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坠脸色煞白,如石雕一般僵在那里,眼中含着泪珠,想哭也不敢哭,只是嘴里否认着,“不是,不是,奴婢对王妃忠心不二,绝不敢心存背叛之意。”
慕雪芙用力捏着她的下颚,眉目间明显有一丝不耐烦,道:“那你说我那只芙蓉玉簪是怎么回事啊?”
“奴婢不知道什么芙蓉玉簪啊。”听罢云坠身子颤了颤,连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很明显,慕雪芙的耐性用完,她伸出带着三寸长的护甲轻轻触碰在她细滑的肌肤上,“我最讨厌装傻的人!”呲的一声,尖锐的护甲顺着云坠的脸毫不留情的划过,鲜血瞬间从裂绽蜷曲的皮肤流出来。
“啊――”云坠痛苦的捂着脸大叫,沾满鲜血的手指颤颤栗栗,惊悚而包含惧意的看着慕雪芙,就像是在看一个下一刻就会要她命的魔鬼。
慕雪芙站起身一脚踢开她的手,直接踩在她的脸上,冷哼道:“我更讨厌背叛我的人!”又狠狠碾了两下,“你做过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腊月二十五那天你进我的房间偷取玉簪又在二十七那夜你假意好心与本应那夜当差的云素换班,再与忠祥合谋将含香的尸体搬进来,将玉簪放在她手里,然后推入池中,是不是这样?说!在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鞋底的灰尘进入新裂的伤口让人痛不欲生,云坠痛苦的呻/吟,似是从胸腔里散发出来的沙哑声音,“奴婢根本就不知道王妃所说的事情啊。”
“嘴真硬!”慕雪芙又狠踹了两下才撤回脚,看向忠祥,“她不承认,你哪?”
忠祥看着饱受折磨的云坠,惊恐不安,虽是冬天,额头上却满是汗珠,连后背上也早已是汗水涔涔。他闭了闭眼睛,咽下心头的恐惧,“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慕雪芙看他这幅视死如归的样子,不怒反笑,轻飘飘的说道:“既然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逼你们。”她打开桌子上的一个匣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看上去并不值钱的玉镯子,对着窗户上透进来的阳光比了比,叹息道:“只是可惜了镯子的主人,那么漂亮的姑娘,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忠祥猛地抬头,待看清楚那只镯子,脸色瞬间像是被人抽走了颜色,变得灰白。他睁圆了眼睛,好似晴天霹雳当空一击,半分动不得。
慕雪芙扫了眼他,道:“说到底咱们也做了半年的主仆,平日里你虽不起眼,但却忠厚老实,做起事来麻利勤快,从来不偷懒。与院里的人也相处和洽,就是白伊他们几个也多次在我面前夸奖你,说你从不生事,安分守己,还向我举荐让你当个二等奴才。我想着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做出卖主求荣的事哪?后来让人一调查才知,原来是为了这个叫怀香的女子。”
忠祥回过神来,猛地往地上使劲磕头,磕的额头上满是血迹,“王妃,求您放了我怀香吧,她是无辜的。求您开恩,放过她吧。是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等事来,王妃,求您开恩啊。”这只玉镯是他送给怀香的,虽不名贵,但怀香却终日里带在身上,片刻不离身。如今这玉镯在王妃手里,那怀香一定是被王妃抓了。
“放了她?那谁放过本王妃!”慕雪芙脸上的笑意不再,一甩手直接将玉镯扔在他的面前。玉石易碎,砸在地上顷刻四裂,支离破碎。她怒视着忠祥,声音中夹杂的怒气厉色如尖锐的刀锋划破丝绸,“你串通外人陷害本王妃时,怎么不说无辜?本王妃被禁足时,你怎么不说无辜?如今,你倒有脸说无辜!她无辜吗?她不无辜,能让你为了她而背叛本王妃的人,她不但不无辜,反而死有余辜!”
忠祥更加惊慌,生怕王妃真的要怀香的命。他跪爬到慕雪芙的面前,叩首恳求道:“王妃,奴才求求您了,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奴才鬼迷心窍,收了别人的好处,才会陷害王妃。王妃要杀要剐,奴才绝无怨言,只求王妃给怀香一条活路,她实在是不知情啊。”
慕雪芙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压下心头的怒火,横眉斜视着他,道:“不是嘴硬什么都不知道吗?这会子为了一个女人就什么都承认了?”
