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蹙眉问周琳琅道:“你当真要她?她样样都好,可脾气却不怎么样,且性情孤拐,最重规矩,谁在她跟前也讨不着便宜。”
周琳琅笑道:“琳琅正缺这样铁面无私的妈妈,我身边那两个小丫头在外头待得心都野了,规矩上实在是差劲,有纪妈妈加以调理管教,琳琅再放心不过。”
“也好,既是你自己看中的人,那就好好相处,你年纪小,别仗着任性就胡作非为。”周说着就叫纪婆子过来,将她指给了周琳琅。
纪婆子虽说不惧一个十四岁,且向来不得宠的小姑娘,但到底心里忐忑,主仆有别,周琳琅给她穿个小鞋实在太容易了。
何况她在周这儿服侍的好好的,既有实惠又有体面,忽然就打发她到周琳琅身边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是一百二十个不乐意。
可周话都出口了,也容不得她一个婆子还嘴,当下只能板着脸给周琳琅行礼。
周琳琅侧了侧身,只受了她半礼,亲手扶她起来道:“妈妈不必多礼,以后还劳妈妈多多指教。”
说时就将手腕上的翠玉镯子褪下来塞到纪妈妈手里。
纪妈妈眼睛都没眨一下,意欲推回去,可周琳琅十分诚心,且态度诚恳,压着她的手不许她还,纪妈妈也就收了,但丝毫没有见利心喜之意,仍是一板一眼的道:“姑娘客气了,奴婢不敢妄自尊大,指教不敢,只要姑娘不嫌奴婢多嘴。若姑娘谨守府中规矩,奴婢一定尽心竭力服侍姑娘。”
周琳琅对纪妈妈表示很满意,她不怕这样耿直的妈妈,就怕心眼多,当面奉承,却背地里下绊子的人。纪妈妈对着周都不假辞色,想来对着外人就更是如此,她就是个黑脸阎王,周琳琅巴不得有这么个人替自己守门,也好吓退那些心术不正的魑魅魍魉。
纪妈妈才到撷芳院头一天傍晚,果然就在门口堵住了一只鬼。
周玉珉大摇大摆的登门要见周琳琅,不想被纪妈妈黑着脸拦到门口:“还请大爷见谅,三姑娘身子不适,如今已经歇下了,若是大爷有事,改天不拘派谁来回话就成,不必您亲自过来。虽说是堂兄妹,到底男女有别,还是顾忌着些的好。”
周玉珉厌料烦的瞥她一眼道:“你几时过来的?”
“回大爷,今儿三老爷才将奴婢指派给三姑娘。”
“行行,我知道你最讲规矩,可是我有要紧事,破个例先。”
“大爷容禀,若是有要紧事,还请大爷同三老爷商量。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且年纪又小,见识又浅,经不住事,但凡大事,自有老爷太太替她做主。”
嘿,这个老虔婆,管她叫一声妈妈,她还真摆上妈妈的款儿来了?
周玉珉恨不能一脚踢死她这个碍事的,可到底顾忌着周的颜面,只能悻悻的道:“不叫我进也行,你把琳琅叫出来,我就跟她说两句话,这总行吧?”
纪妈妈板板正正的道:“这不合规矩。”
“嘿,我说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找琳琅有正事,若耽误了,你承受的起吗?”周玉珉扬着脖子喊:“琳琅,你出来,我跟你说正经事。”
周琳琅窝在屋里,悠闲自在的看着纪妈妈拦门打狗,闻言只是轻笑。若没有纪妈妈,她这院子还当真是无人之境,谁都可以来呢。
他自喊他的,周琳琅根本不理。
纪妈妈像尊黑塔似的挡到门口,厉声道:“大爷,天色不早,您还是早些回去吧,站在这里大呼小叫,不合规矩不说,若被人知道,只当周府家门不谨,没的让人笑话。”
周玉珉气的狠狠一踢脚边的树,冲着纪妈妈冷笑两声,拂袖而去。
周琳琅从周玉珉看自己的眼神里多少能猜出他的龌龊心思,可没想到他色胆包天,能大到这种程度。
不知人伦的玩意,早晚是个死。
她也知道躲不是办法,但拿周玉珉立威,总能告诉这府里人她这院里不是那么好进的。果然晚饭后周玉珉身边的小丫头过来传话。
纪妈妈没有拦着的立场,只能让她进来,周琳琅等她行了礼叫她起来说话,问:“什么事?”
那小丫头年纪虽小,却是个美人胚子,一双眼睛又灵透,一眨一眨,跟天上的星星似的,连周琳琅看了都不免心动,可一想到是周玉珉身边的人,又替她可惜:这么水灵的白菜,也不知道哪天就让猪给拱了。
小丫头乖巧的答:“是大爷打发奴婢来的,说是姑娘知道。”
周琳琅倒噎了噎,周玉珉是真敢啊,明目张胆的派个人来威胁自己。还能更无耻些不?她笑笑道:“唉,你这一说我倒更糊涂了,到底什么事来着?”
小丫头也不急,只一味低柔的笑,道:“姑娘想不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不了奴婢多跑几趟。”
周琳琅冷了脸,道:“那你今儿是白来了,我还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要不你回去问问大堂兄到底什么事,让他给我提个醒儿?”
小丫头也不怵,起身道:“是,奴婢这就替姑娘跑一趟。只是有些话,大爷敢说,奴婢可不敢说,怕姑娘掌奴婢的嘴。”
至于她为什么不敢说,自然是涉及到他们两兄妹之间的秘密。
周琳琅还真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倒是挺有手段,嘴皮子也利索,一点儿亏都不吃,深悔自己刚才多余的怜悯。这白菜仗着生的水灵,心挺大,说不定她巴不得早点儿被猪拱了呢。
周琳琅笑了笑道:“你有你家大爷撑腰,还怕我掌嘴?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想不到竟糊弄不住你,也不知道大堂兄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伶俐的人儿,可真有福气。”
这丫头仍是满面带笑的道:“能服侍大爷,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愚笨,姑娘谬赞了。”
周琳琅也不跟她废话,叫侍玉拿出一个荷包来,道:“这有个荷包,是我闲着亲手做的,不过是粗浅的手意,你拿着玩儿吧?虽说是得了大堂兄的吩咐,可到底你跑这两趟怪辛苦的,就当我请你喝杯消暑的凉茶了。”
小丫头恭敬的接了,蹲身行礼道:“多谢姑娘。”
周琳琅似笑非笑的道:“我教你个乖,这荷包看着不值钱,可其实挺值钱的,看话要分怎么说了,有时候既便宜了别人也便宜了自己,这才叫最大的好处。”
小丫头怔了怔,抬头看了周琳琅一眼,对上她那亮得有些过分的眼,心虚的垂了头,低低的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