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俞香兰听了好友余姐的建议,一起去弥勒岩寺上香。
余姐是个佛教徒,听说了弥勒岩寺的主持为了农历八月廿二定光佛的圣诞请来了一位大师诵经,更听说了那位觉明大师大智大慧,自带佛光,见过真容的人都将视他如转世佛佗。
俞香兰听了甚觉好奇,并想弥勒岩寺里有尊笑弥勒憨笑可掬,可谓笑尽了天下可笑之人,即使去了见不着那位传说中的转世佛佗,摸一摸上笑弥勒的大肚,也是可以拂一拂心头的烦心事,领悟佛佗的大肚可容世间难容之事的精神。
俩人到了弥勒岩寺时,并没有想像中的人潮涌现。
远见几条黄色的幡旗高高竖起,通向寺庙的路尚在修缮,一阵风过,幡旗呼呼飘扬,一股尘土亦随风飞扬而起,令人眼睛难睁,但眯眼之处亦可见一巨大石佛盘腿席地而坐。石佛的耳朵长长,大肚圆圆,坦胸露脐,笑容憨憨,好一副欢喜慈态。
俞香兰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笑容灿烂。
到了近处,余姐对着弥勒佛行了几个礼,对身边的俞香兰说:“阿弥陀佛!这尊欢喜佛是全中国最大的立体石雕坐像,佛座之地幸福光明,真是我们福宁人的福气!”
俞香兰:“平时我只拜仙公,没怎么留意佛说。以前曾听说过弥勒笑佛表面看似蠢笨,其实是无尽的大慈大爱与大智大慧。蠢笨是化解一切争斗、计较、嫉妒的无上妙法,大智若愚,大慈更是若愚至极!这尊弥勒佛怎么看都是一副欢喜模样,哪来蠢笨?”
没等余姐回答,身后就响起一人声音,:“阿弥陀佛!施主有慧根,自有慧眼识慧心!”
俞香兰和余姐转头一看,一位披着袈裟的和尚手中持有一串念珠,正站在她们身后,微笑着看着她们。
俞香兰不好意思地说:“哪里?我一个家庭妇女哪有什么慧根?”
余姐却惊喜地叫:“阿弥陀佛!您就是觉明大师?”
和尚微微点头。
余姐激动万分,:“我那几日实在是凡事缠身,没来得及参加定光佛圣诞大典,今天就是特意寻大师来的。”
俞香兰听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刚才你在车上跟我一口一口地说燃灯古佛圣诞,怎么又有了定光佛圣诞?”
觉明和尚微笑说:“燃灯古佛亦是定光佛,是过去佛;如来佛是九世之尊,是现世佛,主修今生;你们眼前的弥勒佛是未来佛,修的是未来。施主刚刚说到的蠢笨,却是佛佗以无分无别、无争无求、尽心尽力助人成功却不图回报的大慈,巧妙地化解现今人类好争好斗的缺点,并且引导众人展现本有的光明良心,助人间净土大自然乐园早日实现。”
余姐又是如获至宝般的一番激动,:“是!是!到时人人皆大欢喜,才是我弥勒佛的欢喜事!”
和尚又说:“佛是未来的众生,我等生而平等,修过去,修现在,修未来,六道轮回,佛法无边,一切皆有可能!”
俞香兰听了如坠云里,半晌嚼不出意思,又不好意思问个明白,就吞了个囫囵般地含糊说:“哎呀,做人就是烦恼多,尤其做女人,巴不得下辈子不要再做女人了。儿女小的时候,含辛茹苦怨不得,她们好不容易大了,以为可以甩手当个闲人,可还是一事堆着一事来,想甩手甩不了,这心一直被吊着慌!”
和尚呵呵地笑了:“施主来对地方了,笑弥勒慈心无量,大肚能装普天下之事,布袋里有天地间一切至宝,能解一切忧伤痛苦,只要你心念弥勒,自能笑对一切了!”
余姐力表同感说:“对!对!我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摸一摸这尊弥勒佛像,心里就显舒畅了!”
她边说边掏出藏在衣领里的一尊玉雕笑佛像,对俞香兰说:“这是我特意从普陀山求来的,每天都挂着它,安神挺管用的,要不我也替你求一尊去。”
俞香兰踌躇了片刻,:“我家里供了何仙公的神位,就不求这个了,免得将自己搞得左右不是。”
大师哈哈大笑:“道佛不同门,禅悟且共缘!”说完大踏步向寺庙里走去。
余姐忙对俞香兰说:“我是要找大师问点事,你先在这里等等我。”边说边跑起小碎步来跟着大师去了。
俞香兰一个人站在笑弥勒跟前,安静地直视着他憨厚的笑容,背部突又开始僵硬生疼,骤然间无比后悔不该无端地反对女儿的恋情,所有的争执和斗气在笑佛的笑容中显得无知和偏执,女儿不知道现在何方?她是否明白自己的牵肠挂肚?世间之事,有因必有果,自个儿脊背受伤何尝不是一种执念的苦果。倘若一开始就让相互欢喜的人行欢喜事,怎会凭空多了诸多的烦恼和苦痛?
