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三水省,湾家市。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三线城市,低矮的楼房,脏乱差的街道,这里的老百姓仿佛还生活在八|九十年代,什么地痞流氓都有,要搁以往,绝对不可能有什么有钱有势的人家愿意在这里安家落户。
可是近些年,不知怎么回事,京城亦或是魔都的大家族都像是跟风似的,纷纷在湾家市置房置地,那动作之快,就像是身后有什么恶鬼在追赶一样。
湾家市是挨着一条河发展起来的,可以说没有这条河就没有这个贫穷的城市。
奇怪的是,这条自古蜿蜒的大河从来没有个名字。
老一辈的人都说,这河有灵,不能随便取名,否则会遭天谴。
老人家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总是信一些神灵鬼怪的,否则这年头,算命先生也不可能这么吃香了。
一些自翊生在新时代受过科学教育的学生仔们,看着街坊领居念叨起这河就讳忌莫深的样子,无所谓地嗤笑,林鹏撇撇嘴:“哪里有什么灵,要是有灵,咱们这湾家市还会像是个穷小子一样,每天仰望人京都的大胸大屁股吗?”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大,一只穿得发黑的拖鞋迎面而来,林老大爷的精神依旧矍铄,“鹏小子又在胡说些什么?”
林鹏带着他那帮好哥们,灵巧而熟练地躲过了,一溜烟儿就跑出了院子,拐进了巷子里不见人影,“老爷子,你还是省省吧!早有灵,咱们还能在这?”
“这鹏小子越大越不好管了!”远远地还能听见林老太爷的抱怨。
“听说鹏小子争气考上了咱们市最好的恒高?”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就是喜欢八些东家长西家短。
“可不是,成绩才下来就无法无天了!”林老太爷话是这么说,语气里的得意止也止不住。
“皮是皮了点,这才十几岁,是玩的时候,要是养成明家那孩子那样,可就有得哭了。”老婆子用她那苍老的声音缓缓道。
林老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一抖,“你可别乱说······明家的是小姑娘,和男孩子是不同的,那孩子我看挺好的,人长得好,就是不爱说话······”
“女孩子聚阴!”老婆子顿了顿,又说,“谁说她不爱说话?可能只是不在我们这些人面前说而已······”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沉,像是风干了的树皮,磨在肉上,生疼。
院子里的老槐树在微风轻抚下,摇曳了枝叶,缓缓掉在了地上,也掩盖了院子里渐渐微小的谈话声。
正是傍晚时分,天刚擦黑,一群少年走在巷子里,一个矮个儿胖子眯着他的小眼睛不怀好意地说,“欸!林鹏,今天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就不怕回去吃顿竹笋烤肉?”
“我怕?我怕我就不是林鹏!”林鹏语气翘上了天,“再说,老子拼死拼活考上了恒高,为的是什么?就是不想一天到晚听那群人在那叨念一些莫须有的东西!”
“哟!考上了就了不起了吧!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帮兄弟了?”在少年人心目中,或者说是在大人从小的灌输下,成绩就是一切,以为小伙伴考了个好高中就是鲤鱼跃龙门,麻雀变凤凰,和自己也不是一路人了,格外珍惜兄弟情的他们,就怕林鹏不再和他们来往了。
等了很久也不见落在后面的林鹏跟上来,一回头胖子就看见那色胚,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看着对面街角。
卧槽,白煽情了!
“你在瞅啥呢?”胖子一拍林鹏的后脑勺。
“美,美女啊!绝对是班花,不,校花级别的!”林鹏抬起手指道。
红衣黑发,远远看去只能依稀看出眉目姝丽,只是那气质,端庄如画,整个人就像是画儿里走出来的一样。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就算没看见她的脸,林鹏也可以肯定这个人绝对是绝世大美女!绝对比任何一个明星还好看!
胖子顺着林鹏指的方向看去,过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呐呐地说,“美女的衣服看起来还是湿的,这么大冷天的,要不哥几个去给她送件衣服去吧······”
“好啊······”
就在林鹏几人脱外套的时候,却不想有一个人的动作比他们还快。
或者说送死的速度更快。
钟嘉和这时候心里非常不爽,也许是在河里呆了上百年的原因,身上的戾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但是不代表她就变成了一个祥和的姑娘,比寺庙里的弥勒佛还祥和的姑娘。
脑子里最后的记忆里还停留在那群官兵恶心淫|秽的嘴脸上,谁知经过百年之后,一上岸,遇到的第一个人,脸上还是挂着当初所见的那幅恶心的表情。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原本那个没有任何自保之力,脾气温和的大家小姐了。
她是鬼,女鬼,身着红衣在成亲当日,所化的厉鬼,就算生前是一个再如何端庄温和,为众人所赞的大家小姐,死后,脾气都不会怎么好。
殷红的嘴唇向上微微牵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柔和弧度,眼眸半掩半开,湿漉漉的黑发贴在她精致的侧脸上,举止端庄有礼,像是失足落难的古代大家小姐,只是眉宇间的那股子邪气,冲淡了她的端和的气质,更像是山野间的魔魅女妖精。
远处林鹏还没有任何动作,就看到那美女似乎笑了一下,原本就模糊的面容更加不清晰了,像是隔着层水雾,朦朦胧胧的,偏生那若有似无的勾魂摄魄的味道,蛊惑着林鹏不由自主地迈着有些踉跄的步子,逐渐向女人走去。
“鹏子!你在看什么,美女都要被糟蹋了!这是咱们英雄救美的好时候啊!”
