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梦,在我的梦里,干涸的旷野一望无际,朦胧的四周尽是浩瀚无垠的沙漠,远处唯一的一抹异色,那狰狞的仙人掌,硕大无比,除此之外,附近再没有其他绿色的植被。 </p>
炽烈的阳光直射在人的头顶,如同穿透皮肤的射线,仿佛要晒爆人的脑袋,我安静地躺在滚烫的沙子里,正上方恰覆盖着一小片模糊的阴凉。</p>
我很累,沉重的双眼睁开了又闭上,闭上了又睁开……</p>
我受了很严重的伤,并且全身不能动弹。</p>
我好想说话,飞鹰支着的手臂明明还在颤抖,却假装毫不在意。</p>
毒龙强撑着的上眼皮眼看马上就要塌下来了,却还坚持着一动不动。</p>
蝎子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伤患,不自觉地痛哼了出来。</p>
北极熊脸无异色,可是,他肩上的伤口明明又渗出了汩汩殷红的鲜血,在干涸的撒哈拉大沙漠里……明显极了。</p>
我好想说话,飞鹰、毒龙、蝎子和北极熊他们这四个笨蛋真的是愚蠢极了,自己的身上明明还受着如此严重的伤痛,却还要相互扶持着坚持挡在我头顶的正上方,冒着炽烈的太阳光的火热,为我遮下一片毫无作用的阴凉。</p>
我好想说话,眼镜蛇和猴子哪儿去了?</p>
哦,他们俩好像是要到附近给我找水去了。</p>
这两个身上受了好几处枪伤、枪药融入血液并且扩散到脑子里、影响了神志的笨蛋,号称“无人之境”、“死亡之地”的提阿尔卡莱大沙漠的深处,哪里会有水资源?</p>
我好想说话,声带明明是在颤抖,可是,无论我怎么挣扎,都发不出丝毫的声音,我知道,我很累,沉重的双眼睁开了又闭上,闭上了又睁开……</p>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梦,在我的梦里,眼镜蛇和猴子他们俩回来了,一瘸一拐,他们给我带来了救命的水资源,一条不大的、挣扎着的沙漠蝰蛇。</p>
滴滴咸腥的液体浸润了处在半昏迷状态下的、我的干涩的嘴唇,我贪婪地吮吸着我的兄弟用生命给我带来的存活的希望,我醒了,我艰难地睁开了疲惫的眼睛,眼镜蛇、猴子、飞鹰、毒龙、蝎子和北极熊,我的兄弟们,他们围着我,哭成了一片……</p>
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p>
很遥远了啊……</p>
我想想,我想想……</p>
我记得,那好像是一年半之前的事儿了,那个时候,我们被派往马里的北部,去执行兵团的秘密任务,我们和兵团签订了永久保密的“生死状”。</p>
在马里北部的特殊战场上,我们于严埃盖拉伊实施了残忍的“三光政策”,然而,还没等我们撤出该地区的时候,我们就被数十近百倍于我们的敌人,包围在了附近的沙漠里。</p>
伪装着的美国大兵、非洲雇佣军、马里各部的反对派武装分子……</p>
我们没有援兵,甚至连身上储备的子弹都所剩不多了,就只是我们14号的七个人,就只有我们14号的七个人,我们且战且退,我们每个人都受了伤,无一完好。</p>
我受了很严重的伤,昏迷了,失血过多,我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p>
眼镜蛇临时接过了我的指挥权,我被一瘸一拐的兄弟们拖架着,我们退入了连马里当地人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号称是“死亡之地”、“无人之境”的、茫茫的提阿尔卡莱大沙漠的腹地……</p>
……</p>
灵魂似乎游曳在混沌,我意识不到丝毫的感觉,就好像无故漂浮在茫茫的虚空,以风为筋骨,以气为血肉,身体没有任何的重量,如同小小一片轻盈灵动的羽毛,悬浮在空中,仿佛一阵微风就能把我吹得老远。</p>
我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梦,我醒了,我发现自己正浑身伤痛的躺在一张木质的单人病床上,身体里的子弹看来已经被取了出来,身上的伤口也已经得到了包扎,我想挪动自己的身体,却毫无气力。</p>
昏暗的房间看不到四周的墙壁,空旷的摆设只有床前的一把木椅,目光所及之处,似有一张木架,我看不清楚……</p>
梦醒了,我很累,也不知道我是睡了多久,不想再看了,我闭上了眼睛……</p>
这儿不是一年半之前的马里,这儿不是一年半之前的提阿尔莱大沙漠,这儿不是一年半之前……</p>
这儿是哪里?</p>
我睡了多久?</p>
我被谁救了?</p>
……</p>
我不想知道。</p>
我又闭上了眼睛。</p>
……</p>
“队长!你怎么了?队长!……”</p>
“你……你们还都回来干什么?!”</p>
“队长!呜呜……”</p>
“你……你们为什么还回来?”</p>
“我们是兄弟!我们要和你同生共死!我们是兄弟!同生共死的兄弟!――”</p>
……</p>
“队长,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p>
“毒龙!――”</p>
“四年多前,特训编外连的,那场暴乱,我是其中的,暴乱者,之一……是零号让,让我们,这么做的,可是,零号他,他没有,他没有遵守,给我们的,承诺,他,杀了他们,他!……杀了他们!如今,我,也要死了……队长,你,能够原谅我吗?死去的兄弟们,他们能够原谅我吗?……”</p>
“毒龙!我原谅你,我们都会原谅你,你不要再说话了,不要再说话了!呜呜……”</p>
