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阁处于王府的东南角,是一个僻静的地方,平时也没有人去,只有逢年过节或是有喜事时会在那里搭上戏台子,唱几场堂会戏,摆几桌宴席,才有几分人气。
不过这也是王府景致独特的地方,阁内百卉千葩,春日里玉兰素丽,白琼无暇;夏日里紫薇娇艳,牡丹雍容;秋日里秋菊高洁,凤仙姿姝;冬日里山茶曼妙,水仙清雅。可以说是四季长花不败,而芳菲阁也因此而得名。
到了芳菲阁,迎面便是一阵饱含着清新淡雅、幽远沉静的茉莉花香。深秋袅袅,几经绽放凋零,这是今年最后一次盛开。茉莉花瓣簌簌落地,唯余枝瑟曳地纷纷,凝住了秋日里最后一缕芳华。
皓月临空,浮光粼粼,蜀锦镶着珍珠的云祥绣鞋踏在落花之上,流云长裙逶迤落地,行走间沙沙轻响,配着腰间的环佩叮铛,似清泉泠泠。
伴着秋风吹动发丝、轻裾,纯净的,柔柔的,吹得人心都醉了。
月光洒在茉莉花树上,将斑驳倒映在地上。红韶手中的红烛灯笼一闪一闪摇曳不灭,在暗色之中散着淡淡的红光。
慕雪芙顺手从枝头折了一朵茉莉花簪在鬓边,玉颜羞花,增娇添媚。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得茉莉花落落,不见人影。显然她有几分不耐,左望望右看看,唤了几声“王爷”,依旧没有景容的身影。
心思慢慢沉静下来,慕雪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倏然眼皮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本欲提步离开,却忽闻耳边传来沉沉脚步声,慕雪芙心中一喜,顺着脚步声方向望去,脸上笑容瞬间凝固,不是景容。
借着月光,慕雪芙才看清来人的面容。有些眼熟,迟疑了下,才想起正是那****从秋千上掉下来时救她的那个侍卫。她正了正色,目光在他身上匆匆打量了下,“是你?”
对比平日里极爱穿红挂紫衣裳的慕雪芙相比,今日的她穿的十分素净淡雅,乍然一见,只觉得惊艳晃眼。侍卫心头一跳,连忙低头静下心。他沉稳的走到慕雪芙面前,躬身拱手,道:“属下潘启昊参见王妃。”
“潘启昊?我记得你,上次我差一点从秋千架上掉下来,多亏了你接住。”
“王妃好记性。”
慕雪芙眼波一横,问道:“王爷哪?”
潘启昊恭谨回答道:“请王妃稍安勿躁,王爷一时有事被耽搁了,才会来晚。请王妃再等候片刻,一会儿王爷就到。”
慕雪芙心中生疑,冷声道:“既然王爷还没到,本王妃就到外面去迎接。”说着慕雪芙便转身要离开。
潘启昊突然挡在慕雪芙面前,再次拱手,“王妃在此等候便可。”
红韶看他竟敢阻挡主子,赫然厉色,斥道:“你好大的胆子,连王妃的路都敢拦,真是放肆,还不退下!”
“王妃不要着急,王爷很快就到。王爷怕王妃等的焦急不愿再等,所以才特命属下来知会王妃一声让您多等片刻。”潘启昊没有理会红韶,依旧没有让路,虽然红韶语气态度都充满责令,但他却始终面不改色,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挡慕雪芙。
慕雪芙眯着眼睛看着他,心绪如风轮转动,千头万绪凝结在心头。若真是景容派人来通知她,就算不是周成或是伺候在他身边的太监,那也应该是追星或是越风他们,怎么可能派一个普通的侍卫过来。
可若是这个侍卫心存不轨,为何只是阻挡她离开,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难道他有别的目的?还是他在等待什么契机?
正想着,腰间忽然一紧,她便被潘启昊抱入怀里,鼻尖倾入她不喜欢的桂花香味,还隐隐掺着一股媚奴香的味道。慕雪芙心中气恼,本能的一拳打了过去,但拳出到一半,眼角滑倒光火。她心头一突,将力卸了下去,柔弱无力的拳头打在他的肩上。她的脸上因愤恼而气的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目光如噬血一般狠厉,“混账东西,放开我,你放开我!”
有簇簇烛光亮起,如黑暗中的团团鬼火,阴森幽幽,照亮整个阁楼。接着门外便涌进一群人,是瑜王妃带着宣王妃和宸王府一众女眷。
“慕氏,你真是太不要脸了,竟在这与奸夫幽会,你如何对得起宸王?”瑜王妃的嘴比脚还要快,一只脚还在门外,劈头就冲着慕雪芙厉声喝道。
慕雪芙劈面朝潘启昊脸上就是一巴掌,“滚开!”
