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得你狗血喷头的人,指不定是煞费苦心为了你好。
待你如珍似宝的人,谁又能说他不是笑里藏刀。
闵惟秀捶了捶自己的老腰,“安喜,你可觉得我今日之举,颇为的怪异?”
她一朝重生,心急如焚,生怕一眨眼,这等父母健在的好光景就又被收回去了。
简直恨不得将自己全身的本事都使出来,拿起狼牙棒,就将府里府外的那些牛鬼蛇神全打死了去。
可这阵阵疼痛的腰却是在提醒着她,她操之过急了。
上午还用腰带将自己勒了个半死,走路一步三喘,哭着喊着要嫁太子,下午就变了那山上的女壮士,脚踩寿王好不手软,任谁都觉得怪异啊!
安喜垫着脚尖,从床帐上取下了银铃铛,用一个锦盒装了起来,准备收到箱笼中去,这种御赐之物,若是遗失了,是要被御史参的。
“哪里怪异了,小娘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闵惟秀一听,心中一暖,安喜可真是个好人,坚信着但凡小娘说的,都是对的,但凡小娘做的,都是好的。
还没有等她打赏,就又听安喜说道:“嘿嘿,小娘,这次奴可是赢大发了。您不知道,二郎在院子里摆了赌局,猜您这次当名门淑女,能坚持多久呢!他们都相信小娘你,唯独我下的是过不了年去,哈哈,通吃!”
闵惟秀脸一黑,什么鬼!
上辈子她可没有听安喜说过这档子事,想来是她一直坚持了下去,这个赌局便不了了之了。
安喜赢了大钱,心中欢喜,嘴上的话也多了起来,“旁人不知,奴最清楚,小娘抓周的时候,可是抓了好大一块金砖呢,那婆子就唱了,荣华富贵享不尽!哪曾想,小娘你抓起那金砖,一巴掌就拍在了稳婆的肩膀上那肩膀,肿得都要到头顶上去了。我们小娘,就是与众不同的!”
闵惟秀的脸越发的黑了。
“小娘三岁那年,喜欢骑人,嫌弃府中下人不够威猛,非要去抓那寨子里的山匪来当马骑。国公爷日夜兼程,横扫一片人,抓了那个最凶的回来,但是小娘已经不喜欢骑人,改骑羊了。”
“哦,还有六岁那年进宫,偶遇了三大王。三大王长得好啊,唇红齿白的,小娘一瞧就爱不释手,将他的脸捏得嗷嗷叫,吓得三大王见了我们拔腿就跑。可还不到一年呢,小娘再见三大王,连认都不认识了。”
“也就是这几年,长公主随着国公爷北伐征战在外,将小娘交给老夫人教养,又同那刘鸾置气,这才对什么名门淑女来了劲儿。二郎说,小娘长这么大,也只对刘鸾如此长情,日后若是娶了她来,都是不让人意外的!”
闵惟秀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呸,谁说安喜是个好人的!
她这句句声声的,都是说她这个人,喜新厌旧,没有长性,纨绔得要上天啊!不管做出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旁人都不会惊讶。
若是甩开膀子不当名门淑女了,人家只会松了一口气,然后面有得色的说道,看狐狸尾巴憋不住了吧?我就说嘛,打根子上都烂了的人,怎么可能变好,朽木不可雕也!
还有她那个真纨绔二哥,她要娶刘鸾?想想都要吐一地了好么?
闵惟秀咳了咳。
安喜立马反应过来,住了嘴,舔着脸笑道:“奴觉得小娘习武很好,这两年,小娘笑不敢露齿,脚不敢生风,食不过三筷,又有何好。奴只愿小娘,日日大鱼大肉,眠花宿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闵惟秀又好气又好笑,安喜没有读过多少书,这些话,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全都堆一块儿了。
还眠花宿柳呢!
“就你乖觉。”
安喜松了一口气,小娘没有生她的气。
“哎呀,小娘,你这腰扭了,三日之后便是初九,太子殿下生辰宴,那咱们还去是不去?”
闵惟秀猛的一下坐了起来,“今日是九月初六?”
安喜点了点头,“正是,外头天都要黑了。”
前世的九月初六夜里,可是发生了一桩大事。
她的四姐闵姒同太子殿下人约黄昏后,送出了一份火辣辣的情诗。这事儿在三日后的太子选妃宴上被捅穿了,闵姒进了太子府做了妾室。
这事儿让武国公府丢了大脸,武国公罪加一条,被骂教女无方。而她这个求太子妃之位的人,被庶姐狠狠的抽了一记耳光。
闵惟秀当年气得不行,后来去了边关,冷静想来。闵姒的生母,乃是出生烟花之地的行首,也就是花魁娘子,被闵归的同僚送进了府中。
闵姒继承了她生母的美貌,却也因为出生低下,十分的自卑,简直说她是胆小如鼠也不为过了,她常年窝在后院绣花弹琴,连太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就人约黄昏后了?
闵惟秀当机立断,龇牙咧嘴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手撑住了自己的腰,“安喜,随我出府一趟。”
安喜有些心惊,“小娘,你腰还没有好呢!再说这天都黑了,二门已经落了锁,咱们出府若是被人发现了”
闵惟秀哼了一声,“天塌下了,也有小娘我顶着,你怕甚?”
若是半年后,她未能改变局势,那她就提着狼牙棒,杀光上辈子所有仇敌,然后随着阿爹阿娘一起去,她有什么好怕的?
若是半年后,她改变了局势,那便是皆大欢喜,她还是开封第一小衙内,只要不杀人放火,旁人顶多是说上几句酸话儿,谁敢拿她咋地?
她的胆子,那是前所未有的威武雄壮。
闵惟秀抄起狼牙棒,觉得太过显眼,又放了回去。
“小娘伤了腰,已经歇了,你去长公主那儿送个信,咱们院门就要落锁了。”安喜指着一个婆子,淡淡的说道,看上起颇为威风。
那婆子赶忙起身,朝着主院走去。
武国公府极其的大,主家的人数又不算多,每个人都住得相隔甚远,倒是方便了闵惟秀行事。
不多时,开封府城东头景雀桥旁,便蹲了两个人影。
安喜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四处里张望着,她虽然不知道小娘为何大半夜不睡觉,要跑这里吹冷风,但是小娘做的事,总是没错的。
闵惟秀倒是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实在是她一动,腰就疼得很,只能窝在那里不动。
不一会儿,便有脚步声传来,闵惟秀伸头瞧瞧一看,顿时愣住了。
的确是有一个小娘子来了,但是来的人不是闵姒,而是二房的六娘闵惟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