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芳蓉引着四人进了一座大殿,大殿内花香满溢,宝光闪闪。北面坐了一人,身着紫衣,五官硬朗,一双寒目紧紧地盯着进门的四人。“坐!”男子一挥手,闻人简、白空、池月便各自坐下,断魂则立在闻人简身后。闻人简与白空打量着北面的男子,却都是一脸莫名。
男子淡淡一笑,“诸位可是第一次进这大荒界?我可是花了不小的心力,如今的大荒界一片详和,再不是蛮荒之地,也不是血腥之笼了。几位以为,比之人冥妖三界,是差之?过之?”
白空向男子一揖,“敢问尊驾高名?”男子声音幽幽地道:“我虽厌恶自己的身份,但这名字,我还是极喜欢的。寡人,名书笑。”闻言,池月、白空与闻人简都是满心震惊,就是那位太古之时,冥界中因犯下重错被废爵位,打入大荒界的书笑太子?
书笑一笑,“看来几位,是听过寡人之名了?如此倒好,省得寡人再多做解释。初初来时,我真真是无比凄凉,而如今,我已是这大荒界的主宰,这么多年的隐忍与辛苦,倒是值得了。”白空道:“既然陛下已经是大荒界的主宰,又为何还要掺和冥界之事?”
“因为……不够啊!”说着,书笑狂笑了起来,这似悲似喜的笑声直听得底下四人心里瘆得慌。池月只觉无语,若是个讲道理的,还能与他论上一论。若是个有野心的,也可以与他谈谈条件。可眼前的书笑,她怎么觉得像是个疯子啊。
书笑收了笑声,“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的人冥妖三界在当年也不过仅是人冥两界罢了,而人冥两界在最初也不过一界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三界是该一统了。从此不必再分什么人冥妖三界,我大荒界……将是这世间唯一的存在。”
池月垂了眸子,果然是个疯子啊!白空道:“只怕事情未必能如陛下的愿。”书笑道:“我若没有这个本事,也就不必说这大话了。我知道,如今的妖冥两界都不可小觑。但你们也别忘了,我大荒界内人才济济。灵力高深的异兽,当年的冥界重犯,如今可还活着大把呢。”
“我之所以迎了几位进来,又这样好声好气地与几位说上这么一番话,便是想着再给人冥妖三界一次机会。只要,你们诚意屈服,我可保众人无恙。可若你们仍是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到时血洗三界了!”说着,书笑将面前的酒杯砸在了地上。
白空道:“既是如此,陛下为何还要解封那任锋?以陛下之能,区区一个任锋只怕不会放在眼里吧?况且任锋已身中秘咒,便是解了他的封印,他也是六亲不认,不会效忠陛下的。”
书笑淡然地道:“我是不在乎一个区区任锋,可你们在意啊!他忠不忠,仁不仁的,我也无所谓。一来,他未必进得了大荒界。二来,他便是进了大荒界,我也有的是法子收拾他。反倒是你们,如临大敌一般。你们若肯归顺,我动动手指头便能收拾他,解了你们的心头大患。问题就在于,你们听不听话了。”
闻人简开口道:“陛下当知,大荒界本身便有极强的灵力。虽经陛下改动,但灵力稍低些的人,还有普通的人,是根本无法在大荒界生存下去的。”书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到底也不是江河湖海,能够容纳百川。要做我的子民,自然得有几分本事。如此,也才能消除所谓的界限嘛。”
如此,又与大开杀戒有何不同?归顺是死,不归顺亦是死。“皇后!”门口突然响起跪拜声,不一会儿,池月便见一白裙女子走了进来。女子容色绝佳,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黯然。女子近前向书笑行礼,“妾身见过陛下。”
“皇后不必多礼!”书笑起身道:“这几日就有劳皇后替寡人照顾几位贵客了,寡人的耐性有限,还望几位早日给出答案的好。”说完,书笑便大踏步离开了。女子转身看向池月几人,但目光最终落在了闻人简的身上,池月转头看向闻人简,只见闻人简的眸子里霎然间阴云密布。