“奴才承认了,只要王妃不要为难怀香,奴才就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忠祥默默的低下头,“只要王妃能放了怀香,奴才还了王妃的清白后就会自裁。”
“她对你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拿你的命去换?”慕雪芙眼角向上一挑,问道。
忠祥抬起头看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的坚定之色更外凝重,“是,她比我的命还要重要。”嘴角慢慢染上一层苦涩的笑意,声音带着丝丝哽咽,“奴才和怀香是一个村住的邻居,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们都互相喜欢对方,本打算成年后就成亲。可一场瘟疫几乎将我们村子里所有人的性命都夺了去,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从那以后,我们就逃难到了皇城,本想着靠着干些粗活挣点钱在这扎根立足过日子,但这么繁华的地方岂是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能待的。我们住在简陋的连房檐都不全的屋子里,有时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但她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
说到这忠祥的眼泪唰唰的流下来,他用衣袖胡乱的抹了一把,接着道:“虽然那场瘟疫我活下来了,可我这身子骨不争气,没多久就生了场大病。我们连一日温饱都成问题,哪里来的钱看大夫吃药。”说着说着他紧紧攥着拳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就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怀香带回一个大夫回来为我医治,我的病虽好了,但却再也见不到她了。原来,她为了医治我的病,竟然卖身进了青楼。”
金露和青琢脸上露出动容之色,心中微微叹息,纷纷看向面无表情的慕雪芙,看她没说话,也不敢求情。金露抿了抿嘴,问向忠祥,“那你为何要净身当太监?既然进了府,又在咱们东院伺候,怎么不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再说王妃何尝亏待过你,你却为了收别人的好处出卖王妃!”
忠祥看了眼慕雪芙,咬了咬牙,道:“怀香为了我深陷青楼之地,我怎能忍心?我没别的本事,赚不来钱为她赎身,正好那时宫里招收太监,我知道进宫赚的钱多,所以一狠心就当了太监。后来内侍省分配我们这些新进的小太监,我才被分配到宸王府来。这几年我一直省吃俭用,就是为了能替怀香赎身,可怀香的身价太高,我攒了几年也不够。所以――”
“所以当有人给了你一份不错的报酬,而你又能拿着这份报酬将怀香赎出来,所以你就选择背叛了我。”慕雪芙无声无息的微笑看着他,语气平淡却让人觉得冰冷。
当初慕昭霖给她的那份宸王府资料,上至宸王下至扫地小厮的过往生平都有详细记录,里面也记载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弱点。虽然对忠祥和怀香之间的故事并不详细,但也知道怀香是他所在乎的人。查出忠祥便是奸细之一后,昨夜她就让紫夭将怀香从青楼里赎出来关押起来了。
忠祥懊恼的耷拉着脑袋,“都是奴才的错,请王妃不要迁怒于怀香。只要王妃放过怀香,奴才死不足惜。”
“你是该死!”慕雪芙沉声道,“那收买你的人是谁?他都让你做什么了?”
“是――是瑜王的侧妃李氏,她给了奴才一千两银子,让奴才在二十七那天夜里悄悄的打开大门。”忠祥老老实实的交代。
慕雪芙微然一愣,顿色在她的眼中一闪而过。她以为收买他们的人会是瑜王妃,却没想到是那个成日里沉默寡言的李侧妃。可她和这个李侧妃根本不相识,更没有交集,她为什么要陷害自己哪?抬起眼皮又看向一边不再哀叫的云坠,冷声道:“他都承认了,你哪?”看着她躲躲闪闪又犹犹豫豫的样子,补充道:“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等查出这件事是李侧妃所做,你就是帮凶!一旦罪名成立,就怕你有钱也没命花。”
云坠趴在地上,因为慕雪芙的话而瑟瑟发抖,她的面容已经毫无血色,目光散涣开来,显然是游移不定,彷徨而迟疑。她胆怯看了眼慕雪芙,正好对上那凌厉双眸,只觉得那双眼睛如等待猎物的苍狼,仿佛随时都可以将她吞噬掉一般。
“王妃饶命,都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下对不起您的事。李侧妃收买奴婢,哄奴婢说这事就算是王妃做的,以王爷对您的宠爱也不会惩罚您。她让奴婢偷您的簪子,之后又让奴婢和忠祥与他们里应外合将含香的尸首抬进来,再把簪子塞到含香的手里,之后便将尸首扔进了池子里。奴婢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按照她的吩咐做,并没有想到此举会害的王妃被禁了足。奴婢糊涂,奴婢被猪油蒙了心,请王妃饶恕奴婢吧。”
听罢,慕雪芙嘴角一勾,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能救你们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