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雪球灯</p>
丽淑仪这是在委婉地叫秦素打消某些念头。</p>
可是，秦素今天是为了某人而来的，自不可能被她这两句话给打发了，此时闻言，秦素便掩袖笑道：“哎哟，原来她们还没回大都呢。我本还想着邀她们来宫里坐坐，毕竟那时候我远离家人，独自在京，这几位女郎也与我一样。我总觉得，我们挺有缘的。”</p>
说到此处，她轻轻一叹，眼底划过了些许落寞。</p>
她这话差明着说，她当年被家族放弃，与江家把那几个庶女“发配”到京是一码事儿，她与她们同病相怜。</p>
听了这番话，丽淑仪面的笑容却是变都未变，只柔声道：“公主殿下心思细腻，却叫我汗颜。”</p>
这是在变相地表示歉意。</p>
秦素忙笑着摆了摆手：“无妨的，我是这样一说。终究这事儿也是难的，总不好让她们千里迢迢从京来到宫里见我吧，那也显得我太不懂事儿不是么？父皇若是知道了，准又要骂我胡闹。”</p>
说到这里时，她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回我把三皇兄的白瓷给扔了，父皇骂过我来着，说我做事没章法，后来父皇又叫我去给三皇兄赔罪，我还打算着过几日去一趟广明宫呢。”</p>
先把话递过去，让丽淑仪吹吹枕边风，到时候秦素去广明宫探消息，元帝也不会犯疑心病了。此外，这话也更有一层隐晦的深意。</p>
果然，秦素话音落地，丽淑仪万年不动的笑脸，便有了一丝极微的变化。</p>
她自然也是知道秦素与霍亭淑的冲突的。那时候秦素还没受封，元帝便已经偏宠了她，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地宠着，三天两头赏东西，对她这个宠嫔还要好。</p>
如果这时候违逆了公主，似为不美。</p>
不过是叫几个庶女进京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别是那个人，旁的姊妹，谁做大侍都没关系。</p>
总归大家都姓江。</p>
丽淑在心底飞快地盘算着，而她面的笑容仍旧柔婉甜美，待思忖已定，她便和声道：“公主殿下这般念旧，那是她们的福分。我这便给家里去信，叫她们来大都给殿下问安。”</p>
秦素不由弯眉而笑：“真的么？那可真是好。”语毕她又像是有些忧心，蹙眉问：“这马到岁暮了，天气又冷，她们这会过来路好不好走？”</p>
竟是如此急切么？</p>
丽淑仪垂眸打量着杯盏的甜汤，眼底有着稍纵即逝的惊异。</p>
既然公主殿下如此心急，那这件事她还不能耽搁了，得马去办才是。</p>
抬起头对秦素笑了笑，丽淑仪柔声说道：“殿下也太体恤了，如今漕运畅通，从京到大都也花不了多久，岁暮之后，她们便能进宫面见殿下了。”</p>
果真如此？</p>
果真每个人都能准时出现？</p>
秦素以为，这种可能性不大。</p>
不过，她要的也是丽淑仪的一句话而已，接下来的事情，有元帝在前头横着呢，小小的一个淑仪还能如何？</p>
秦素笑着颔首，端起甜汤喝了一口。</p>
两个人的目的都已达到，宴至此时，自是完美收梢。</p>
了却了这桩心事，秦素便要继续开始她祸国殃民的大计了，于是她便借口消食，将丽淑仪拉到门外，叫人将宫灯全都点亮，又唤来小监与小宫女们，命他们将积雪挖出来，团成一个个碗口大小的雪球，随后将雪球的间掏空，分别置于廊檐下、石阶与花坛边儿，再将蜡烛切成一小截一小截的，在每个雪球里放一截。</p>
宫人们直被她赶得团团转，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好在人多，没过多久他们便按着秦素的要求全都布置好了。</p>
秦素便叫来四名小监，命他们拿着火折子，飞快地将所有小雪球里的蜡烛都点亮，等到所有的雪球灯全部亮起时，却见殿宇方彩灯高悬，殿宇四周的地面则闪烁着明亮晶莹的雪灯，直将猗兰宫装点得如梦似幻。</p>
“嗳呀，这雪球灯可真是好看得紧。”望着眼前晶莹明亮的灯火，丽淑仪清丽的面容似蕴了一层柔光，美得让人觉得不真实。</p>
秦素见了，心下有那么一点点犯酸。</p>
元帝的眼睛还是没长歪，丽淑仪这张脸，实是极美。</p>
按下心头那点儿不舒服的感觉，秦素柔声笑道：“我旁的不会，玩乐却是第一等的。下回等父皇来了，你便拿这灯点，父皇肯定欢喜。”</p>
这话可算是相当给面子了，可以说是在帮着丽淑仪邀宠，若换了一般人，只怕当即要羞红了面颊，或者要满腔感激地谢谢公主殿下如此帮忙。</p>
可是，丽淑仪的笑容却没有半点变化，只痴痴地望着那剔透的灯火出神，似是被眼前的美景摄去了魂魄，连秦素的话也忘了回。</p>
美人静无语，不知心念谁。</p>
秦素心下冷笑，面却也露出了被美景迷住的表情，与丽淑仪一同望着这满院的灯火，静默无语。</p>
风卷起一篷篷的雪花，飘过朱栏、飞过玉檐，立在殿门前的两位美人儿却这灯火下的飞花还要美丽，这般情景，直叫那些小宫女们看得眼睛都不会眨了。</p>
静静地欣赏了一会雪灯，秦素方才像是醒过了神，转首对丽淑仪道：“罢了，我还在这儿傻站着做什么？趁着身还暖和，我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语罢又掩唇一笑：“到底是丽嫔这里布置得太好，我都有些舍不得走了呢。”</p>
三两句轻言笑语，终是惊醒了兀自出神的丽淑仪。</p>
她转眸看向秦素，羞赧地一笑，道：“这都是我的不是，一见着这雪灯便看得傻眼了，公主殿下可别笑话我见识浅。”</p>
秦素便掩袖笑道：“丽嫔说得哪里的话，我也只会玩罢了，哪里及得丽嫔见多识广。”</p>
这话说得丽淑仪又是一笑，两个人又再略叙了几句闲话，秦素便告辞而去。</p>
目送着公主殿下的仪仗离开猗兰宫，丽淑仪面的笑容，有着一丝晃动的痕迹。</p>
秦素在步辇看着她，唇角勾了勾。</p>
/html/book/39/39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