中心。整张茶几台面上摆放着各式红色、紫色和翠绿色的手饰配件,华丽丽地尊贵无比。
俞香兰半眯着眼,似乎被尊贵的光芒不小心闪了眼。
胖女人乐呵呵地笑,:“我知道姐姐你会挑东西,不敢给你准备次货!瞧瞧,这些玛瑙都是精挑的宝红色,颜色上上等,品相又特纯,瞧着就特别的亮!我确定没有第二家有这些货!再看看这些玉器,更别提我有多上心挑选了!几个台湾老板一来我家看货,一买就是几万元!”
俞香兰先抓了几只玛瑙和玉扳指,略看了看。
俞婉娉满脸惊奇地跑过来,站在茶几边,好奇又贪婪地瞪着眼前的一切,伸出小手,想要拿茶几上的一只翠绿色的玉镯。
俞香兰连忙将她挡住,递给她一只红色的玛瑙指环,对她说:“拿这个玩去,先找你小姑姑去,别影响奶奶做生意!”
又扯起嗓子喊着:“俪俪,领娉儿玩会儿!”
俞敏俪闻声从厨房跑进来,一看到茶几台面上琳琅满目的东西,不禁惊喜地看了又看。但还是忍住好奇,将俞婉娉领到楼上去了。
过了许久,俞敏俪听到院子里的道别声和关门的声响,按捺不住小激动,跟俞婉娉说:“快点,我们下楼看宝贝去!”
俞香兰正对俞大明说:“生意人的嘴巴真会说,我是说不过她的。就那玛瑙指环,前几次只要我三块钱一只,今天却说要价五块钱。可她拉着我跟她妹妹去‘走线’,做生意就得互相帮衬,我也不能跟她讨价还价,幸亏最近日元汇率也涨得快,价差也补回来了!”
俞大明心疼得责怪说:“你的脑子里刚放下黄金,又惦上了翡翠,灵光得跟个年轻人似的,也不怕脑子嫌休息不好闹了意见!”
俞敏俪看着那一堆宝贝,好奇地端详着每一样,问说:“妈,您帮海海哥买的?他拿这能卖多少钱呢?这些也是石头啊。”
“一只玛瑙指环能卖上个八百一千日元,合上人民币值个几十元,这不算什么哦!那玉挂坠跟玉镯就挣得多!瞧瞧这个!”俞香兰拿起一只玉镯,紫色透亮中混着些许白色,喜滋滋地说:“姑娘家就喜欢这种的,一只手镯进货二三百元人民币,卖得上十几万日元,还很受欢迎,老补货!”
俞敏俪惊讶地问:“不是说翠绿色才是翡翠的最最佳颜色吗?难道说紫色的更值钱?”
俞香兰说:“海海的朋友都是些年轻的姑娘,红玛瑙卖得好,也是这个原因。有些小姑娘就喜爱紫透亮色的。但论玉还是翠色为好,听胖胖说这些只玉镯和玉佩,五六百人民币的,已算是上等货了。想是可以卖上二十万日元以上吧!刚还听说她手上有的玉,台湾老板出了二十多万人民币的价呢,我们不要太高价的货。给海海备上这些,应是够档次了。”
俞敏俪吐吐舌头:“我海海哥学会了杀人不见血!这些玩意儿即使合上运费,利润也是翻了许多番。他在日本卖一只手镯赚得比我们许多人一年的总工资还多!”
俞香兰说:“明天再买些东西上邮局一并寄了,海海在等着呢!”突然间忍不住打了几声呵欠,眼皮已疲倦得直耷拉下来。
俞大明一旁又心疼得埋怨说:“老太婆要钱不要命了,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跟年轻人一样想挣大钱!回到家里,水也不喝,鱼丸也不吃,以为自己还年轻能折腾呀?”
俞香兰喃喃地低声说:“是感觉累了,但最近财运倒是不错。东南西北方的财神爷都赶齐着来。海海这孩子读书不上心,但会做生意,这些人中还是他最有出息。”说话间呵欠又不断。
俞敏俪忙说:“妈,要不您就躺这沙发上睡一觉吧,我帮您拿枕头去!”
俞婉娉脆脆地一声叫着:“小姑姑,让我去!”,小家伙咚咚地往楼上蹦去,俞敏俪紧随其后。还未等她们一人手上拿着枕头,一人拿着一条薄毯子下楼来,俞香兰已佝在长沙发椅上呼呼入睡。
睡梦中的俞香兰回到了拥挤不堪的绿皮火车上,一股闷热夹着汗酸味和烟味的气息重重地压迫着她。轰隆作响的火车动感十足,晃荡得意和疲惫犹如涌泉汇流将她包围,而现实中三人座的长沙发椅,让她拥有了梦里渴望的舒爽睡姿。俞香兰在梦里惬意地笑了。
俞敏俪只好往母亲的头部下轻轻地塞进枕头,小心地摆正她的头,让她躺得更加舒适,帮她盖上小薄毯,然后蹑手蹑脚地带俞婉娉离开。
俞大明看着俞香兰熟睡的样子,叹了叹气,又摇了摇头,将电风扇的风力调小了些,在靠着她头部的地方,坐了下来,戴上老花镜,拿了份报纸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