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浅浅忙于湘城新铺子的开幕时,住在楼外楼的邹二小姐再度铩羽而归,几个丫鬟愁眉不展的躲在外间,内室里不断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你们说,要不要提醒二小姐一声,这里不是咱们府里?”亏得二小姐还想嫁给凤公子,这,谁家愿意娶这么一个败家娘儿们?一言不合就砸东西?这还是在外头做客呢!这么任性,那要是娶回家了!还不知要怎么蹧贱东西了!
丫鬟们思及自个儿当差时,若是不慎打坏东西,那可是得按价赔偿的,除非做主子的宽宏大量,不予计较!毕竟二小姐用的物什都死贵死贵的。
一个茶碗就得花一百两,她们的身价钱,也不过十两啊!要是打坏一个,那……可屋里二小姐现在砸得那么痛快,回头就算人家凤家庄不要她们赔钱,可这脾气一上来就砸烂屋子里的摆设,就算凤公子对二小姐有意思,听到了这事,人家也得衡量衡量下,这样的女人能不能娶?
更何况,凤公子对二小姐一点意思都没有。
想到这几天,二小姐花了多少银子,想要打听凤公子的行踪,众丫鬟们就觉肉疼,可是花了那么多银子,就跟打水漂一样,不,不一样,把银子当石子儿拿来打水漂,好歹还有个声响,二小姐这银子花得连点声响都没有!
可是人家也确实给了凤公子的行踪,但是,二小姐一直自以为傲的轻功,就是追不上人凤公子,想守株待兔,就跟上次在那小镇一样,凤公子就像是早预知到二小姐在哪儿守着,所以绕路走了。
“你们说,这凤公子都二十几岁了,还不成亲,会不会是……”说话的丫鬟不敢明白说出来,只以眼神暗示同伴们。
其他丫鬟有的听明白了,有的没懂,便小声问出来。“是什么?”
大家白她一眼,在她旁边的一个丫鬟把她拉过来,在她耳边悄声说,“断袖。”
“不会吧?”听明白的丫鬟诧异的捂着嘴道。
“应该不是。”
“应该是和他大哥一样,没看到中意的人,所以才拖到这把年纪还不成亲。”
几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守在内室门口的小丫鬟这时朝她们招手,众人看过去,就见分隔内外室的珠帘被撩动,邹二小姐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大家忙起身迎过去。
“把里头收拾收拾,然后派人下山,把里头的东西补齐来。”连丫鬟们都想得到的事情,邹二小姐自然也想得到,所以她是绝对不会让凤家庄的人逮到她的把柄的。
丫鬟们应声而去,打量了一圈后,暗自庆幸,自家小姐到底还是知道点分寸,知道这里不是自己家,砸东西的时候,只挑桌案上摆放的茶具和香炉等对象,至于多宝格上的各种摆件,则都完好如初。
吁了口气,她们开始清点起被毁损的东西,而邹二小姐已经转身出去找楼外楼的小厮,打算再接再励,定要和凤公子来个不期而遇,让他对自己一见钟情。
被人盯上的凤公子,却在湘城黎宅里,黎漱正在考较他的武功,黎浅浅坐在一旁,桌上摆着新画好的首饰设计图,春江和春寿正在翻阅,章朵梨拿着笔在一幅设计图上涂改着。
“浅浅,你看看,这样改动会不会更好看些?”章朵梨拍拍看凤公子舞剑入神的黎浅浅。
“嗯,这里,我觉得这里的金丝如果再更细点,或许弹力会更好些。”
章朵梨看了下点头,“嗯,我让人去试试,不过不一定行。”这金丝已经够细了,但黎浅浅要求还要再细,这没有老师父怕是做不出来吧?不,就算是老师父,也未必做得到。
“这金丝要细还要卷成圈,本就不易,是得让师父们多试试。”
蝴蝶君的触须自然要细才显得精致,可光细不卷没弹性,就不俏皮。章朵梨在设计图上注明要求,然后又拿起另一幅来端详。
黎漱那边已经示意凤公子收功了,凤公子依令行事,收功之后,黎漱朝他扔来一条帕子,“擦擦,一身的臭汗。”
“是。”凤公子如玉般的脸上染上红霞,黎漱没好气的腹诽着,没事长这么好看干么,趁隙眼角瞟了黎浅浅一眼,见她正专心和章朵梨在讨论设计图,他才稍稍松口气。
“你这几天就给我好好老实待着。”黎漱盯着他的眼睛训斥道,“你近来心绪不定,方才过招的时候,甚至还给我恍神,这还是自家人过招,要是跟仇敌交手,只怕你小命就不保了。”
该不会是顺风顺水惯了,所以这心思浮了,嗯,是该压一压他。
凤公子羞赧一笑,他自己也知道,最近因为婚事将定,所以他心情确实浮躁了些,是该好好的收收心。
黎漱让谨一去通知凤老庄主,刘二匆匆从外头进来,恰与赶着出门的谨一错身而过。“上哪儿去?”
