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志浩紧紧抱着黑盒子,蜷缩在桌子底下,瘦小的身躯不断颤抖,他很怕,怀里的可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能爆炸,他处在爆炸中心,恐怕连一块完整的尸骨都找不全。
但是他并不后悔,这并不是冲动下的行为,虽然他人很小,并不妨碍对妈妈平日教诲的理解,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经过一年多的颠沛流离,他早已对这个世界不抱任何希望,而妈妈三个月前的意外死亡,更给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绝望的阴霾,自己才七岁,未来的路还很漫长,可是凭弱小的身躯,每天挣扎在死亡线上,恐怕离崩溃已经不远了。
这样才算死得其所吧,倪志浩心里想,起码死前还吃了一顿饱餐,顺便把道人的恩情还掉,他不是很喜欢欠债,尤其是人情债,这点妈妈曾多次嘱咐过他,哪怕是在最绝望的时刻,妈妈也没有抱着他去求过人。
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那里没有寒冷,没有饥饿,没有白眼,没有谩骂,也没有病痛,有的是爸爸妈妈和蔼的笑容和满满一屋子的零食玩具。
倪志浩脸上带着憧憬的笑容,就像卖火柴的小姑娘,沉浸在臆想的范围,突然,头上的桌子被人搬走。
他疑惑地抬起头,发现那个道人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而怀里的黑盒子却没有任何反应,这是怎么回事,他摸不着头脑,明明听到时钟的滴答声,还有那心悸的感觉也没有错,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道人伸手把他怀里的黑盒子掏了出来,还使劲儿的摇了摇,吓得倪志浩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
咣当,黑盒子落到了地上,道人开口说话:“帮我个忙,把盒子打开好吗?”
倪志浩愣愣的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明亮的眼睛,他就会忘记害怕,无条件的信任。
倪志浩别看是个孩子,也有果决的性格,尽管心头还有一些忐忑不安,但是毫不犹豫的把黑盒子打开,里面东西出乎意料,一块瑞士产的欧米茄,还在尽忠职守的走着秒针,下面折叠着一张红色的硬皮纸,在道人的示意下,他翻开了硬皮纸,上面密密麻麻,用毛笔写着一个个简化的汉字。
别看倪志浩只有七岁,在妈妈的精心辅导下,已经精通五六百个字,所以很轻松地读了出来。
开头写着录取通知书,看到前面的五个字,他不得不吐槽,写录取通知书的是位妙人,那鬼斧神工的字迹,就像羚羊挂角毫无规律可循,他是连蒙带猜,读了个大概。
倪志浩同学,人品端庄,心性善良,经过考察,现被我校录取为一年级新生,请持本录取通知书,来我校报到,过期不候。
字面意思也是好事,但是落款太不靠谱,饕餮厨师烹饪学校,校长庖超丁。
“厨师,烹饪,学校。”
倪志浩一词一顿的念完,稚嫩的小脸露出见了鬼的表情,好像哪里节奏不对,自己稀里糊涂就被一家学校录取,而且还是厨师烹饪,似乎怎么想都不靠谱。
“刚才只是一个简单的入学测试,目的是想考验学生的操守和应变能力,你的表现令我很满意,知恩图报可是传统美德,我很看好你。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饕餮厨师烹饪学校的美工老师,你叫我易道人好了,欢迎加入我们学校。”
“可是为什么录取我,我身上没钱,你该不像会要摘取我的身体器官,卖钱吧?”
倪志浩说完之后,自己都感到惊悚,妈妈说陌生人的话不要相信,肯定有所图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易道人直接被气笑了,想他在江湖是什么身份,竟然被人当作骗子,还是贩卖人体器官的骗子,如果让熟人知道,肯定会笑掉大牙。
“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你妈妈吧,这里有一封她的信,看过以后你或许就会明白。”
易道人从怀里掏出信,递给他。
倪志浩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上面是熟悉的字体:
子牙兄:
阔别八载,甚是想念,此次冒昧打扰,希望看在昔日同门之谊,答应小妹一个请求。
小妹有犬子一名,年方七岁,自幼驽钝,顽劣不堪。
近日气血翻滚,心绪不宁,恐有大祸临身。
小妹死不足惜,可惜伶仃幼子无人照料,希望子牙兄,能予以照顾,抚养成人。
小妹无以为报,希望来生,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小妹上官萧瑟跪求
倪志浩的眼泪滴落下来,他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妈妈带着自己去投靠大伯,结果被无情的嘲笑,心高气傲的妈妈,当即拉住自己的手就往外走,就连施舍的1万块钱都没有拿。
结果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一辆重型的渣土车闯过红灯,直直地朝他们碾压过去,事发突然,妈妈只来得及将自己推开,就倒在血泊中,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妈妈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用手蘸着血迹,艰难的写了一个‘曰’字,就伤重不治,溘然而逝。
小小的倪志浩,跪倒在血泊中,放声哭泣,那辆轧人的渣土车,突然回转,车上跳下一名眼角有疤的大汉,冲着妈妈惨不忍睹的尸体,拍了几张照片,倪志浩上前拦截,被他一脚踹倒,然后将散落的财物全部搜刮干净,施施然的走了。
当天,大伯一家被惊动了,他在当地也算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对于弟妹的惨死,保持了沉默,然后妥为安葬。
大伯一家,本来还想抚养自己,但是,倪志浩坚决认为,妈妈的死,大伯责无旁贷。
他不想在杀母仇人的宅院里长大,接受他们的施舍,于是在晚上,偷偷的溜走,扒上了一辆东去的卡车,这样辗转几次,来到了这座城市。
想起母亲,倪志浩开始嚎啕大哭,易道长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一时间手忙脚乱,只好将瘦骨嶙峋的倪志浩搂在怀里,不仅不嫌弃他的脏臭,还对着他的耳朵温声说:“对不起,易伯伯来晚了,让你受了好多苦,从今往后,你由易伯伯照顾,只要我有一口吃的,绝不会委屈了你,乖乖的跟易伯伯回去好吗?”
倪志浩擦干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