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中,气氛微微有些冰冷,苏婉兮第一次感受到沈文对自己深深的怀疑,这个时候只能够以退为进,明哲保身。
沈文带着疑惑的望着苏婉兮:“说吧。”
“臣妾希望去宝轮寺为我东阳王朝祈福三月。”
沈文微微诧异:“为何?如今宫中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却要去深山?”
苏婉兮淡笑:“臣妾一切都是为了皇上,若不是想常伴皇上身边,这个深宫,臣妾真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皇上,就答应臣妾吧,臣妾近来也觉得心神俱惫,想要一个人静静。”
沈文思考须臾,然后道:“封后大典过了再去吧。”
苏婉兮知道沈文有意要封自己为后,可是她确实对这个位置毫无兴趣,而且早就已经答应过了宸妃。
“皇上,请原谅臣妾的不知好歹。皇后之位,臣妾真的没有半分奢想。”
沈文拧眉:“你是怕别人说三道四?还是群臣反对?整个江山都是朕的,朕想要封你,谁敢说个不字?!”
苏婉兮摇了摇头:“皇上,宸妃不是比臣妾更合适吗?臣妾只想安安静静陪着您,不想变成第二个皇后啊……”
沈文闻言,长叹一声:“好……都依你。”
三日之后。
长王爷沈明旭意图谋反,其中包括光禄大夫、保和殿大学士等三十二位身居六品以上的官员全被拿下。
沈明旭剥其爵位,终身守皇陵,不得踏进皇城一步。
其余乱臣贼子,皆抄家流放,终身不得返回。
皇后品行不端,废其后位,降为端妃。宸妃诞下皇子,封为天泽皇后。
沈靖渊废其太子之位,暂封端王,居东宫,日后再论。
“你为何要这个时候离开?”仁明殿中,宸妃面色红润,坐在软榻上不解的问着苏婉兮。
“皇上对我有所怀疑,以退为进。”
“没想到你还真的成功了。”宸妃挑眉笑道。
“这才一半,言成功尚早。”苏婉兮淡淡说着,又道,“这几月你自己在宫中多多留意,白家的人如今恐怕不会放过你我,不过沈明旭的事情才过,他们现在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暂时你我都还安全。”
“嗯,你还真打算去祈福?”宸妃不相信的问着。
“此番出宫,我恐怕要与苏子右走一趟。”苏婉兮淡淡说着。
“去哪儿?”听闻是苏子右,宸妃便兴趣尤浓。
“回来再告诉你吧。你好好养身子,一月后便是封后大典。”
“好,那你们小心。”
与宸妃交代好之后,苏婉兮便收拾好行囊,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今日正巧也是押送沈明旭到皇陵的日子,而且皆是同一条道,一直要到城外才分开。
苏婉兮的马车行驶到城外,正巧遇见了押送沈明旭的囚车。
“停一下。”苏婉兮吩咐轿外的晴儿。
押送沈明旭的队伍比自己先出发一个时辰,而此刻却还在城外,想必是沈明旭用了些手段,故意在这里等着自己。
轿子落地,苏婉兮着一身素衣下轿,朝着沈明旭的囚车徐徐而去。
押送的人皆是苏子右的手下,见着是苏婉兮,连忙下跪行礼。
囚车中,沈明旭穿着泛黄的囚衣,头发凌乱,胡渣也深了不少,犹如临安街上的流浪汉一般模样。
“王爷。”苏婉兮淡淡唤着。
沈明旭缓缓睁开眼,凝视着苏婉兮绝美的面容,痴痴笑了:“我就知道,你怎会真的爱上一无是处的我。”
苏婉兮面色清冷:“王爷,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沈明旭不喜不悲。
“你不过是我用来除去皇后的一颗棋子罢了。”苏婉兮勾唇魅笑。
沈明旭眉头紧拧,不可置信的望着苏婉兮:“不可能……”沈明旭只觉得,苏婉兮出卖了自己,为得是安稳的在宫中活下去,为的是她自己的荣华富贵,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苏婉兮的真正目的是对付皇后。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道理,王爷不会不知道吧?”苏婉兮淡淡说着。
沈明旭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曾经无数次承欢于自己得女人,而今却陌生得可怕,仿佛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个女人一般……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沈明旭已经完全看不懂面前的这个女人。她费尽心思莫不是就为了给别人做嫁衣?如今自己落网,皇后被废,新后却是宸妃,而她作为始作俑者,竟然退居深山?
苏婉兮冷冷一笑:“不久你便知道了。”说罢,她欲转身离去。
“苏婉兮!”沈明旭情绪激动的喊住她。
她却不曾回头,径直上轿。
沈明旭失落的看着苏婉兮消失的背影,呆呆的盯着苏婉兮的轿子被抬起,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远去,倏地眼角一行清泪落下。
苏婉兮……你真的从未对我动过真心吗?