“大教主要留凤公子小住,要盯着他练功,让我通知凤老庄主一声。”
“嘎?等等,等等。”刘二忙拦住他,与他低声讲了好一会儿,谨一嗤笑,“道清观上下就看着她做?”
刘二笑,“她师父早就过世了,道清观那些牛鼻子老道,对她好,不过是外头传言罢了!你说说看,他们可曾真为她做过些什么?没有吧?反倒他们可是从邹庄主那儿得了不少好处,光是道清观山脚下那片田地,就是邹庄主买下来送给道清观的。”
所以道清观又怎会管邹二小姐做些什么事?只要不辱及道清观,他们是不会出手,且邹二小姐若真做出什么自毁名声的事,他们会不会护着她还说不一定呢!
“反正你跟棠小姐说一声,让她派人留心,别让那女人在凤家庄闹出什么事情。”
“不至于吧?她能闹出什么事情来?”
“听说她每天都撒不少钱,只要有人提供她,凤公子的行踪,她就重重有赏。”刘二摇头,“虽说她爹号称富甲天下,可是有这么一个败家女在,只怕她爹再怎么有钱,也扛不住她这样子撒钱。”
“你以为凤庄主不晓得吗?我看啊!凤庄主这是让自家人有机会赚钱,反正邹二小姐有钱,人家钱多人傻,就是要这样花钱,他们不过就是说一嘴消息,她堵不到人,也怪不得人家消息不准,谁叫她轻功不好呢!”谨一完全没放在心上,有凤庄主在呢!要是他没把人看好,让人和凤公子传出点什么事来,棠小姐怕是头一个要找他麻烦。
刘二听了才放心些,谨一和他分道扬镳,一个往里走,一个往外去凤家庄。
谨一出门时,已经天擦黑了,不过他武功极好,什么宵禁令是挡不住他的,不多时就看他从巡逻的空档翻墙出去,巡城的兵马完全没发现到异样,谨一已然脚下发力直往凤家庄去。
玄衣正在凤庄主那儿领训,因为他今儿又把主子给搞丢了。“不是跟你们说了,眼看这订亲的日子就快到了,让你们把人看住了,结果呢?”
挨骂的玄衣真是有冤无处诉,凤公子的武功高出他好几倍,他要出门,带上自己,那自己就跟得上,他要不肯带人,他再怎么追也追不上啊!
就在这时,小厮来通禀,谨一来了。
凤庄主让人赶紧把人请进来,谨一看到玄衣愁眉苦脸的模样,同情的看他一眼,想当年,自己初到大教主身边侍候,大教主也是常常把他给扔下,后来还是自己发现大教主是路痴的秘密后,想尽各种办法跟紧大教主,这才让大教主不再把他扔下。
就不知玄衣是怎么惹恼凤公子,才会让凤公子把他甩下,不带他出门。
说起这事,玄衣也觉自己很冤枉。
邹二小姐四处收买人,凤庄主早就发话下去,让大家逮到机会就狠捞一笔,就有人因为如此,跟到玄衣这儿来打探消息,玄衣不防就被人套了话,结果让邹二小姐追过来,亏得凤公子轻功了得,没两下就把人甩脱,回来一查,知道是玄衣泄露消息的。
他没罚没骂,只是后来就时不时把人甩脱,自己走了。
谨一跟凤庄主提了黎漱的要求,凤庄主笑着对玄衣道,“还不快抓紧机会,将功折罪啊!”玄衣这才反应过来,连声应诺,就要往外走,不想又被凤庄主叫住。
“下回长点心眼儿,别以为自家人就一定没问题,随随便便就把你主子的事情往外说,今儿幸好没出什么事情,若真出什么事,害你家主子娶不到老婆,你啊!就仔细着你的皮了!”凤庄主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玄衣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何公子要甩脱自己,庄主为何要训斥自己,连忙应诺,凤庄主这才赶他回去替凤公子收拾东西。
谨一则道,“也不能怪他,顺风顺水惯了,难免松懈了些。”
“话不能这么说,该小心防范的就该小心防着,你们听见了没有。”说着就扬声问厅中所有人。
厅中众人齐声应诺。
谨一见状,自觉不好待在这儿看众人挨训,遂告辞去见蓝棠,凤庄主叫来一小厮给他引路。
