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看着年岁还不大,走路却已有些颤歪的姜元新,心里突然没那么讨厌这个姜二的老叔了,是啊,谁还没个难处?哪怕这个人多么的令人厌恶,可是到了可怜之时,总会有人怜悯的,大概这就是“人之初,性本善”真正的含义吧。
大海开着皮卡又返回了旱湾子,去寻江平在不在家,那小子昨天值班,现在还在被窝呢,旁边还躺着下夜回来的赵守谦。江平娘因为最近儿子的务实,羊换换的讨喜,自己也是红光满面。见了大海,询问着大海忙不忙,大海只好先不喊江平,靠在炕沿边和江平娘聊了起来。
江平娘和自己娘惯熟的很,这两个老人也无话不说,经常唠心,所以关于二海的事,江平娘是仅限的知道的几个人之一。
江平娘问完了忙不忙之后,声音压了很低说道:“大海,你可得把二海收揽好,别让孩儿做出啥出格的事。”
大海眼下很烦别人和自己提二海,出于两家的交好只能点头应道:“知道咧,大娘没事,讷收揽着呢。”
江平娘又说:“讷和你娘说过咧,金雷子娘靠不住,你还是早做打算,再寻个人给问问。”
大海听了,抬起头看着江平娘,眼神询问着,咋了?
于是江平娘就把羊换换和自己说的一番话又对大海叙述了一遍,大海听了也是惊讶:“还有这事咧?为了一顿油糕,让侄女来假相亲?”
江平娘也是气愤的说:“可不咋咧,你想想,她说了多少媒,又成了几家,都有数咧。”
大海听了心寒,想着还好这江平和羊换换算是成了一对,于是对江平娘说找江平有事,把睡着的江平喊了起来。
江平睡眼朦胧的看见是大海,翻个身又要睡,大海连忙说:“是二岗找你有事咧”
“啥?“江平听了一骨碌翻起身子也不睡了,问大海说:“二岗找讷有啥事?”大海气的,暗骂江平迟早要吃亏在这势力的性子上。
大海把姜二交代江平的事说了一遍,让江平在官家窑打听下老叔姜元新的近况,完了给姜二个消息。
江平听了说这个容易,姜元新在矿上和他打过照面,有聊过,好像是在回采队,去回采队里一打听就可以了,后天给信。接着又问大海开皮卡车了没,大海说门口停着咧,江平觉也不补了,爬了起来,对娘说着要出去找羊换换了,又拉着大海说:“大海岗,走吧走吧,带讷出去溜一圈。”也不管大海同意不同意。
大海没招,只能出了院发动了车,车上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江平:“哎?江平,羊换换的单位是不是小姑娘挺多的?”
江平听了开始显摆:“多了去了,不夸张的说,七县四区的吸人(漂亮)女女都在咧。”
大海听着江平夸张,但是想着也肯定不少,于是说:“江平,你是不是去找羊换换?”
江平嬉皮笑脸的说:“啊,要不然搭岗车干嘛,快点送讷去车站,省点腿。”
大海思慕了一会说:“江平,中午岗请你和羊换换吃饭呗?”
江平诧异的看着大海,大海平日里是个勤俭的人,为人仗义不用说,可是这花钱的营生还是挺抠的:“大海,是有啥事吧?”
大海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朝着江平胳膊捶了一下:“你这小子,刚才还叫岗,现在就改口,爱吃不吃,下车给岗滚求蛋。”接着把车停在了马路边。
江平笑迷脸改的也快:“咦,大海岗咋说翻脸就翻脸,跟讷娘似的,嘿,嘿,咱开车去呗?”
大海听了又发动了车子,没说话,对付江平就得先硬后软,路过修理铺,大海在车上喊出了春玲,拿了一百块,说中午在外边吃了,不用等我。
对于春玲来说,天底下最放心的两个男人,一个是爹,一个就是大海了,大海手里从来都是一个富余钱都不装,需要多少就和自己拿多少,最近几个月,和老公家合营了这个维修站,每个月能进账千大几,大海原封不动的全给自己掌管着,当然,大海要钱时,自己也是从来不问花销到哪了,大概这就是世人眼里的夫唱妇随吧。
大海拿上钱,开着皮卡车一溜烟开到了十里店的地毯厂,大海把车停在了厂门口。已经十一点多了,开始有零散收工的女子出了地毯厂,大海点着烟,开始毫无避讳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些女子。
零零散散出来的女工看得见大海那执着的目光,被盯的久了,开始躲避着大海,把大海当成贼人一样的防范着,鄙视着。
江平看见大海的样也开始嘲笑起来:“吆喝吆喝,没看出来,大海岗,你挺花的呀,回去不怕春玲嫂子骂你?”
大海没有理江平,只是说:“给岗滚求远!”接着继续扫视着来往的女子。
没过多久,羊换换终于下班了,顶着一顶防尘小白圆帽子跑了出来,那样子就像预料到江平会来似的。江平也疾步迎了上去,两人握着手的热情劲,大海想着假如现在身边没人,两个人会不会当街亲上嘴嘴。于是也迎了上去,走到跟前说道:“哎哎哎,行了行了,身边还有人呢!”
