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涛和蒋芷萱准时从机场到家了,可他们并没有完全领会俞香兰的意思,在一阵温馨热聊之后,仅在家里住了一个晚上。
俞香兰们脸色已经阴沉了两天,之前害怕自己招待不齐,她让侄女俞丽芝上来帮忙。俞丽芝也已等到了俞敏涛为她申请的入学通知,做好了整装待发的准备,正来之不得做点回报。
俞敏涛一连几天忙得团团转,无暇顾上给家里挂个电话,蒋芷萱也没了声讯,甚至还带走了俞浅墨。
俞香兰觉得家里除了那套崭新的沙发和茶几,光景与往时别无异样,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心情寥落。
俞丽芝捧了杯菊花茶给她,轻声地说:“姑,我爸和大伯父约好了今天会来。”
俞香兰喝了一口茶水,半晌才反应过来,:“还来干嘛呢?他们是想来看外甥的,可你表哥连家都不回了。”
“我跟我爸说了表哥表嫂都忙。但他们说无论如何都得来一趟,家里都杀了鸡鸭,不得拿上来给表哥表嫂补一补么。”
“养儿娶媳,娶了儿媳没了儿子!自打涛涛娶了芷萱,我这当妈的该去太平洋投洋自尽。”
俞丽芝害怕勾起俞香兰伤心往事,赶紧找高兴的事说:“二表嫂不是有喜了吗?这多好的事呀,吃了日本的好风水,怀的一定是男孩,您不就想有个孙子么,这下好啦!”
俞香兰听了一激灵,格外兴奋,瞪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芷萱亲口告诉你的?真有这事?”
“我是听到二表嫂跟表哥说悄悄话,说什么这次老想吃酸的,跟上次感觉不一样,二表哥搂着她,还摸了摸她肚子。我是不小心撞上了,怕他们难为情,没惊动他们,以为他们早告诉您啦?”
俞香兰沉吟着,:“我就说呢,怎么去了日本后还这么娇贵。全福宁有几户人家有我家这条件,他们干嘛一定要花钱住宾馆?不明摆着就是想显摆阔气吗?我想不通,涛涛原也不是这种人!你这一提,我倒想起来了,听那天晚上芷萱老起夜下楼去,第二天涛涛说了卫生间建在楼外真不是个事,那一副心疼劲,估计是真有了,也该有了。”
俞大明正好进来听到最后一句,接话问:“有了什么?该有什么呀?”
“姑父,二表嫂有喜啦,您很快就有孙子抱啦。”俞丽芝抢着说。
“什么?”俞大明无比惊喜,:“老太婆,真有这事?哎呀,这可太好了!幸亏他们出国了,按国内的计划生育政策,哪会有这种机会。”
俞香兰露出了久违的笑脸,但还是觉得该提醒他们,:“涛涛和芷萱还没正式说,我们也就不要透露这个消息,亲戚朋友面前不要提这事,知道吧。”
俞丽芝忙点头:“是,是,我不会多嘴的。”她见了俞香兰的笑容,心里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欢畅。
俞大明依然沉浸在快乐之中:“我得马上让他们回来,家里住得好,吃得好,干嘛要住宾馆。要是真的生了个孙子,我们还要回老家大摆酒席!我每次回老家,老家那些人,大大小小的,都很尊重我的。就那个没文化的七婶子每次碰上我,都要跟我来几句:计划生育政策真是绝后的政策,你家什么都好,但生的都是丫头片子,海海以后一定要生个男丁。你说气人不气人?话怎么说得这么没水平!我每次都听得胸口发闷,但又不知道怎么应对她。”
俞香兰骂说:“那个臭没水平的!不就住农村,农村户口可以生俩胎,试试只生一胎看看,她家那几个儿媳妇又能生出几个孙子来?她就爱管别人家的闲事,招人厌的婆娘!”
俞大明似乎已扬眉吐气,立时声爽嗓亮,:“我得让涛涛和芷萱尽可能将外头的应酬辞了。不就呆几天的功夫,我们在家天天设家宴,他们有什么好朋友都请家里来。”又想起俞敏俪来,:“俪俪说好了回家,怎么不见了人影?一家人都该好好在家吃饭!”
俞香兰搁下心头的不快,急切想证实俞丽芝的说法,就给蒋芷萱的母亲打个电话,直接问:“亲家母,芷萱有没有给您说她怀上的事呀?”
电话那头客客气气地回说:“我也是刚听说的呀,她没个轻重,本身体质又不好,这两天跟涛涛一起,一直忙着应酬,都顾不上跟我好好说话。我也替她担心呐。”
俞香兰着急地问:“有没有说是男是女?”