俞香兰想了又想,又将自己责怪懊恼了一回。
没多时,余姐乐呵呵地一路小跑回来,举了举手中的一个小盒子,:“看看,我帮你求来的。”
她旋开了一个按扭,小盒子传出众人齐诵唱佛经声,唱词单调,不过就是单一的念唱阿弥陀佛,旋律却轻柔悠长。
余姐:“你不是说晚上老睡不着吗?睡不着的时候打开它,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俞香兰不禁开怀,:“这倒绝对是上佳的催眠曲哦!”又惊奇地问:“你刚才去问大师什么问题了?”
余姐稍稍迟疑,:“也没什么,心里有些小疑问,想问个明白,只求个踏实,大师的话我也不是太明白,或是我自己太愚沌,不过万事皆空还是心里清楚的。”
俞香兰叹说:“哪有那么简单,万事真能皆空吗?”
余姐掩饰说:“我平日里要是想不开,就捻佛珠子念佛,我也帮你讨一串菩提珠吧,你学着口念阿弥陀佛,不用太苦囿于今生的杂事。”
俞香兰见她不愿意多说她自己的心事,也就不再多问,心想各人各有苦情,世上真有几人能如欢喜佛乐已乐人。但那和尚也说了欢喜佛修的是未来,若是世人可放下心中执想,拂去世事尘埃,也可修个满心欢喜诸事圆满。
俞香兰自我安抚了一番,心情愉悦了不少,回身向着弥勒佛虔诚地拜了又拜,又去到寺庙里找了庙住,买了些香束出来,又跪拜了一番。
俞姐真的替她要了一串佛珠,俞香兰拿在手上把玩几下,隐隐闻到一缕香味,心情酥爽。
俞香兰回到家时,俞大明正等她等得心焦,一抬眼看见她满面笑容地进来,不禁疑惑地睁大了眼。
俞香兰随手将手袋一搁,整个人往沙发椅上一躺,挺直上身,双手在后背使劲地上下搓捏,口里嚷嚷喊:“哎呀,累死了,不行了,老了不中用,动一动都嫌累!”
俞大明问:“刚才见你笑得开心,像是捡了宝似的,累点也是值得!”
俞香兰哈哈大笑,:“这人呀,最怕的是心累。心累了,好日子也过成了坏日子。身子骨累了,心要是不累,坏日子也能变成好日子。”
俞大明:“去了趟弥勒岩回来,说话都饶上了舌,看上去真是高兴了。早知这样,我应该跟着你去。我在家一上午的时间,涛涛他们轮番打电话回来把我说了一通,佳佳还说我是偏心眼惹了祸,将俪俪管过头了,才逼了她反出了家门,你说这个佳佳怎么能这么说话,前些时候她不也跟着你一个调子吗?我越想越气!”
俞香兰伸了伸腰,摆了摆手说:“我是想通了!想通了心情就好了。今天在弥勒岩寺,总觉得笑佛在笑我想不开。回来的路上,余姐说了,笑佛专治女人的小心眼。我看你的心眼也不大,不如下次去也给你求一个笑佛挂坠,让你也随身挂上,省得你也想不开!”
她又仿佛记起一件要紧的事,“哎呦,最重要的事情今天倒给忘了,我糊涂了,忘了给俪俪求道平安符,我得求仙公保佑她去。”说完撑起身来,扭一扭腰板,拖着僵硬的身子上楼去了。
俞大明在她的背后笑说:“可我还坚持当个唯物主义者。”但俞香兰刚才的一番话也着实令他心情舒畅了许多。
电话铃声做响,俞大明提起话筒,俞敏俪怯怯柔柔的声音传来:“爸爸,我想您和妈妈了。”
俞大明的鼻头立时一酸,吸了吸鼻子说:“你这孩子,看着最乖,闹出的动静却最大。”
俞敏俪:“对不起!爸爸!也跟妈妈说声对不起!”
俞大明关切地问:“林书轩懂得照顾人吗?”
俞敏俪对着身边的林书轩吐了吐舌头,:“您放心!他不敢对我不好,他是党的好儿女,我是祖国的栋梁,所以他得学会好好地保护我!还有,我们拍了好多好看的照片,回家后让您和妈妈好好欣赏。妈妈怎样了?”
俞大明:“她好得很,今天去了弥勒岩,仿佛又开了悟,想开了,现在正在仙公房里给你求平安呐。”
俞敏俪顿又觉羞愧难当,跟父亲说了些宽慰的话,放下话筒,默默地靠在了林书轩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