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犯罪心理:情理法

表面上的宁静

  张启明十分解恨地看着几条狗活生生将郑陆咬死,看着他从最初的剧烈挣扎,竭尽全力的嘶声喊叫,到最后奄奄一息,一动不动,像死狗一样。

  怎一句大快人心了得,他连眼睛都不舍得眨,生怕错过一丝一毫郑陆受苦受难的模样,他要将他所有的惨状都牢牢地记在心里,余生都能令他回味无穷。

  触犯刑法吗?无所谓。

  杀人的愧疚感吗?不存在。

  后悔吗?绝不。

  抱着乖巧的女儿,张启明的眼神无比坚定。没有证据,他咬死了不说,警察又能奈他何?

  惊了不该惊的人,是警方找王淑琴了解情况最大的败笔。好在郭建峰秘密安排的三组盯梢人员都没有暴露,明察暗访之下也没有发现三人之间有过什么联系。

  他们都老实得跟鹌鹑一样,平平淡淡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循规蹈矩。

  商平奕依然每天早出晚归,安安静静地坐在饭店小院儿的老槐树底下,手起刀落杀着狗,脸上连多余的表情都欠奉;刘莆菁忙于带女儿去看新的心理医生,调整治疗方针,连工作都来不及去做,请了长假;至于张启明,王淑琴那一通电话骂得堪称酣畅淋漓,但张启明就偏偏能装的跟没事人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郑建武身后,当一条最合格的狗,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过于虚伪。

  要说郑建武也是一个大大的奇葩,哪个父母得知害死自己儿子的人可能就在自己身边,即便是心理作用,都不会给他好脸色,偏偏郑建武是个性子执拗认死理的人,别看他平时是个好好先生,真要是认定什么了,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他认定张启明是他的兄弟,不争气的儿子死了他确实心里难过,但绝不会因为儿子的死,便牵连到自己身边信任的人。因此无论王淑琴怎么怒骂劝说,郑建武都拒绝开除张启明,为表信任,还每天将它带在身边,几乎形影不离。

  至于王淑琴所说郑陆失踪当日,张启明没有送他回来一事,郑建武心知肚明,那天张启明确实找他请假,却是为了他的女儿张小英。

  虽然是个人都知道张小英智力有缺陷,与一般的孩子总归是不一样的。但张启明不甘心。

  自己的女儿,在当爹的眼中自然千好万好,尤其是这个女儿还是他从小小一团肉球养到现在,更是希望女儿能跟正常人一样。

  所以张小英一直读的都是普通孩子就读的小学。十三岁,已经可以上初中的年纪,她却还在三年级晃,且功课拉了太久,每每上课都一脸懵懂得瞪着无辜的眼睛望着老师,半个字都听不懂讲些什么。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重读三年级了。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别的孩子只略听一听便能举一反三,张小英却只能勉强掰着手指头算十以内的加减法,这还是张启明教了又教的结果。

  她智力低下,接受力和理解力都有限,老师不会为了她一个耽误整个班的进度,不然期末考得个倒数第一,丢人就要丢到整个年级组了。

  因此张小英入学本就比一般人晚,又读了五年小学,勉强上到三年级,四年级却是说什么也升不上去了,哪个班主任接到她都颇觉头疼,三番两次好心劝说,把张小英送去特殊教育学校才是正理。

  她自身所限,跟上不正常进度的教学,老师头疼,她自己跟比她小好几岁的孩子同处一间教室,仍然事事落后,心里怎么可能好受?张启明看不开,可是坑了自己的闺女。

  郑陆失踪当天,张启明接到女儿班主任的电话,当时郑建武正好从车上下来,顺嘴问一句怎么了,张启明有些为难地苦笑:“小英眼他们班的一位男同学打了起来。虽然长得好几岁,但张小英身量小,还有病根,长得瘦瘦小小的,根本不是虎头虎脑小她四五岁的男孩的对手,头上被砸出个核桃大的包。”

  本就不灵光,还被打了头,郑建武也是个当爹的,将心比心,都替张启明心疼,连连催着他赶紧去学校看看,万不能让自己女儿吃了亏,现在的孩子啊,家家户户都一个,宝贝疙瘩似的,有那被家里惯坏了熊孩子就够讨厌的了吧,等请来家长才发现,原来熊也是基因遗传的,这家长比孩子还要不讲理不懂事!