羊换换,这才发现,原来大海也跟来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道:“大海岗,你咋来了,我没看见。”说着话羞的地下了头。
大海开着玩笑说:“合着你眼里只有小情郎呀”
羊换换瞬间又变成了大红脸,不停地用手捶着江平,让江平快点解围,江平当然知道羊换换的意思,对大海说道:“大海岗别那么多废话,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下馆子吗,换换咱今天好好宰大海岗一顿。”
大海也停止了对羊换换的取笑,接着说:“今天让你们随便宰,走吧,上车吧!”说着话引着两个人上皮卡车。羊换换听说要下馆子,于是让大海江平稍等,又跑了回去。
羊换换因为不租公寓了,所以把替换的衣服寄放在厂车间里,这要出外边去吃饭,又跑回去换了行头。
三人上了大海的皮卡车,大海问着羊换换哪有好点的饭馆,别省钱的地势,于是,羊换换指着路带着众人来到了一个涮锅店“常来顺”。
雁北的涮锅不同于南方的火锅,虽然都是涮,但是汤头和酱料,以及锅料配菜都是不同,常来顺就是雁北的一家老字号的涮锅店,朴旧厚重的单筒铜火锅,中间加上木炭,小火烧的通红,内蒙羊肉为主,什锦食材为辅,整锅的食材一起端上,不出五分钟,汤头就滚开了锅,先吃里边的半熟食材,比如丸子烧肉等等,等汤头再咕嘟五六分钟后,里边的蔬菜蘑菇以及其他食材就都可以吃了,等菜吃的差不多了,这时的汤头才是最有味的时候,再涮手工切好的羊肉卷,蘸上韭菜花的香油碗料,或者是芝麻酱料,只用香已经不能形容其味美了。
冬天吃涮锅是最好的时节,三个人点了个什锦铜锅,吃的火热,大海要开车,所以没有要酒,只是江平自己喝着啤酒,大海端起了健力宝,和羊换换示意着碰了一下杯,说道:“换换啊,按理说你们还没订婚呢,但是当岗的迫不及待的想请你们两个吃顿喜头饭。”
羊换换平日里和大海接触的也不少,觉得大海是个可靠的大岗,高兴的举起健力宝也碰了一下:“谢谢大海岗咧。”
大海又说道:“岗先说啊,岗是想请你们吃喜头饭,但是这一顿可不算喜头饭啊,这顿饭啊,是岗有事想着让弟妹帮忙咧。”
江平那夹了个丸子,立马把丸子放在嘴里,也不怕烫了舌头,急了把火的说道:“看看看看,讷就知道大海这顿饭有问题,不能白吃,啥事啊?还得让讷家换换帮忙?”
大海冲江平瞪了下眼说道:“闭上你的嘴,热饭烫不上你的嘴?”接着又缓和的和羊换换说道:“换换啊,这事还就得你帮忙才行。”
羊换换听了有点腼腆的说道:“大海岗,你说吧,只要讷能帮上的,讷就帮咧。”
大海听了,脸上露着喜色说道:“换换啊,你看啊,你们厂里有那么多女工,有没有和你要好的?性子好点的,能过日子的,给讷兄弟二海介绍个对象?”
羊换换听了笑了笑说道:“大海岗啊,讷还以为啥大事咧,这个事啊,好说咧,但是只要大海岗不嫌弃讷们是农村户口,好姑娘多着咧。”
大海听了相当开心,觉得自己这想法走对了,连忙把整盘手切的滚花羊肉推进铜火锅里,敬优着羊换换多吃点……
姜二给姜元新回了电话之后,心情矛盾的厉害,当时想着不用管求他了,但是心里好像有那么个声音一直在喊着:“他是你叔咧,他是你叔咧……”于是又给大海回了个电话,姜元新找自己无非是有困难了,缺钱,也就让大海给姜元新先拿几个钱,自己有机会回去了再给大海打饥荒。
等电话那头的事情料理完了,也十点多了,去摆摊已经是迟了,看来今日得给自己放个假了。
当姜二回到自己的店铺时,大林正在接待着一个中年汉子,大林见姜二回来了,于是对汉子说:“讷师父回来了,你和讷师父说吧。”说着话喊道:“二岗,这位大岗有事要办。”
原来这汉子是三道坡的老住户,家里新建了三间正房,想着近日里把房梁上了,来问二宅,择个好日子。
姜二听了安顿着那汉子进了里屋,问了汉子老屋在哪个方位新家在哪个方位,汉子告诉了姜二,姜二心里盘算了下方位对汉子说道:“大岗啊,这上梁的好日子有,多的是。但是啊,讷建议你近日里不要上梁,这寒冬腊月,天坑已经转到了东北角,人家动锅动灶都得小心,您这时日上梁不太好。”
那汉子说:“平日里家里的营生太多,开了春更忙,想着眼下没了庄稼,也不用出去务工,所以想把家里的营生先做了,小先生先给看个日子,黄道吉日就行。”
姜二听了,还是摇头说道:“大岗,不是讷有钱不赚,您这个时节上梁,犯大忌讳咧,讷弄不了啊!”
汉子看姜二说得决绝,也不多问了,扭头走了,嘴里还嗨叨着:“没本事当什么二宅?”大林离得近,听的真,但是也没发作,等那汉子走远了问姜二:“二岗,这到手的买卖,你咋不做咧。”
姜二笑了笑:“大林啊,有些事有的人不信邪,觉得看日子只是讨个好兆头,不讲究太多,其实这里大有学问咧,你以后慢慢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