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黛玉想起来香菱说袭人嫁了人, 看起来过得不错,怎么她忽然跑来了?黛玉沉吟一下对着林安家的吩咐:“带着她先回去,看看有没有人跟着她的。”按理说天色渐晚,袭人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街上。林安家的低声的说:“那个女人看起来很落魄的样子,也没有人跟着的,既然奶奶认识她, 就先带回去。等着问明白了缘由,再作安排,别是叫咱们说拐带人口。”
等着黛玉回来,林安家的先叫人带着袭人去洗了脸换衣裳, 吃点东西,这边黛玉先去见了林如海, 林如海看着女儿笑着说:“可回来了,知道你们姐妹几个见面总是有话要说的。他们家的姑娘都不错,可惜――听说你还带回来个人,是谁啊?”
黛玉没想到林如海立刻就知道了,她笑着说:“爹爹真是耳目灵动,那个人半路上拦住了我的轿子, 天色怪黑的,我听着声音确实像是袭人。只是奇怪得很,香菱才和我说过, 袭人嫁人了, 日子很是过得。怎么――”
林如海垂眼想了想, 顿时明白了各种的奥妙:“大概是人家当初只娶得是老太太的丫头,想着大户人家老太太身边的丫头,比一般人家的姑娘还见过世面,懂事呢,娶进来做奶奶正好能管理家务,应酬交际也能胜任。谁知却是个――人家嫌弃她不是完璧之身吧。”林如海此话一出,黛玉想起来以前王夫人的态度,立刻明白了。
娶袭人的那个人家听说是很富裕的,断然不会要一个被赶出来的姨娘。黛玉感慨一声,看样子袭人当初在贾家是真的待不住了。要不然她也不会冒险出来。谁叫袭人的运气不好要,偏生遇见这样挑剔的人家。
“我想着袭人还有哥嫂,即便是和离地,她也不会这样狼狈。不如我先见见袭人,别是她的哥嫂搬家了。若是那样就好办了。”黛玉试探着林如海的意思。
“也好,先闹清楚她是因为什么落到了这个境地。她以前是老太太的丫头,后来跟着宝玉,你和她也算是有些情分,既然遇到了总也不能袖手旁观。只是要注意分寸。”林如海心里清楚得很,大概袭人的婆家不是个忠厚善之家,拿捏个错处把她直接休了。什么嫁妆也被扣下,袭人的哥嫂没准是看着妹子落难,干脆是袖手旁观,或者再狠点预备着发卖掉自己的妹子。袭人没办法才逃出来的。黛玉虽然掌管了几年家务,但是对着人性的险恶还认识不足啊。
当年袭人的家人能把自己的女儿卖掉,这样的人家可不讲什么亲情。
黛玉听着林如海的话,也明白了父亲的担心,她答应一声:“我明白,袭人现在不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了,我见她不过是因为以前的情分。她有自己的家人,我会拿捏分寸的。”
“正是这个意思,你已经成家立业,做母亲的人了,要知道古道热肠固然不错,可是帮助别人,先要保全自己。你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林如海提点下黛玉叫她回去休息了。
等着黛玉回到自己的房里,林安家的已经等着黛玉呢。“那个媳妇已经梳洗了,一直说想见见奶奶呢。奶奶现在见她还是等着明天?”说着就见着紫鹃进来“还真的是袭人,我不相信,悄悄地去看了一下,没想到真的是她!”紫鹃和袭人从小在贾母身边长大,听着黛玉带回来个自称是以袭人的妇人,越发的疑惑,就悄悄地去看。
黛玉也不忙着叫了袭人来,问紫鹃:“你可看真的了?她怎么到了今天的田地?可是因为家里遭了事情了,她不是有哥哥嫂子吗?”
紫鹃就把袭人的遭遇和黛玉说了:“袭人被人家赶出来了,那个人嫌弃她先头伺候过宝二爷,还怀疑袭人的孩子不是他们家的,但是也不敢撕破脸,就整天没个好脸色,也不叫她管家,只拿着她做个丫头使唤。后来她哥哥遇见了事情,整顿起来的家业有卖的卖,没的没,那家人顿时变了脸,捏造袭人和人不清白,一纸休书就把她撵出来了。她的嫁妆也被吞没了,只带着个孩子好可怜见的。她没办法只能到哥哥家去,她哥哥尚且不自保,哪里还有精神管她,还带着个孩子。嫂子心里不乐意,只要袭人去讨还嫁妆。她一个女人能的怎么样。在哥哥嫂子家里一时挨日子罢了。她哥哥竟然还想把袭人和孩子卖掉,她哪里肯就跑出来了。”紫鹃很是感慨的说起来袭人的遭遇。
林安家的在边上听着,也不由得咋舌:“这个事情从开始就坏了。我想袭人当初说亲的时候定然只说是那边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如今有些没根底爆发的人家,一般人家的姑娘看不上,想要个见世面会应酬的。就喜欢娶大家出来的的体面管事丫头。最好是老太太身边的,见过世面,身子清白,比大家小姐不差什么。一进门管家,来往应酬就能上手,嫁妆还多,可是彩礼少,娘家也不挑剔。袭人的娘家肯定是瞒住了她以前服侍过宝二爷的事情。想着没正经开脸,就想含糊过去,偏生遇见个挑剔刁钻的人家。虽然那家人办事不厚道,但是仔细分辨起来,就是打官司也未必能赢。”
黛玉听了林安家的话,正好和林如海的话相对,不由得感叹起来:“轮起来袭人是个极好的,奈何却有这个遭遇,好在有个孩子。也不知道那户人家这样狠心,竟然连着孩子也不要了。”
“呃,那个孩子我看了,虽然天黑看不真切,但是长得却和宝二爷相似的多呢。”紫鹃压低声音,说出个惊人消息!