  张小英又是个嘴笨胆小的,很可能说不清事情经过,老师本就不喜欢她呆傻还非要在正常学校里就读,怎么可能会偏着她说话,再没家长撑腰,被对方家长欺负了的可能太大了。

  本来张启明是不愿意走的。郑建武一会有饭局,来的有局里的领导,他是作陪的,不喝酒不可能,而且还肯定得往多了喝,张启明不在,郑建武喝酒又开不了车,打车的话多有不便。张启明身为司机,就这么把人扔在这不管,心里很过意不去。

  倒是郑建武不在乎,一点小小的不方便与孩子的事相比,微不足道,他真心拿张启明当哥们,就喜欢张启明这份认真劲,赶紧催他去看女儿。张启明这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一大段时间空白,张启明那天的行踪只要去张小英所在的学校一查,就能完全清楚。如此明显能辨别真假的话,张启明是傻了才会当着郑建武面说。

  事后张启明回来,他也知道了后续:打人的小男孩脸上带着两条长长的抓痕,正嚎啕大哭,吵得一屋子人脑壳疼,他旁边站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五官与小男孩八成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亲生母子。

  自己的女儿缩着瘦弱的身子躺在地上,绑着的尿袋早已经被拽出来掷在地上,一股难闻的尿臊气弥漫屋内,真亏小男孩还能专心致志哭闹。

  张启明听到对方家长一口一个小白痴、小傻子的骂自己女儿,厚厚的嘴唇一开一张极不饶人,他不禁怒从心起,自己放在手里的宝贝就让人这么侮辱,能忍得了他就不是个当个爹的!

  大吵一架,在老师和稀泥的劝解下不欢而散,女儿被吓得连话都不说,小脸白得不像话,他心疼之余,第一次认真思考,是不是让女儿上普通小学,对她根本没好处。

  他不喜欢特殊教育学校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不是没去看过,那里面的孩子形形色色什么都有,但都是个共性,那就是身体智力残缺,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在这样一个圈子里成长,从内心已经将自己定性为异类。

  但现在看来,放在普通人中,女儿受的欺负比在特教学校还多,是他想错了。

  郑建武听闻,没多说什么,只拍拍张启明的肩膀,一副家里孩子不省心的心有戚戚样。没几天,他就联系了特教学校,让女儿住进去,学校的老师有爱心更有耐心,张小英脸上的笑容都比以前多了,人生第一次交到几个朋友。

  前因后果,清楚明白。因此王淑琴的哭闹落在郑建武眼里,就成了无理取闹,连带着因为儿子横死引起的同情心也减了几分,又往小三那边来往起来。

  彭忘川的心理诊所。

  刘莆菁早早就带着女儿过来等。她提前预约好的上午十点,但因为在家里实在坐立不安,还是提前两个小时来了诊所。诊所看起来很正规,比她带女儿去的医院心理科好多了,刘莆菁暗自打量,心里多了几分满意,轻轻整理女儿额前碎发,一颗焦躁的心平静几分。

  终于到了约定时间,无论是彭忘川国字脸的稳重长像,还是他说话时温柔可亲的声音,都让刘莆菁心底最后一丝疑虑淡去,很放心地将女儿交给他,然后依照他的意思,到门外等待。

  江心雅自己也哭闹了一场,但彭忘川拿了不少玩具给她,还准备了很多零食,对小姑娘耐心十足,语气十分温和,他声音好听,也是占了很大便宜,小姑娘连哭都忘了,拿着玩具,张嘴等彭忘川喂她,连亲妈出去都没回头看一眼,哪里还记得哭。