一个想法突然跳了出来,池月诧异地看向那白裙女子,该不会……眼前这位便是闻人简的生母,嘉月吧?女子没有坐上主位,而是在几人对面坐下,“想来大致的话,陛下都与几位说过了。陛下计划这一切,也非一朝一夕,还望几位尽快在心里有所决断。”
闻人简看着女子开口道:“天下大劫,生灵涂炭,皇后殿下也无所谓吗?”女子默然,闻人简接着问道:“人、冥、妖三界统统消失,殿下也觉得无所谓是吗?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妻离子散,生离死别,也是无所谓的,是吗?是了,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惨死,都已经无所谓了。更何况,是些不相干的人。”
女子垂眸,“天道无常,如果这一切是天意,相干与不相干又有何意义?”女子起身向身旁的侍女道:“带几位贵客下去歇息吧。”那侍女应声一礼,白裙女子便步出了大殿。侍女向几人一礼,“婢子月吟,几位贵客,请!”池月几人只好站起身,跟着那月吟出了殿门,然后向东边走去。最后,月吟将他们安置在了一进小院内。院外,有重兵把守。
四人沉默地坐在主屋内,这一切都太过出乎他们的意料。书笑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让白空做妖界的主,让闻人简做冥界的主,至于人界,那根本不在书笑的考虑之内。他们原以为要对付的是什么凶猛的恶兽,哪晓得,人家玩得更大。这样一想,任锋的事根本连根尾巴都算不上。
白空双手撑着下巴道:“我本来就是为了一个任锋才投魂而来的,哪晓得,如今又冒出了一个书笑,还连带着整个大荒界。族长啊族长,你倒是告诉我要怎么办啊?”池月看着白空不禁暗暗撇嘴,自从他说了自己的身份后,便将之前那斯文淡然的伪装给撕掉了。
池月道:“不管如何,得想办法出去,将此事告之众人。”白空摇头,“告诉他们也没用,先不说妖界人心分散。便是你们那冥界,四分五裂,便是知道了,只怕也只会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说不定,来归顺的队伍能横插三界了。而且,咱们可是在书笑的地盘上,他不说放人,咱们能走得出去?”
“你们在这儿等着。”“是!”院中突然传来声响,四人相互看了看,断魂来到门边,拉开了门。只见一人端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池月不禁起身道:“芳蓉?”冀芳蓉眼也不抬地将手中托盘放在了几人面前的桌上,然后将托盘中的四碗热汤一一送到了几人面前,“皇后吩咐人做的汤羹,几位贵客请慢用。”说完,冀芳蓉便从容地退了出去,从头至尾都没看池月一眼。
池月心里又是一阵失落,转而坐下,用小勺搅着面前的汤羹。有肉丝儿,有蛋花,还有青菜,见池月张口要喝,白空连忙打开她的手,“你还真敢喝啊。”池月看了闻人简一眼,闻人简只是低垂着眸子盯着眼前的汤羹。池月瞪了白空一眼,“你不会好好说吗?”池月抽出帕子擦了擦手,又将桌面滴落的汤水擦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白空一指面前的汤羹道:“看这宫殿的布置,便知那书笑的日子过地极为奢侈,可招待咱们的,居然只是一碗这样不起眼的羹汤。咱们好歹一个是冥界的鬼帝,一个是妖界的王,还有一个是太古的公主啊。”
“这是她亲手做的。”闻人简突然开口道:“她不会厨艺,从来只会做这一道汤。”闻言,白空与允昭凌都看向了闻人简,白空道:“等等……她……是嘉月?”闻人简点点头,用勺子舀起一根肉丝儿,然后抛向空中,以灵力碎开,但见眼前隐隐现了四个字,“子时勿睡。”
很快,那四字便消散在空中。白空诧异地看向了闻人简,闻人简有些失神地道:“爹不在的时候,我嫌她的菜做的难吃,她便拿这个来哄我。”池月道:“或许正像李夭桃所言,她是有苦衷的。”闻人简放下勺子,“有没有苦衷,都不重要了。失去的人不会再回来,而三界还有没有未来,谁也不知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人丝毫没有睡意,尚未到子时,便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飘进了屋子,正是皇后嘉月。池月本来以为嘉月是要带他们迅速离开,谁知嘉月反而往旁边一坐,说起了话来,“书笑能够控制大荒界的诸兽诸妖,所倚仗的也不过是一件太古器物,噬心镜。”