“好,队长,我不说了,不说了……”</p>
……</p>
“14号呼叫零号!14号呼叫零号!……队长,接通了!”</p>
“我是复仇者!零号!比尔莫格兰情况紧急,我需要支援!”</p>
“我是零号!复仇者,你们的情况我……我已经知道了,可是,我不能提供给你们任何支援!”</p>
“什么?!”</p>
“复仇者,你应该明白,这个时候,我不能提供给你们任何的支援!”</p>
……</p>
“队长!――”</p>
“安!――”</p>
“同生共死……”</p>
……</p>
“啊!――”</p>
我一声悲痛,诧然间惊醒了过来,满身虚汗地睁开了眼睛,竟发现自己依旧还躺在木质的病床上,依旧昏暗看不到四壁的房间,心脏在“砰砰”地直跳……</p>
蝎子和北极熊倒在了那片榴弹的炸坑边,全身覆盖着斑斑的鲜血和厚重的炮灰,并且一动不动。</p>
飞鹰全身弹孔,止步在了前进的战场上。</p>
眼镜蛇被炸得粉身碎骨,他为我挡下了一枚榴弹,死无全尸,融入了比尔莫格兰的天空。</p>
毒龙只剩下了上半身还在,他的腰部以下的腿和胯,已然血肉迷糊的一片,如同半截的木偶。</p>
猴子,猴子也倒在了我的身旁……</p>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p>
我的兄弟们!――</p>
挣扎中,泪水浸湿了脑袋下的那块白布枕头……</p>
……</p>
我多么希望这也是一场梦啊,我的兄弟们,他们不在了,这里终究不是一年半之前的马里提阿尔莱大沙漠,那个时候,我受了如此严重的伤都挺了过来,现在我依旧还好好地活着,而我的兄弟们,他们都不在了。</p>
我的兄弟们,他们不在了,14号终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p>
……</p>
“谢谢你救了我,我会去警局自首的!”</p>
“警局?”</p>
“我已无家可归!”</p>
“你生无可恋了吗?”</p>
“不是!”</p>
“你不想为你的父母报仇了吗?”</p>
“想!可我还有机会吗?”</p>
“如果有,你愿意吗?”</p>
“我愿意!”</p>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p>
“任何代价!”</p>
“去这个地方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这里,由我处理!”</p>
……</p>
“……儿郎们,勇士们,告诉我,告诉你们的零号,你们唯一效忠的人是谁?”</p>
“是你,零号!”</p>
“很好,勇士们,我很高兴,我很欣慰。儿郎们,请你们记住,在军队,在法国外籍兵团,要想生存,你身边的兄弟是你唯一的依靠。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遇到何种情况,永远不要背叛自己的兄弟,要永远忠诚于你们的兄弟!请记住,你身边的兄弟就是你的第二条生命,只有信任,只有忠诚,你才可以放心的将你的后背交给身边的兄弟,你才不会担心有人在你的后背竖起暗黑的枪口,你才可以安心地战斗!儿郎们,勇士们,你们记住了吗?”</p>
“是的,零号!”</p>
……</p>
“儿郎们,你们的表现很出色,但是你们还是没能够完成演习的任务,所以,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们,你们还要继续的接受训练,直到你们真正的成为合格的勇士!”</p>
“报告零号,我们是真正合格的勇士!”</p>
……</p>
“我是复仇者!零号!比尔莫格兰情况紧急,我需要支援!”</p>
“我是零号!复仇者,你们的情况我……我已经知道了,可是,我不能提供给你们任何支援!”</p>
“什么?!”</p>
“复仇者,你应该明白,这个时候,我不能提供给你们任何的支援!”</p>
……</p>
“啊!――”</p>
我痛苦地嘶吼了出来,昏暗空旷的陌生屋子里,“啊啊啊”地回声在梁间肆意盘旋,经久不息。</p>
零号!</p>
我的零号!</p>
我的兵团长阁下!</p>
我的查维斯・贝克维斯上校!</p>
我最忠诚、最信赖、最崇拜的人生导师!</p>
我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精神领袖!</p>
您为什么要抛弃我们?</p>
零号!您为什么要抛弃我们?……</p>
眼镜蛇、猴子、飞鹰、毒龙、蝎子、北极熊……</p>
我们为您、为兵团奉献了我们的所有,您的命令,我们无不遵从,我的零号,您为什么要抛弃我们?</p>
我的零号,您亲手将我带进了兵团,为何您又拱手将我推向了地狱?</p>
我的零号,您让我变得渐渐强大,为何您又将我变得如此地渺小?</p>
我的零号,您要求我们对您绝对的忠诚,为何您又对我们这般的冷血无情?</p>
我的零号,我曾经视您为我唯一的亲人,而现在,您却成为了我的仇人……</p>
我的仇人!……</p>
是的,零号,您是我的仇人!您害死了我和我的兄弟们!</p>
抛弃和背叛!……您给了我无尽的痛苦和折磨,我痛恨您!我的零号!</p>
“记住,复仇者!做事只选利的,不选对的!……”</p>
哈哈哈哈!……我的零号!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p>
都只是一场梦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