还好这个时候胖子突然拍了他的背,把他拉了回来。
回过神的林鹏就看见,原本是拦着那女人的,这一片有名的瘪三肥东就像是酥了骨头一样,扬着晕乎乎的笑,脚上像打着结一样,和女人进了暗处的小巷子。
胖子包括身后的几个小伙伴,眼看着又有美女要落入肥东的毒手,撸起袖子在街边随便找了根结实的木头,就想抄起家伙来一段电视里演的英雄救美。
林鹏一见这些小伙伴情绪都这么激动,莫名的由心底升起一股凉意。
他的这些好兄弟,平日里绝对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人,嘴上说说过过瘾就是了,能报个片警已经是鼓起勇气了,但是毕竟是学生仔,怎么可能有胆量干的过街上的那些混混瘪三?更别说正面干上了。
又想起刚在自己莫名其妙朝暗巷走去的样子,林鹏脚只觉心里的那丝丝凉意无限放大,蔓延到全身,让他浑身僵硬,只听他僵着脸说,“胖子,别去!”
那女人有古怪!
林鹏还想说什么,但是喉咙突然哑的发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声音太小,自认为使用尽了全身力气,实际上胖子他们根本没听到。
眼看着胖子和其他的人一步一步向暗巷走去,而自己却突然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林鹏心里的焦急一波胜过一波,终于,身体机能像是支持不住了一样,眼前一黑,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胖子几个人听到身后的巨响,瞬间惊醒,转头就看到自己的好哥们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眉目紧皱。
林鹏倒地的姿势并不是普通人晕倒后放松的样子,而像是就这么站着突然被人推到了一样,而被推到之后的他身体也没有放松,还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就连脚掌也是僵硬着的,就像是依旧站着的一样,与小腿呈九十度角。
胖子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美女了,对他来说,连脸都没有见过的美女,怎么比得上自己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
这个时候的林鹏看着确实诡异而凶险。
胖子突然想到了老一辈的人经常念叨在嘴里的话,河有灵,招惹不得。
刚在那个女人,怎么想也回想不起她的样子,只是那周身繁复的衣衫倒像是不知哪个年代的古装,在电视上没有看过的古装,天没有下雨,那湿透的衣服就像是从河里捞上来的一样。
这么一想,胖子周身一抖,一把捞起地上的林鹏,背在背上,招呼着另外几个小伙伴,沿着来路,脚步不停,身形意外的矫健,飞速回到了刚才那个大院,准备去找林老太爷。
老人家对这些事情,懂得总是要多一些。
他们总是喜欢聚在一起谈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而另一边,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暗巷里站着的就只有一个钟嘉和了。
身着红衣,身上的水汽已然蒸发,青丝如墨,无风自动,撩人心弦。
肥东当然没有死,钟嘉和犯不着为了这样的社会渣滓而破了杀戒,仅仅只是用了搜魂术而已。
自她上岸以来,小心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有些东西确实不同了啊!
毕竟过了好几百年,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也只有自己当初自尽的这条河,似乎还维持着原样,没有任何变化一般,该是静静的流淌,还是悄无声息着,就像是与世无争的老者,认真的聆听年轻人的跳脱,而从不言语。
也就是钟嘉和正想着了解世界的时候,刚好躺在地上的这个人撞在了她手里。
别看钟嘉和像是饶了他一条性命,说得轻松只是摄魂术而已,可是知道的人却明白,这摄魂术对活人来说是最阴毒的法术不过,硬生生的从你脑子里提取记忆,之后,这脑子,不死也得废。
脑子都没了,人也就没了。
不过看样子,肥东的运气还算比较好的,他只是后者,废了而已,命还留着。
摄魂术对施法的人来说,同样有损阴德,寻常人,若不是有功德加身或者是大气运者,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施摄魂术的,可是这些条条框框对钟嘉和来说,却是无碍。
她本就是鬼,而且还是百年老鬼,也不准备去投胎,是不是有损阴德又有什么关系呢?
肥东运气最不好的就是,遇上了刚上岸的钟嘉和。
戾气还未完全隐藏起来的钟嘉和。
温婉端庄,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只是眉宇间的邪气,让人无端心里生寒。
如同古书旧画里的仕女,却温和的让人浑身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