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逐出
红娘对那天的事情已然没了追究,在想那天老人说让她好好生活之类的话,于桐花好像又明白了些其中的含义。小人参变小,脑门上淡淡的印记也消失了,从那日以后生活好像又发生了变化。不经意间,这里的一切更加不切实际,好像游戏一般,只能想象,却永远不能享受。红娘和墨生在这场游戏里,也逐渐发生着变化。
在这里,好像也只有欺骗,触手可及的欺骗,似乎在下一秒,她就会再遇到危险,然后必须继续逃跑。
那种莫名而生的感觉好真实,真实过了所有。
看着魂不守舍的于桐花,红娘默默叹了口气,将裁好的衣服朝她眼前递了递,“小哑巴写说那天下雨都是你的功劳,起初我不信,但是,小哑巴又写了你要帮我报仇的事情,再想你平时那不着调的性子,我姑且就信了。”
于桐花恍惚接过衣服,点了下头。红娘收回手,继续道:“你是个幸运的孩子,如果我家梧桐花能像你一样就好了,那样也不用被迫嫁给什么青阳的太子了。”
我家梧桐花,这句话似乎成了于桐花|心尖莫名出现的小刀,一下下刺激着她,但她不能生气,更不能觉得失望,因为红娘说的对,十八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所以,于桐花假若无事的模样,憨憨的笑了两声,随手又紧了紧手里的衣服,才说:“红娘,我帮你找回桐花怎么样?我呢?你以后叫我,叫我阿桐就行了。”
也许二婶的话本就没错,所以红娘不再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也不再将她视为梧桐花之后的替代品,最终,她果然还是适合做孤儿。没爸没妈的日子对她而言其实早就习惯了。不管是孤儿院,还是这里,她都只适合做没人要的孤儿。
于是,她决定不生气,决定叫她红娘,叫老爹墨生,决定如老人说的那样好好生活,好好替自己活上一回,不带纠结的活上一回。
从此后,她也不再是红娘和墨生的孩子。
至于青阳的太子,也到了离开的日子。仅从昨日小时婶子捎来的话,红娘和墨生带着小哑巴提早就出了家门。最终,家里也只剩于桐花一人。
闻着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于桐花反感的揉了揉眼睛,懒洋洋的撑了个懒腰,“青阳晗煜终于走了,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人参山的那场雨结束了一切有关于她的言辞。青阳晗煜也得到了她的拒绝,自然也就没了再在这里耗下去的理由。故而,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小日子也将重新迎上光辉。
..
村西梧桐树下,青阳梦恋恋不舍的扫过眼前的几个孩子,抽泣道:“简宝儿,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张子宇以后不要再叫鼻涕孩了,难听死了,还有,”她温柔的抱住只到她腰间的小音儿,“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可能当老大,也不可能在这里待得这么开心。”
正在他们坦然相诚之时,突然,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喊道:“太子不见了,太子不见了。”
青阳梦漠不关心的看了男人一眼,“不要胡说,要走的是他,他怎么可能不见。”
“公主,是真的。”随后魔心缓步走进,脸上带着几丝着急,“主人真的不见了。”
...青阳的太子在人参山失踪的消息瞬间传遍整座山。
短短几个时辰,所有的矛头又指向了什么都不知的于桐花。
村中提审堂中,于桐花被人高高挂起。
忽然,一阵粗声响起,“早上你没去,说,你把太子藏在了什么地方。”
墨生搀着红娘望了眼被挂得遍体鳞伤的于桐花,又看向根本就是无事生非的二婶,“二婶,早上你明明看见我家桐花在家,还和村头的娘们一起说道来着,此时,为何又要撒谎说没有见到,你说你良心何在。”
二婶无事地挑弄着指头,看也不看的翻了个白眼,“早上的事情我可记得不太清楚了。”
“你。”墨生正要说话,红娘一把捂住他的嘴,不带心疼的望向可怜的于桐花,呛着嗓音说道:“二婶说得对,她是祸害,咱们招惹不起的祸害。”
祸害,祸害,红娘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戳透她的心,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她又能辩解什么?
是死是活都已经没有关系了吧!