沈明旭深吸一口气,他做了这么多,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能改变。曾经,他也喜欢过一个女人,可是那个女人的眼中却从未有过他这么一个庶出的王爷。最后那个女人成为了沈靖渊的太子妃。那个时候他便暗暗发誓,他一定要从沈靖渊手中夺过江山,这样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了,更别说是一个女人。
他流连花丛,心中却始终放不下那个女人,直到得知那个女人的死讯,他才渐渐地渐渐地绝望。多少年后,他又无意间遇上了一个叫苏婉兮的女人,起初被她的容颜惊艳,便一眼成痴,难以忘怀。
有一日突然收到苏婉兮的来信,虽说没有署名,可字里行间他都能够感受到,就是那个女人。苏婉兮的字,语气,笑容,背影,与当初他年少时喜爱的女子如出一辙……
或许爱情是会转移的,爱上了一个女子,于是以后遇上的爱人,便都是那个女子的模样。
轿子中,苏婉兮看着沈明旭如此落魄的模样心中却有几丝莫名的难过。
可是,她要走的这条路,就是不归路,注定要踏过万具枯骨……
莫名其妙的,苏婉兮想起了小的时候。小时候爹爹总爱带着自己一起进宫来,那个的自己在宫中有好几个小伙伴。
隔得太久,许多记忆都已经模糊。或许是因为她用全部的记忆去记住了一个人,所以其他的人,映像便都淡了……
比如,那个时候总有一个爱欺负自己的大哥哥,好像就是如今的长王爷。
只是这些事情与她深爱沈靖渊比起来都微不足道,她从前的记忆力,除了沈靖渊还是沈靖渊……
宝轮寺在临安城外的山顶,苏子右与随行也早已在山脚等候,见苏婉兮的队伍过来,才护送着她一起上了山顶。
宝轮寺香火鼎盛,慕名朝拜的人众多,即使是在山顶也阻挡不了众人朝拜的心。宝轮寺供奉着东阳最大的一尊观音像,民间传言拜这儿的观音十分灵验,几乎有求必应。所以宝轮寺才香火不绝。
主持知道宫中的贵妃要来,早已经备了最好的厢房给苏婉兮,由于此次出行是微服,所以一切声势全部免去,轻车简从,一切如常。
苏婉兮入住厢房时已经是傍晚,舟车劳顿很是疲惫,沐浴更衣后便叫晴儿与秋来守在门外,自己沉沉的睡去。
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或许是这儿远离尘世的喧嚣,她睡得异常香酣。甚至没有做梦,便一觉到了翌日早晨。
山上气温偏低,早晨苏婉兮醒后还得多添一件衣裳,然后到偏房与苏子右一起用早膳。
“昨夜睡得可好?”苏子右询问道,他这几日也暂时不会下山,等着安排好替身然后带着苏婉兮去一趟合阳,因为苏子右对于苏婉兮的身份颇为在意,那也是冯婆临终前的遗愿,况且冯婆去世了,也应该去告诉七爷一声,毕竟……
“很好。”苏婉兮淡淡的回答着。
“你的手段很厉害,可是为何要将忘忧推上去?”苏子右问着,语气平平。
“哟,你是在怪我让你心爱的忘忧身处险境?”苏婉兮好笑的问着,看来苏子右心里对宸妃还是颇为在意的,只要是这样便好办多了。
“婉兮!”苏子右怒瞪了苏婉兮一眼,他的心意,她不是不知道的,他如今爱的人是她而不是忘忧啊!她却总是逃避,或许她根本不爱自己……是的,苏子右渐渐明白,苏婉兮的心或许就是一块玄铁,没有人能够感动得了她,她只爱权势,她只爱她自己,她从不曾会爱上别人。
“好吧,我们说正是可好?你若不想宸妃,不对,如今已经是皇后了。你若不想她有危险,想她与她的孩子能够安安稳稳活着,那便好好帮帮我吧。”苏婉兮这话只是询问,不带威胁。
“我都能放下,为何你不能?”苏子右拧眉问着。
“因为你懦弱!可我不!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去帮你完成难道不好?!”苏婉兮直击苏子右的内心。
是,是他懦弱,他开始害怕生离死别,他享受如今好好活着的感觉,他甚至开始喜欢如今的太平盛世。
“你一定要民不聊生才满意?”
苏婉兮嗤笑:“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你放心,只要你帮我,绝不会血流成河,国家也不会动荡不安,一切都会理所当然的。”
苏子右只是长长一声叹息,不再说话。
他知道自己不论帮不帮她,她都已经在这条道路上去了,只要她不肯放手,谁也没有办法劝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