“这可不好办了!按理说袭人是已经出来的人了,又嫁人了,那个孩子可就说不清了。若是真的和袭人说的那样,那户人家撵她出去也合情理。这下可难办了,她怎么撞到了奶奶跟前呢?其实要真如她所说,干脆带着孩子到贾家门上闹去。”林安家的皱皱眉,林安家的做了多少年管家娘子,大户人家这样的事情没少听。
袭人大概是慑于宝钗威势,不敢到贾家去,却不知道怎么撞上了黛玉。
黛玉心里一动,刚想说见见袭人,可是想起来林如海的话,她对着林安家的说:“我今天累了,你叫人安顿了她休息,看好了她,若是袭人要什么,你只管去办。悄悄地叫人去打听下,现在袭人家里知道不知道她出来了。还有袭人以前嫁的人,你打听下是不是和她说的一样。”
林安家的领悟了黛玉的意思,笑着说:“奶奶办事仔细,想的周全。”说着林安家的自去叫人打听消息,紫鹃服侍着黛玉休息了。
黛玉换了寝衣,坐在灯下看书,紫鹃有些不解的说:“奶奶叫人去查,难道是袭人说假话骗了咱们了?”
“你这个丫头,我素日就是个实心眼没心机的了,你竟然比我更甚,今后你要是当家,还不要被人诓骗了去?若是袭人一个人,我拿出些钱来给袭人,或者回家跟着哥嫂生活,或者再嫁,不算是当初我们相识一场。可是她带着个孩子,口口声声的说是宝玉的。那边是什么样子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孩子谁能肯定是宝玉的?当初可是袭人自己要出去的,她嫁了人,那个孩子到底是谁家的?再者说了我一个外孙女,和他们家也不过是亲戚情分,哪里管这些事情?”黛玉紧蹙着眉头,叹息一声:“没想到会成了今天的局面,袭人是个一心服侍的,那个丫头也是个痴心,谁知竟然不容她。”
紫鹃这才是想明白了,嗨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袭人可是跟着哪一位最要好呢,是谁抓着机会就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说袭人好,好像宝玉身边那些丫头就她一个赤胆忠心的服侍,别人都是混呢。结果不明不白的,屋里人不是屋里人,姨娘不是姨娘,连个姑娘都没混上。没想到哪一位这样狠毒!平日却都是笑嘻嘻的,还夸她忠厚有担待。若是老太太知道了,不知道怎么想呢。”紫鹃想起来当日的情景,露出来讥讽之色。
黛玉放下书本,笑着推了推紫鹃:“多早晚了,你还在这里嚼舌,赶紧睡吧。这个事情我还要和爹爹商量下。看是和那边说一声呢,还是怎么样。”
“这个事情和咱们没关系,只是要告诉怎么说呢?不如叫袭人的哥嫂出面,到那边说去。”紫鹃服侍着黛玉歇下,掩上帐子移灯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上,就见着林安家的气急败坏的来报信:“那个袭人跑了扔下孩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还了得?上夜的人都是死的不成?一个大活人出去,竟然没人知道?”没等着黛玉说话,紫鹃先问起来上夜人的责任。
“这个不能怪上夜的人,昨天按着奶奶的吩咐,我去问了袭人,那户人家叫什么住在什么地方。她一一说了,也没异样的表现,只问奶奶什么时候见她。我说闹清楚了事情,奶奶自然见她,后来上夜的人说袭人一晚上没什么异样的,她屋里的灯早早熄了。整晚上都安静的很。谁知一早上就听着屋子里面孩子哭,等着人进去,却发现袭人早就不见了。大概是趁着天明,上夜的人开门没防备,袭人趁机走了。追到了街上遇见个担水的说是见过一个穿戴和袭人相似的人急匆匆的走了。二门上上夜的人知道没办好差事,跪在外面等着奶奶发落呢。那个孩子要怎么办呢?”林安家的无奈摊摊手,心里埋怨这个袭人真是个祸害!