谨一随小厮出去后,凤庄主板着脸训斥诸人,“玄衣犯的错,你们当中也有人犯过,自以为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有人想知道我们兄弟的行踪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一旦你们养成了漫不经心的习惯,难保日后不会出事情。”
厅里还在训话,谨一和小厮探话,小厮看他一眼,道,“本来是不该说的,不过,您是咱们公子夫人师父的人,咱们不好瞒你。”
遂把邹二小姐撒大钱的行径说了一遍,又道,“其实我们庄主的意思啊!是给大家赚外快的机会,但不代表真把公子的行踪说出去,偏生有个呆子,因为好不容易有了赚钱的机会,就想不能骗人家姑娘家,就去找玄衣套话,玄衣和他是同乡,也没想太多,就跟他说公子隔天要去后山的事。”
“结果?”
“结果那位邹二小姐就守在后山上,等着公子上山,公子之所以生气,好像是因为查出,那姑娘带了和合香上山,想要和公子生米煮成熟饭,好教公子负责娶她。”
谨一一听,觉得头皮发麻,怪不得凤公子要生气。
“凤公子没中计?”
“没有,咱们公子可厉害了,早早就避开了去,听那姑娘守在山路上的亭子,远远看到公子掠过,她就急急跟上去,那点着和合香的香炉也没熄掉。”小厮没往下说,只挑了眉看谨一,谨一小心问道,“不是有人中标了吧?”
“不是人。”小厮笑弯了眼,“是几只畜牲,闹得可凶了,整整一天哪!”
谨一闻言脸色微沉,幸好凤公子避开了去,不然这么烈的香,肯定极伤身。只是,邹二小姐一个黄花大闺女儿,上哪儿弄这么烈性的和合香?
“她现在还住在楼外楼?”
“是啊!她可败家了!”小厮说着邹二小姐稍有不顺心,就砸东西出气,“真想不懂,怎么会有人一不高兴就砸东西出气,那些东西又没犯着她,她住进之后,她那间房每天都在换东西,不过她似乎怕这事传到公子耳里,所以后来都叫她家下人下山去买新的回来换。”
只是邹二小姐她们买来置换的东西,又怎会同楼外楼的东西相同?楼外楼虽只是客房,可里头所用的茶具、碗盘筷匙,全都是订制的,所以就算她从湘城买新的来置换,也和原有的不一样。
她如此作为,只不过是骗人骗己的伎俩而已。
“这邹二小姐对凤公子很有心啊!”谨一道。
小厮笑,“邹二小姐眼睛确实很好,不过咱们公子可不是她想要就要的。”小厮嗤笑,“前儿听说道清观的人也来了,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想和邹二小姐照面,还特地要求楼外楼的管事,把他们的住处安排离邹二小姐远一点。”
“是吗?”谨一分不清这事是小厮故意说来讨好自己的,还是真有其事,只能听听就算。
小厮似乎说上瘾了,吱吱喳喳说个没完,直到蓝棠住处外头才停下来。
引他去见蓝棠,小厮的任务就完成了,不过他没走,待在院子里,等谨一要走的时候好送他出去。
蓝棠看到他来,很惊讶,“是有什么事情吗?”她等蓝海的消息好些天了,看到谨一来,还以为是她爹有消息了。
“没事,就是来跟凤庄主说一声,大教主留凤公子小住,好盯他练功。”
蓝棠虽养胎中,但那天后山亭子的事,她也听人说起过,所以知黎漱要留凤公子小住,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
“你跟浅浅说一声,有我看着呢!没事儿。”
谨一点头应下,又问,“这什么和合香,怎么这么烈性?”
“这我可不知道。”她有孕在身,凤庄主虽让人把残香收集起来,却不敢拿给老婆查看,怕她闻了对身子有碍。“不过由此可见,这位邹二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灯。”
也许道清观门人就是知道她禀性,才不愿和她打照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