“他花了多年的时间,才掌握了噬心镜。他先以自己的灵力镇住吸收日月光辉的噬心镜,再以噬心镜控制大荒界内所有的人心。但噬心镜也会有微弱之时,每逢千年月阴极盛之夜,噬心镜便会收回自身散发出的所有灵力。而书笑每逢此时,便要以己身所有的灵力来奉给噬心镜,以达到噬心镜的平衡。而如此,噬心镜才不会失了震慑大荒界所有妖物的能力。”
“而我为了探知这个秘密……”嘉月黯然地道:“已经失去了太多。今日便是千年一逢的月阴极极盛之夜,我会阻止书笑。但若如此的话,噬心镜灵力消散,大荒界又会恢复从前的血腥与杀戮。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你们自己了。”
池月道:“殿下打算如何阻止书笑?书笑乃太古冥界的太子,一身灵力定然不容小觑。不如,由我陪殿下同去阻止书笑吧。”嘉月摇头,“为了这千年的一逢的机遇,我已经准备良久,若无必要的把握,我也不会如此贸然行事。”
嘉月转而看向了闻人简,池月、空白与断魂齐齐起身退出了屋子。嘉月微微抿唇,“我真的没有想到,还能再见你一面。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绝情,恨我没能救下你父亲。但当时正逢噬心镜灵力消失之时,我已经错失了好几次机会了,我知道若我再不探究出噬心镜的秘密,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嘉月道:“相干与不相干,我选择了不相干,但也是选择了相干。若三界共亡,你又能去何处?你的性子我很清楚,虽非大善,也绝非大恶。书笑要你们做出选择的时候,我便已经知道你的选择会是什么。哪怕与三界共消亡,你也不会屈服书笑的,不是吗?”
嘉月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快到子时,我也该过去了,你万事小心。”嘉月正要起身,闻人简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的原身在哪里?书笑与噬魂镜又在哪里?”嘉月轻松地挣开了闻人简的手,“能再叫我一声娘吗?”闻人简吼道:“娘,你的原身到底在哪儿?”嘉月微微一笑,抬手抚了抚闻人简的脸,“我早该去陪你爹了……”说完,嘉月的身影倏地飘出了屋子。
闻人简连忙追了出去,池月、白空与断魂三人走近,白空问道:“怎么了?”闻人简看着远处闪着光亮的虚空道:“方才过来的,只是我娘的其中一魂。”池月道:“我们赶紧去追……”远处喧嚣声起,院外也开始喧嚣起来,闻人简黯然地道:“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冀芳蓉突然冲了进来,拉起池月便飞身出了院子,“结界就快变回原来的模样了,若咱们赶不及出去,就真的要被困在这里了!”白空看了一眼闻人简,“走吧。”说完,白空也跟着飞了出去,闻人简最后看了一眼之前亮光的地方,便被断魂拉了出去。
池月看着拉着自己的冀芳蓉,不禁道:“原来你没忘记我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冀芳蓉急声道:“还有心思说这个?”池月一笑,反握住冀芳蓉的手,然后加快速度向前飞去,“给我指路。”冀芳蓉愣了愣,然后指着远处的一道红光道:“往那儿飞,若红光消失,大荒界的结界就会回复最初的样子,那就很难再出去了……不过,你什么时候……小心!”
突然一头三人多高的异兽向几人迎面扑了过来,池月将冀芳蓉往旁边一推,然后便运起浑身灵力击向了那冲过来的异兽。白空刚想出手,就见那异兽受惊地往旁边蹿去。白空不禁一拍池月的肩,“不错嘛!”池月震开白空,拉起冀芳蓉继续往红光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