“叫他们起来吧,也不怪他们。她一个女人能跑到那里去?叫人一路上打听着找,再到袭人的家里问问。昨天我交代你的事情,还要办。”黛玉说着站起来,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确实叫人出乎意料。
没想到林如海听了黛玉的话,却不以为然的一摆手:“别自责了,她是算计好了找上门来的。叫去袭人哥嫂家打听消息的人不要惊动了他们,只悄悄地打听就是了。我想这个事情大概出在袭人哥嫂身上。那个孩子――先叫人带着,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林家下人办事的效率很高,下午的时候就有了消息,打听消息的婆子回话来说:“袭人的哥嫂果然不像话,他们欠了钱,急着要钱还债,有人牙子见着袭人的那个儿子长得好,说要卖了去做小倌儿唱戏,愿意出大价钱,她哥嫂就动心了。袭人大概是为了这个逃出来的,袭人以前嫁的人家确实是做生意的,以前也不过是个挑担子的小买卖,谁知后来怎么爆发了,有房子有地的,担心和生意上的人来往别人看不起他们,就想找个见过世面的媳妇。现在哪家人还生气呢,说是花了不少的银子钱,三媒六证的娶个了破货。看样子袭人没说谎。”
黛玉连着屋子里的丫头们听得都是一声叹息,紫鹃和雪雁不由得想起来袭人那个孩子可怎么办呢?这会送到贾家去不是乱上添乱?
“把袭人那个孩子带来,我看看。”看起来这个孩子十有捌九是宝玉的了。紫鹃答应一声,出去领着那个孩子进来。一会就见着一个婆子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进来,那个孩子虽然穿的衣裳旧了,还有些不合身,可是都干干净净的,看得出来衣裳做的针线很细腻,尤其是那个虎头帽子一看就是袭人的针线。
那个孩子虽然有些瘦弱,猛地见着这些生人有些害怕的缩在婆子的怀里,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打量着众人,这一看去果然和宝玉有几分相似,只是神态怯生生的,没了宝玉那种潇洒。
黛玉接了那个孩子过来,拿了果子哄着他,问他叫什么,几岁了,奈何那个孩子话还说不清楚,也问不出来什么,只安静的拿着果子吃。看着孩子的婆子说:“他的娘说过,这个孩子是开桂花的时候生的,唤作桂儿。从小就没多少奶吃,一直长得很弱。不过倒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
“娘,爹爹什么时候来啊!”帘子一掀,顾晔佳跑进来,一眼见着黛玉怀里抱着个陌生的孩子,他几步到了黛玉跟前,好奇的打量着:“这是谁?”说着顾晔佳忽然捏着桂儿的脸蛋,使劲的往两边一扯,桂儿哇的一声哭起来,手上拿着的果子也掉了。顾晔佳小包子发现自己好像是闯祸了,待在原地讪讪笑着,眼角瞄着门口预备着时刻开溜,去到林如海那边寻靠山去。
早就看出来儿子的心思,黛玉一手抓住了顾晔佳,打了一下他的爪子:“往日和你说的话,你当成耳边风,你就是这样对比你小的孩子的?”
“我看他实在好玩的很,我也不是有意的,都是爹爹平常总这样扯我的脸,你们也不要我扯妹妹的脸,今天总算是有机会――真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顾晔佳很郁闷的嘟着嘴,你们大人太双标了。
黛玉被儿子毫不留情面的驳了面子,顿时满头黑线!谁教顾晔佳是第一个孩子,黛玉和顾直都不知道如何表达对孩子的喜爱了。顾直喜欢拿着胡子茬骚扰儿子,黛玉则是喜欢捏小东西滑溜溜带着奶香的脸蛋,等着高兴地时候,顾直会把孩子抱在怀里,亲亲抱抱举高高。每次这对新手爹娘用行动表达爱意的时候,小包子都会发出不满的尖叫。
不过这都被她们忽视了,猛地被儿子吐槽,黛玉顿时哭笑不得。这个小东西一点也不好玩了!
“你还小不会掌握力道!既然佳儿不高兴我们亲近,那以后我们就远着你。本来想带着你到京城各处名胜转转,还是算了吧。”黛玉眼光流转,似笑非笑的逗着儿子。顾晔佳顿时苦着脸,扯着黛玉的袖子:“不要,我要去,我是阿娘的儿子,我的就是阿娘的,阿娘这是喜欢我!以后随便捏!”顾晔佳听着要去玩,顿时把脸凑到黛玉跟前,眼巴巴的看着黛玉。
“你个小东西!”黛玉笑着捏捏孩子的脸蛋,顾晔佳打量着桂儿,眼睛亮闪闪的:“他是谁啊,把他留在家里,跟着我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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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江南养人,咱们状元郎越发的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了。”靖王摇着扇子,随意的瘫在椅子上,翘着脚看着进来的顾直。
顾直故意装模作样的要给靖王请安,谁知膝盖还没弯曲,靖王已经嗖的一声,到了顾直面前吗,把他扶住了:“你回来了可真好的,我一个人在京城真是无趣的很,有些话我也只能和你说了。你知道么,甄家的野心不小,竟然打起来平阳妹妹的主意了。皇上也是糊涂了,竟然在太后跟前夸奖起来甄家那个什么宝玉的。你这回事大获全胜,皇上准你的折子,今后没了掣肘,你就能大展身手了。”靖王亲热的拉着顾直坐下来,说起来京城的情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