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之同闵惟秀回到思陈馆的时候,苏中丞尚未归来,院子里只有夏日午后嗡嗡的蝉鸣声。
这里是异国他乡,并不会有人有那份闲心,拿了杆子粘蝉。
安喜端了水来给闵惟秀净面,闵惟秀就让她去歇着了,今天当真发生了不少事情。
闵惟秀换了薄薄的常服,刚坐在梳妆镜前,就感觉身后一热,一个人扑了过来。
姜砚之伸出手来,拿起桌上的木梳,轻轻的拔掉了闵惟秀头上的金簪,解散了头发,然后慢慢的梳了起来。
许是因为好吃,闵惟秀的头发生得很好,她又不怎么爱用头油,清清爽爽的,看着让人十分的舒坦。
“今日惟秀真的是太厉害了,啪的一下,就把辽人都给打趴下了。”
闵惟秀抬了抬下巴,“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我。你觉得耶律熊的案子,其中还另有蹊跷”
姜砚之的手一顿,每一次他的异常,闵惟秀都能够最快的感觉到。
他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可是他却觉得心中软软的,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轻柔了几分。
“惟秀今日打慕沙的时候,不怕辽兵群起而攻之么毕竟我们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姜砚之轻轻的问道。
闵惟秀摇了摇头,“我们两个虽然瞧着有点小本事,但是于陈辽二国而言,不过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人物。我是小娘子,你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杀了我们,你阿爹为了颜面,也不肯罢休。到时候吧,打仗划不来,赔钱太亏,局面太尴尬了”
“萧太后精明得要命,不会杀了我们的,做这种赔本的买卖的。”
除非姜砚之是未来的太子,那就是另外一番打算了。
姜砚之揉了揉闵惟秀的发旋,“嗯,惟秀真聪明。”
闵惟秀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别把我当小孩子哄”
姜砚之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闵惟秀的肚子,“我没有哄你,我哄我闺女。”
闵惟秀俏脸一红,还闺女呢,鬼女都没有一个
“我是觉得,那个慕沙说的并非完全是实话。因为倘若太后听取耶律熊的意见,把他手里的兵交给耶律本熊,那么慕沙就算是杀了老将军又有什么用只会让耶律本熊更快的坐上那个位置。”
“耶律本熊今日在宫中,被你打得趴下了,耶律槿在送葬,都知道这事儿。如此关心此事的慕沙,不可能不知道。耶律本熊丢了大脸,老将军若是还活着,他反倒要受到责难。”
“若是老将军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死了,太后反倒要怜悯推恩,耶律本熊不但不会被骂,反倒会升官发财。辽人不比我们大陈,有什么丁忧之类的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他若真是因为这个原因杀人,想要上位,他应该直接去杀了竞争对手耶律本熊才对。你还记得耶律槿的案子么”
闵惟秀恍然大悟,惊讶的回过头去,“你是说,这案子同耶律槿的案子有关联,当时也是有人想要诬陷耶律槿为凶手如今又杀了耶律本熊耶律槿同耶律本熊,都是太后同小皇帝的铁杆支持者。”
姜砚之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我推测有人想要搞一场大的阴谋。”
“你想想看,若是昨天晚上,耶律槿成了杀害耶律原的疑凶,他被抓起来下了大狱,他还是没有办法出现在今日的比试当中,今日同你比试的耶律本熊,照旧会被你打趴下,数日都没有办法出现在军营。然后耶律老将军又突发羊角风死了”
“整个军队会落在谁的手中一定会让副将慕沙暂时接管。”
“倘若慕沙别有异心不,应该说他幕后之人别有异心”闵惟秀忙接道。
“对,当时我们只是洗刷了耶律槿的嫌疑,那么是谁把耶律原推进了粪坑里,萧折背后站着的又是谁耶律槿不想让我们接着掺和,萧折又被人杀了。这案子压根儿是开了一个头,并没有收尾。”
“辽国小皇帝刚刚即位不久,未必没有人蠢蠢欲动,这大辽的天怕不是要变了。”
闵惟秀听得啪啪鼓掌起来,“变了好啊有什么比敌人要自相残杀来得让人高兴的呢”
虽然这么说起来很不厚道,但是小皇帝颇有贤明之相,假以时日待他成长起来,大陈会越发的出于劣势地位。
若是这一次小皇帝不小心咽气了,换了一个来,也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敌国嘛,越乱越好啊
姜砚之摸了摸下巴,“可不是么所以我没有告诉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守在屋子外的路丙摸了摸手臂上的汗毛,怎么觉得自己的主子是个大反派呢,青天白日的,笑得瘆得慌啊
你们两个又想出什么不能言说的诡计
屋子里的二人不知道路丙所想,头发也不梳了,索性坐到床榻上嘀嘀咕咕起来,“若真打起来了,咱们帮哪边”
“这还用问当然是两边都捅到时候若是被人发现了,咱们就说,有人杀到我们思陈馆来了,想要抓你做人质然后我们实在是被逼无奈,才做出反抗杀杀杀的唉,多么无辜的我们啊,被殃及池鱼了,大辽应该弥补我们的损失”
姜砚之也来了精神,“要不我装晕,唉,我见了血,一下子就吓病了,瘦了好些斤,得见了马才能好起来”
闵惟秀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捶了姜砚之一把,“行了啊你到时候随机应变”
姜砚之佯装往后摔倒,一把扯住了闵惟秀,将她往床榻上一带
闵惟秀俏脸一红,“臭不要脸的,大白天的”
姜砚之嘿嘿一笑,“惟秀啊,你忘记了苏中丞交给咱们的任务了唉,我怕是第一个,要靠生子才能上位的皇子了。”
闵惟秀差点儿没有笑死,还父凭子贵呢咋这么臭不要脸呢
坐在门口的路丙,听着屋里的动响,摇了摇头,唉,世风日下,大王的心从来都不古。
他正想着,就瞧见安喜扔了一罐绿豆汤过来,“给你,还你果子的。我要去给我家小主人做衣衫了”
安喜说着,哼着小曲儿就往自己的屋子里去。
路丙笑了笑,打开绿豆汤的盖子,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