听着红娘的话,当头的青阳梦也觉悲楚地看了眼房梁上挂着的小姑娘,随即又不懂的看向说出祸害的红娘,“就算她把太子藏了起来,大娘你也不能这么说话吧。”
于桐花淡定地抬起头,眼角瞥过说话的青阳梦,笑了一声,“我本来就是祸害,本来就是祸害。”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脑子里浮现的东西却越来越多。这场不是梦的梦,梦起来真的好痛苦。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每次都是在她不急一防的时候突入而来。明明早上都还是友人,为什么现在就要以敌人的身份互相面对,她不懂,她好想懂。
脖间的小人参不听话的散着热光,惹得于桐花一阵难受,随即,她痛苦的仰起脖子,望着门前缓然出现的小少年。
小少年笑得温柔,跃身飞到于桐花身前,他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脸,逼她看着他,“不准死,不准死,听话。”
“可是,不行了。”于桐花虚弱的看着他,眼皮已经没有一点睁开的力气,“不行了。”
小少年依然笑着,“前世桐花仙,却被误为桐花精,前世是人参,却被情所困,今生于桐花,却被他所带,于桐花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小少年轻手拂过她额前被封印起的桐花印。于桐花随着他逐渐加剧的手力,猛得瞪大双眼,“我不要,我要重来,我要重来。”
时间瞬间被她的喊声封化,一切如梦般重新来过。
慢慢的,慢慢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物是人非,其实都可重来,只要当做是一场无谓的梦,都可重来。
被封化的时间缓缓解开,大堂之上,县令无神的望着房梁上被挂着的姑娘,不禁感到一阵寒气,大斥道:“快点把人放下来,快点把梧桐花放下来。”
堂屋之外,于桐花笑看人生,“果然,都只是一场游戏呢!”
“恩,都重新开始了。”小少年抱着双臂,冰着脸,“我本来叫小东西,可尘世间太多都需要改变,所以今日起你叫我浮尘就好,至于我的来历,早晚有一天你会清楚。”
命格又被改变,又被封化,所有有关于桐花的记忆都已从他们脑海里渐渐拭去。
从此后,她不再为任何人而活。
...人参山,山脚旁,一袭紫衣将他承托得体,缓缓落下身子,男子笑着拂过一齐方土,苦笑道:“对不起师傅,一切都是我做的,十八年前我就应该投胎,可是我舍不下你,撒了谎,直到十六年前那个你出现了,我才真正意识到真正的爱,以前我们不懂爱,那年我懂了,她投胎了,离开了,经此我也离开了。”悲凉的泪滑出他的眼角,“所以,十六年,我不曾来过,师傅,桐梓,对不起,忘记吧,消失吧,一切都应该重新开始了,永别了。”
所有的都是他一人所为。
将梧桐花囚禁,一道白光将她重新带入这个让她痛苦欲绝的一方,他只希望她能够幸福。
可是,最后,好像都错了。时间更迭不变的过着,她却好像失去了一切。于是,他将一切又做调整,从红娘开始,再从墨生开始,再从那个神仙之说开始。
红娘因为二婶的一句话不再将她视为自己的孩子,墨生因为得不到手的小人参而放弃她,神仙因为她而出现。
那天在她感到幸福的时候,他将墨生的内心体现在她面前,小哑巴阻止,墨生出现,然后老人出现。最后,让她觉得这是一场梦,可以放松警惕但是又不能享受的梦。
那天,他变成凶神恶煞的老人,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十六年前对她许下的约定,我已经实现,孩子,好好收着这个小玩意,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
然后,他又说:“那是小人参,小了就不会有人再去想象,好好生活吧,孩子,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
今天,也是将其结束的一天,时间匆匆,将近几个月的时间,她拥有了以前从未体验过得人生,也经历了以前经历过的悲痛。也许,这也就是他的最终目的,完成十八年前,十六年前的一切,让她变得自爱,不要再无谓的多管闲事,便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
“重新来过,师傅永别了。”
一袭紫衣渐渐消散。在这世上,他永远都不可能在为她,为她乌桐梓而活,从今后,他再也不能拥有前世的记忆,他再也不可能是以前的乐凡心。
于是,不再提及,不再留恋,乐凡心,乌桐梓永远的消失了。
紫光飘起,十八年来,一百年来的记忆将不复存在。或许这也是乐凡心能为她所做的吧。
于桐花,那个她,也不再是一千年前的桐花精,不再是一百年前的小人参,十八年前的乌桐梓。结束这一切,重新开始,才是应该属于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