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是极想与太子亲近起来的,此时闻言,她便回了一笑,细声道:“多谢五皇兄挂怀,我确实是……有些不习惯。”
太子殿下安抚地向她笑了笑,道:“无事的,回去后多走一走,便不会难受了。”说着,他还姿态优雅地拿手点了点身后。
秦素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他点的那个位置,似乎是他的……尊臀啊!
太子殿下在私下里,原来竟也是个挺有趣的人。
秦素心中大感意外,面上却浮起了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不再说话了。
他二人短暂的交谈,旁人并没注意到。
此时,中元帝正站在宝座前,说出他最后的一段致词。这段致词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册封大典圆满结束,大家都散了罢。
在众臣山呼“万岁”之声中,中元帝当先步下了宝座,随后便是秦素以及诸皇子。
踩着阵阵飘渺的宫乐,秦素在临华殿的门口与群臣一同跪送中元帝的御辇离开,复又拜别了各位皇兄,方才终于踏上了回宫之路。
大雪纷飞而落,接天连地,远处高高的朱漆红墙上,已然积起了一层白霜。
晋陵公主的宫殿,便位于皇城中轴线的南侧,乃是整个皇城第五大的宫殿――永寿殿。从临华殿过去不必乘辇,步行也就大半炷香的功夫。
秦素带着一群宫人,在宽敞的宫道上漫步而行。
行不出多远,秦素便停下了脚步,侧首看向了一旁的白芳华,笑道:“听说唐国冬日极冷、夏日凉爽,可是真的么?”
白芳华是在宫里当老了差的,听话听音的本事已是炉火纯青,闻听此言立时便知,公主殿下这是好奇心起,想要与异国来的那个艺者闲聊解闷,于是她便躬身陪笑道:“殿下问我,我却是不知道的。恰巧今日宴上才得了个唐国来的艺者,要不殿下便找她来问问?”
“甚好。”秦素含笑点了点头,对白芳华的知情识趣甚感满意,“就把她叫来说说话儿,解个闷儿罢。”
白芳华领命而去,这厢秦素便又转向了旁边一个叫做成樵的大监,和声道:“今日雪大,景致极美,本宫一会要在暖阁前作画,有劳大监先回去,替本宫张罗张罗。”
自进宫之后,秦素的空闲时间极多,没事就爱画上几笔解闷,这个习惯成樵自然是知道的,此刻见公主殿下说话如此客气,他连道不敢,随后便带着一群宫人先行小跑着离开了。
接下来秦素又找了不少些理由,将一应宫人或遣开、或屏退,总之,等到那个唐国艺者过来时,公主殿下的身边已是再无旁人,最后她又以“想要好生说话”为由,将白芳华也遣去了后头。
“拿着,替殿下撑伞。”在离开之前,白芳将一柄华丽的玄色绸伞递给了那个唐国女子,同时轻声叮嘱她道:“小心服侍殿下,不得失礼。”
那唐国女子倒也知机,闻言躬身道了声“知道了”,便殷勤地打着伞,将伞面倾在了秦素那一侧。
终于能够安静地说几句话了。
秦素心底微松,复又看了那唐国女子一眼,蓦地问道:“大榛子是什么榛?”
安静的雪地里,四野清寂,她这一声虽然轻,却是足以破坏这优雅的雪中景致的。
好在那唐国艺者面色无异,只安静地道:“回殿下,是臻首蛾眉的臻。”
秦素一下子笑得眉眼皆弯。
接头暗语对上了。
眼前之人,正是她此前求薛允衍送进宫来的那个人。在送行那日,在那张写给薛允衍的纸条上,她写下的接头暗语便是这两句。
“阿忍?”秦素上下打量着那唐国艺者,语气中含了些不确定。
“是,见过殿下。”阿忍说道,那张平凡而沉静的脸上,此时亦漾着一朵笑容。
秦素仔仔细细地看了她的脸好一会,方问:“这是你们那边的手脚么?”语声中不乏艳羡。
阿忍分明是用了易容术,且还很高明,只略略改动了几处,她整张脸和以前已经大不相同,就算是朝夕相处的秦素,光看脸也绝对认不出来。
阿忍便回道:“是项先生的手笔,项先生是此道高手。”
项先生?那个不起眼的驭夫?
“难怪如此高明,原来是宗师手笔,果然厉害。”秦素赞叹地道,复又转首四顾。
空阔的宫道上一片岑寂,除了大雪落在伞上发出轻响,周遭再无人声,白芳华他们远远地跟在身后,至少离着有一、二十步远。
正是说话的好时机。
阿忍将伞往旁边挪了挪,借着这个动作,她轻微的语声亦传入了秦素耳中:“殿下放心,四周并无高手。来之前,项先生授了我一个法门,百步内若有高手靠近,我必会知晓。”
秦素心中大安,复又笑道:“你这是脱胎换骨地回来了,没想到你家主公真舍得将你放在宫里,我当时也就这么一说。”
在写给薛允衍的信里,秦素只告诉他会有唐人寻来,并请他帮忙将这个唐人带进宫中。而秦素给李玄度的信中则说,派进宫的这个人最好是文武双全,又能够最大程度地避人耳目。
当时她心中想的,便是阿忍。
不过,阿忍在李玄度那里似也颇受重用,秦素借用了人家这么久,委实厚不下那个脸来再度开口讨要,所以她原本以为李玄度会派阿臻或阿雾过来,毕竟这两人也还不错,进宫也能当用。
可她却没想到,李玄度竟真舍得将这么重要的阿忍给派了过来,这让她极为欢喜,不过再一转念,她却又生出了几分担心。
皇宫不比秦府,这可是金御卫满天飞的地方,阿忍如果露出了行迹,只怕会不好收拾。
似是读懂了心中所想,阿忍此时便轻声道:“殿下不必挂心,在来之前,项先生亲自传授了我两个月的武技,如今我藏匿气息的法门比先前更进一步,绝不会给殿下惹麻烦的。”
秦素闻言,瞬间便记起了唐人的确是有这种神秘的武技,便掩袖笑道:“罢了罢了,这是我记性太差,竟把这事儿忘了。再者说,以你的脾性,你既敢来,必做了万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