潘启昊松开手,捂着脸,假意深情的看着慕雪芙,几次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出声,最后只是一直低垂着头不语。
慕雪芙怒瞪着他,暗骂自己蠢货,上次无忧公主的事自己还不长记性,这次又掉进别人的陷阱里。面上瞬间生了一层寒霜,慕雪芙冷冽的目光从侍卫身上转移到瑜王妃身上,再扫视着所有人。
原来是有人设计串通好一切,只等着她入瓮自投罗网。
“扑哧”一声,慕雪芙不怒反笑,在气氛沉重的院落里她俏丽娇甜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刺耳。她甩了甩衣袖,广绫长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瑜王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事对不起王爷了?”
她睥睨众人,隐隐有上位者的高傲气质,声音清泠如珠玉,蕴着浓郁的讥笑,入耳又娇又媚,仿佛是有珍珠含在嘴里。
“你还有脸说!”瑜王妃看着慕雪芙这风轻云淡的模样,压在心里的怒火更甚。她自觉身份尊贵,从来都是她傲视他人,何曾有人对她这般无视。
“有人给我告密,说你在这与人偷情,本来我还不信,但如今眼见为实,容不得我不信。”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条,往慕雪芙脸上扔,“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在一起搂搂抱抱,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慕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慕雪芙一躲闪,伸手就将瑜王妃手中的纸条接了过去,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宸王妃与侍卫在芳菲阁内暗通款曲,偷情私会。”
“无稽之谈!”慕雪芙将纸条揉成团,一甩手扔到地上,凛冽的目光似穿透人心一般狠狠的钉在潘启昊身上。此时要是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算计什么阴谋,她真就是蠢的到家了。
如此看来,定是有人假借景容之名将她引诱至此,再收买这个叫潘启昊的侍卫造成与她幽会的假象。为了对付她,连这样的下三滥招数都用上,是说布局者良苦用心还是说为了陷害她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一时她还猜不透是谁在幕后算计她。是瑜王妃?宣王妃?还是花媚儿亦或是别人?
“无稽之谈?慕雪芙你真是能睁着眼说瞎话!刚才你们两个抱在一起,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瑜王妃气势不减,冷厉眼神横向潘启昊,“亏宸王对你宠爱有加,你却与奸夫私相密会,恋奸情热。”
潘启昊澹然,面容沉稳,只是悄悄的看了眼慕雪芙,然后朝瑜王妃躬身拱手,面朝于地,“请瑜王妃明辨,属下与宸王妃并没有私情。只是刚才宸王妃没有站稳,属下扶了一把,才会让人误会。宸王妃冰清玉洁、高贵典雅,请瑜王妃不要滥加诽谤,以免毁了宸王妃的声誉。”
“你倒是很会为慕氏说话啊!”瑜王妃绕着侍卫认真的打量着一圈,眯着的眼睛微微一闪,手如闪电一般指向慕雪芙,朝她道:“可是这个奸夫越是为你说话,就越表明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慕氏,宸王有哪里对不起你,让你能背着他做起淫/妇来了?”
红韶义愤填膺,气愤难当,眼中迸出猩红的亮光,仰脸道:“瑜王妃倒是将奸夫淫/妇这等粗言秽语的话说的很溜,只是您可是瑜王妃,身份高贵的很,怎么如同村妇一般粗俗不堪哪?您这样所言,怕是有**份得很。您就不怕传出去,外人笑话你吗?”
“大胆贱婢!竟敢顶撞羞辱本王妃,我看你是活腻了!”瑜王妃怒不可遏,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脸上连着太阳窝的几条筋,尽在那里抽动。
她骤然抬手,掌风扇向红韶,但还未够到,就被慕雪芙截住,扼住她的手腕。
“你敢拦本王妃教训奴才!”她怒视着慕雪芙,胸膛猛烈的上下起伏,她扬高了下巴,命令道:“此等恶奴竟敢以下犯上,来人,将这个贱婢拉下去杖毙。”
“我看谁敢!你们把脑子给我弄清楚,谁才是这宸王府的主母!”慕雪芙冷冽的目光逼退想要上前的王府奴才,然后甩开瑜王妃的手,“我的奴才自有我来教训,还轮不到您来替我教训。”
瑜王妃气愤难忍,一口气堵在心口,“你――你这个荡/妇。”
潘启昊乍然怒视着瑜王妃,如雪亮的钢针直戳在她的身上,声音似从寒池里舀出来的冰渣,有着撕裂喉咙的感觉,“请瑜王妃把嘴巴放干净些,若是您再侮辱宸王妃,就不要怪属下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