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月在一旁把林志文眼中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她手心攥着一把冷汗,就怕这林志文被她师父给气疯了。
良久,林志文忽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冷笑了一声,道:“朱神医,你说那些人好了就好了,如果那些人的病情复发了,恐怕就会危及到整个淮北城的百姓,这样的后果你承担起吗?”
朱神医摸了一把小八字胡,勾了勾嘴角笑道:“回大人的话,不是凭我一人说的,而是这营地中二十多位大夫一起断定的~”
林志文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眨眼间又笑了,“你们断定的?那之前疫病完全康复的人为何又染上了瘟疫?你们这么做眼里还有我这一城的知府吗?就算好了,那也该重新找个地方,等确认他们不再犯病才可吧?”
朱神医嘴唇动了动,过了半响躬身道:“林大人教训得极是~”
林志文冷哼了一声,眼神扫了一圈众人,道:“我是这淮北城的一城知府,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是~”
林志文撩起官服一摔,黑沉着脸离去。
“师父~”卢月几步跑到朱神医身旁,心疼地扶起朱神医。
“我没事~”朱神医嘴角扯开一个淡淡的笑意,抚了一把卢月的头顶,卢月却心里难受极了,如果不是她,老头就不会来这淮北城,更不会受那可恶的林志文的气。
卢月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师父~”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说对不起,可看着老头明亮淡然的眼睛,她愧疚地低下了脑袋。
“淮北城是我自己想来的~”朱神医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他知道卢月这个丫头为何眼圈红了?为何一脸委屈巴巴地叫自己?
卢月摇了摇头,牙齿轻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这上次她第一次试探时,就心里有几分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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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文压着一股子火气回了林府,刚一落座,他忍不住内心的怒火,一手把桌上的茶壶茶杯全都扫落到了地上,门口的小厮吓得缩了缩身体,下一刻瞬间站得笔直。
“去给我把张师爷叫来~”林志文冷声道。
小厮赶紧脚底抹油一般跑去唤人,那边的张师爷知道林志文今日心情不好,也不敢就触霉头,一路上跟着林志文回了林府,见林志文没有理自己,便放心大胆地回了自己家。
结果这边他刚回家,椅子还没坐热,就听到外面有小厮通传说林大人要见他,吓得当即一口水都顾不上喝,急忙往外跑。
等到了屋子前,他停下来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听到冷冷的一声“进来~”
张师爷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连忙走了进去,他拱手给林志文先行礼,谁知道林志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我且问你,我们现在炼制了多少个毒人了?”
张师爷伸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回大人的话,这毒人炼制难成,到现在为止,不足十人。”
林志文脸色徒然变冷,“怎么这么少?”
“回....回大人上次刺杀秦王爷,那一批后来死伤大半,所以..所以...”张师爷瞧着上方的林志文简直就跟个活阎王似的,吓得说话结结巴巴的。
“废物~加紧炼制~”林志文双拳握紧又松开。
“
是~”张师爷赶紧应了一声。
林志文琢磨了一把,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心里十分不安,又道:“还有你尽快找时间把这些毒人先转移了。”
“啊?”张师爷惊讶地张了张嘴,这...这要转移到哪里去?
林志文一听,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啊什么啊,要不是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现在用得着怕他们吗?”
张师爷一下子呆住了,嘴巴动了动,怎么也想到不到这火怎么一下子就烧到他这儿了?
林志文一看到张师爷一脸蠢样,冷笑道:“怎么?要不是你做事不干净,让人把药草送了回去,现在我还能收拾不了那老头?”
现在这朱神医在百姓中声望那么高,想动着这朱神医恐怕有点难,他不但不能动,还有好好保护着。
“下官该死~”张师爷这下终于听命林志文话里,赶紧认错。
林志文阴鸷的眼神剜了一眼张师爷,要不是这蠢货还有那么一点用,哼,他岂能饶了他?
张师爷转了转眼珠,谄媚笑道:“大人,这还不简单呢?他能治好多少,下官就能让染病多少。”
林志文轻笑了一声,“好,那就下去好好办吧~”他摆了摆手,最好染病的人能多得让他们慌了手脚,这样的话,就没有人注意到他炼制的毒人了。
“下官告退~”张师爷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等到张师爷的身影消失,林志文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低头琢磨着,现在毒人还是太少了,得找冷凝姑娘好好商量一下,炼制更多的毒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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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城北营地的瘟疫得到了控制,众人也难得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卢月和朱青商量了一下,他们把那些屯在屋子中的药材都拿出来晾晒,等到卢月搬空了整个屋子,才发现他们的药材居然有那么多。
整个院子晾晒了好多的药草,大部分药草是第二次朝廷派人运送粮食时,送来了好几车。
后来秦沐枫以救治淮北城瘟疫的名头,从周边的地方要来了十几辆的药草,这些药草因为无人打理,全都堆积在屋子内。
幸好淮北城的气候干燥,不然恐怕早已经就霉完了。
卢月蹲下身,把地上的药草一一铺开,朱青瞅着卖力干活的卢月,顺手拿起一旁的一味药道:“师弟,这是什么药?”