  刘莆菁嘴角一抽,这倒霉孩子,怎么还这么呆呆傻傻的,以后就算好了,还不得继续被人骗?到底还是为她没再哭闹感到高兴,觉得治愈的希望大了几分。

  心底不免有几丝后悔,她当初跟人一起密谋报复,只觉得快意,三年期间只要一想到女儿的遭遇就夜不能寐,凭着满腹恶气,一直强忍了三年,直到郑陆出狱。

  杀一个陌生人,并不容易,尤其是她是个女人,力道小,虽然骗着让李淮辰喝下轻量安眠药,又算准时间,等到李淮辰彻底清醒,体内残存的安眠药完全代谢出去,才放的狗,没让警方从尸体上查出异样,但却也因此直面了李淮辰的诘问。

  他问:“为什么?”

  这个问题要刘莆菁如何回答?她能说这是他们长达三年的计划的一部分?她能说他只是倒霉被她从一众刑满释放人员中随意挑选出来的?他与她,本无冤无仇。

  凄惨的叫声徘徊于她耳边,日日夜夜不曾消散,相较于商平奕的无动于衷,张启明的轻松快意,刘莆菁却心事重重。

  她以为郑陆死了,她只会高兴,但事后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因此手上沾了无辜人的鲜血,背负了一条人命,永生永世都得活在愧疚中,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李淮辰被绑在柱子上,睁着平静的双眼问她“为什么”。

  闵三行从诊所后门进来,小心避过刘莆菁的视线,溜进治疗室里。

  彭忘川正给小姑娘做催眠,引导她渐渐习惯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虽然是噩梦般的回忆,却错不在她,她不需要惩罚自己。

  一抬眼,就对上闵三行谄媚的笑脸,差点手一滑,打到小姑娘身上,忙收敛心神,先忙手头上的事。用眼神示意闵三行躲到书架边上去,别等一会江心雅醒了再看到他。

  头三次治疗至关重要,容不得闪失,小姑娘对男性的厌恶已经三年之久,绝不可能一朝一夕被扭转过来,闵三行突然闯入,会吓到人,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真不知道这货怎么进来的。自己给病人做治疗时门都会锁住,治疗室只有一扇门。彭忘川狐疑地转过头,用眼神询问。

  闵三行一咧嘴,龇着口白牙,晃了晃手中的开锁神器,两根细长的铁丝。彭忘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真的是警察?小偷的作派十足,溜门撬锁就没有他不会干的!

  不过这货过来有什么事?他来了,那跟他总一块搭档的文沫呢?不知道来了没有。

  彭忘川心中一痛,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过她了?平常见不着想不起不觉得,可只要一见着一想起,他总有种想把她搂在怀里的冲动,说喜欢吧?又为什么见不着的时候一点不想,说不喜欢吧,见着了就跟着魔一样!

  真特么丢人!还心理医生呢,连自己为什么反常都分析不出来!

  连续瞪了闵三行好几眼,彭忘川继续手头的工作,让闵三行倒挺纳闷,自己好心过来看看他,怎么收获的净是白眼?

  还别说,彭忘川这心理诊所挺像样啊,他还是第一次来,柜子里的书按顺序摆得很整齐,桌子上的东西横平竖直,不显混乱,一切的一切都是闵三行自己最喜欢的样子。在这呆着,会让他觉得舒服。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早已经在外面等着坐立不安的刘莆菁终于看到女儿,没哭没闹,安安静静的。她很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地领着女儿离开。

  彭忘川回了治疗室,闵三行反客为主,正坐在他的椅子上,好奇地从书柜里拿本书正看得开心,全然没有一点自己在别人地盘上的自觉。

  “喂,起来!”彭忘川拍拍闵三行的肩膀,吓了后者一大跳,他从座椅上跳起来,脸红的样子,居然还有几分可爱。

  我靠,瞎想什么?彭忘川不自在地咳嗽两声,转头不再看闵三行,装作低头整理档案的样子,问道:“你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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