“分男女还早着呢。她只是临回国的前几天才知道的。她们在日本过得太辛苦了。我想呀,敏涛不是正式工作了么,生活压力也没以前那么大了,干脆让她在国内好好地养胎,顺便也好好地陪陪小墨墨。”
俞香兰:“她们主意大着呢,上不上班,在哪儿养胎,还是让她们俩口子自己做主吧。你看,她们这次回国就只在家呆一晚,就搬去宾馆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又在闹意见。”
蒋芷萱的妈妈似乎听出了她的不快,:“呵呵,说哪儿呢,我家芷萱一直念着你们俩老的好呢。在东京呆几年了,难免不习惯了家里的起居。敏涛这孩子心细,懂得心疼人。他们不懂事,没跟你解释清楚,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他们不住在家,我们当父母的不也一样省了事,就当俩方便吧。我就闹不明白,不就出了日本,怎么一回国就一波一波忙得停不下来,小墨墨又给甩到我这儿来。”
俞香兰了解了她想知道的事,先前的困惑和气恼已散了,也就没有什么好聊的了,客客气气地问安了蒋芷萱的父亲,就挂了电话,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当老师的就是会说话,把女婿说得比亲儿子还亲。刘娜打了三份工都不喊辛苦,只打了一份工的人,却叫辛苦叫得震天响。但转头劝慰自己说,这回还是让他们住宾馆吧!
她又喊丽芝,:“你爸他们说了什么时候来吗?我得让他们赶紧来吧!你先把鸡炖上,先给他们送点鸡汤去。外面东西太杂,芷萱的身体不一定扛得住!”俞丽芝不禁抿了嘴偷笑。
俞敏俪傍晚时分到家,俞庆祥也接着来了,他从上海还带回了两瓶法国产红葡萄酒。俞大明生怕有人喝不了红酒,又提了一箱啤酒回来,晚上的家宴满席热闹。
俞香兰的哥哥在席间见俞丽芝父女喜气洋洋,免不了生情感触,连连叹息说:“我家建华和建秋该是没有出国的命,怎么又被拒签了?建秋那孩子死心眼,还希望再让涛涛帮他办。”
俞敏俪忽然也起了念头,:“二哥二嫂,我也想去日本,你也帮帮我!”
蒋芷萱笑说:“俪俪,不是我有私心要拦着你,二嫂真觉得日本的工作节奏太强,不适合你。”
俞香兰的弟弟同声附和说:“俪俪,也不是舅舅怕你去发财。丽芝是考不上大学,我才舍得让她去日本。你就老实当你的老师,教材年年不改,只要熬过头几年,以后就当一台留声机,备课的时间都省了,每年的寒暑假快乐得跟神仙似的。”
俞敏俪神情恍惚,脑海里全是林书轩的影子,喃喃地说了一句,:“我只是不想留在这里。”
俞大明心疼地说:“出日本是替鬼子打工,我们在国内的,怎么着都是主人翁。”
俞丽芝的父亲猛灌了几口啤酒,粗声说:“我当舅舅再发个话,阿姐家得留个孩子下来。以后俪俪结婚时,凡去日本的兄弟姐妹,还有表兄弟姐妹,每个人必须包一万元大红包给她当嫁妆。”
所有人点头称是!
俞香兰开怀大笑。
俞庆祥给大家各斟了大半杯的红葡萄酒,蒋芷萱端起嗅了嗅,:“闻着香,可我不能喝!”逐将她的酒杯递给了旁边的俞敏俪。
俞敏俪旁若无人地举起了杯子,像喝水般地将它咕咕几口吞下,又似渴饮甘霖,又一口喝完了自己面前的那杯红酒。琼液入胃,一股热流从心田涌向脑海,双颊逐渐酡红,见所有人站起举杯,她也站了起来,却说:“我想睡觉了!”
俞庆祥:“我和杨洋登记结婚了,没办酒席,借这杯红酒给长辈们陪个不是!”
俞敏涛:“法国有法国的红葡萄酒,我们中国也有中国的红葡萄酒。上海有上海的科技园,我们福宁也会有福宁的科技园!也借这酒恭喜庆祥和杨洋喜结连理,也希望庆祥和杨洋最后回到福宁的科技园来。”
俞敏俪已蹒跚着步子走开,迷蒙中听见酒杯碰撞的轻脆声和祝福声声。她在心中低语:我很清醒,可我却想沉醉,我只眷恋这种葡萄酒的味道,跟那林书轩无关!
她走回卧房,不小心抓落了放在书桌上的背包,包里滑出几封信来。林书轩的字迹依旧醒目,可信封并未拆封,另外的几封却是其他人的朦胧表白。
俞敏俪一手扫掉了所有的信,自言自语地说:“我要换个实习单位,辰欢会替我保守一切。我要一阵风一场雨,一池琼酿一生遗忘,我跟林书轩如同白天和黑夜,从此绝无相见的机会。”
她一头埋进枕头,似醉排醉,却想长眠不醒。
林书轩正找到林辰欢,担忧地问:“俪俪呢?她没事吧?!”
林辰欢盯着他的俩只大熊猫眼,冷冷地说:“遇见你以后,原来忧伤的变得更加忧伤,快乐的变得不再快乐。”
林书轩:“我给她写了信,但我等不及她回信,就来找她了。”
林辰欢:“她不会见你了,你也不用到处找她!林书轩,你以为你爱护得了她,你能让她免受羞辱。可你什么都没做,你也什么都做不了。你连你的叔叔婶婶都反抗不了,更不用说反抗你的父母。请别再拿爱情当幌子!”
林书轩心如刀割,顿感呼吸困难,转身踉跄而行,怆然间发觉:爱情如流星疾走,陨石注定了要千疮百孔,或许退却守望才是最好最真的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