“是什么药?你能不知道,还用得着问我?”卢月抽空抬眸瞪了朱青一眼。
朱青拿着药在卢月眼前晃了两下,笑道:“师弟,这是我在考你。”他说完又赶紧加上了一句,“哎,赌约你输了,可不能赖皮~”
在一旁喝茶的朱神医轻咳了一声,“咳~”
哼,卢月伸手拿过朱青手中的药材,那是一根白乎乎,周围还长满根须的药材,因为晒干的缘故,所以看起来干瘪又粗糙。
长得很像人参,但是卢月知道这不是,只有小孩的手掌那么大,闻起来有一股子辛甜味。
卢月眨了眨眼睛,拿在鼻子上使劲闻着。
朱青等了片刻,还以为卢月这是答不上来,心里有点儿着急,这下糟
了,师父还在,卢月这要是答不上来,师父还以为她没有好好看书,恐怕要加以责怪了。
朱青捏着嗓子假咳了一声,正想着怎么解围,忽听到卢月淡淡的一声传来。
“白首乌~”
“可滋补肝肾,强身健体,养血补血,乌须黑发,收敛精气用~”卢月狡猾地眨着眼睛,把玩着手中的白首乌。
“……”朱青呆愣住了。
“师兄,我说得可对?”卢月得意地挑了挑眉。
朱青一下反应了过来,“哎,对,师弟说得对~”
“那我来考考师兄吧?”卢月瞅着朱青,嘴角染上了一抹笑意。
“???”朱青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卢月问道:“师兄,这书中常道白首乌是极好的补药,那所有患者皆可服用?”
朱青神情微怔,随即笑着点头,道:“是啊,这白首乌性味平和,滋补身体,所以诸无所忌。”
“那若有刚生完小孩的妇人有了血崩之兆,这白首乌当用不当用啊?”卢月眨着眼睛,看着一副虚心好学的模样,实则眼底却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这……这……”朱青微微蹙眉,努力回想了半天,他跟着师傅学医数十载,可从未听到有人用白首乌治这种病啊,就是师父也未曾提过。
朱青答不上来,只好老老实实向卢月拱手虚心请教:“师弟,这血崩之症用白首乌师兄未曾听说,只知这血崩之症以红参、白术、黄芪、柴胡等十几味中药相配,温水送服为佳。”
朱青话音刚落,院内就传来朱神医大笑的声音。
“……”卢月瞅着不远处的老头,笑得一脸畅快,丝毫不觉得他徒弟是被人为难了。
而近处的徒弟羞得满脸通红。
卢月顿时有些苦笑不得。
朱神医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两人身边,一脸赞赏地盯着卢月,“嗯,不错,还知道反击对方,攻其弱点,不错~”
“……”
卢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垂着脑袋,脸颊被染上了一层薄红。
朱神医的目光又转向朱青,沉声道:“为师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不要只读死书,要活用活现~”
“是,师父教训得极是~”朱青乖乖地应道。
朱神医沉吟片刻,笑道:“血崩之症乃是虚症,红参补为佳,后期可用白首乌辅用。”
此话一出,朱青便明白了,这何首乌不能单独使用,他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丫头,你如何知道这些?”朱神医眼神闪过一丝疑惑,他可记得那些朱青给这丫头的医书上没有这些东西。
卢月得意一笑,“这是以前我看民间话本看来的,曾有一猎户,家有一妻怀有七八月的孩儿,生产当日产下孩儿,突发血崩之症,偶听人说着白首乌有滋补之效,食之却亡。”
朱青沉默了,这入口之药,若对不上症状,恐怕不但起不了效果,还会有性命之忧,常人所说的是药三分毒,这是没错的。
朱神医听闻叹息不已,良久,又对卢月笑道:“你啊,简直就是个精灵鬼~”
卢月眨着一双亮晶晶的杏眸,得意地笑了,这朱青可是朱神医的徒弟,她要不在这中间取巧,怎么可能会有机会难住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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