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就没想到,师父死的那天,更好就是她为梅姨娘刨尸取婴的那日,只是因为她得到消息是在几日后,所以她根本就没意识到……可先前小二的话,却让她终于把这些根本没意识到的细节连成了一条线。
如果这孩子真的是刘国舅的,刘国舅只有一个儿子,上一次小二曾说过,那刘德谦被去了势,代表着,刘家已经绝了后,那么那孩子就是刘家的血脉,所以,这孩子必须死,死了之后,却要改头换面被接入刘府。
那么这孩子就不该存在……却又不能死,所以只能用别的替身,代替那个孩子死。
这才有了买婴这件事。
而她却是知道整件事的源头,她知道梅姨娘死的不正常,所以,她必须被……灭口?
她是跛子张的徒弟,当日他们借的是找师父的名,她……顶了师父的名去,别人却不知道……
师父是因为她死的?
楚轻大脑空白一片,只剩下这最后一句话:师父竟是因为她才死的!
楚轻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只是笑得惨然,吓得小二吓得浑身哆嗦:“余公子?你到底怎么了?”
楚轻猛地一抹脸,摇摇头道:“我没事儿。”
她恍恍惚惚的从怀里掏出银子,就那么恍恍惚惚地转头往外走,只是到了楼梯口时,差点踉跄着摔下去,被小二赶紧扶住了。楚轻扶着扶手,推开了小二再伸过来的手,踉踉跄跄地往下走去。
她害死了师父……因为她替梅姨娘验尸,她害死了师父!
原来她才是这个罪魁祸首。
楚轻一直等走出茶坊还没回过神,她抬起头,刺目的日光照下来,她眼睛承受不住闭了闭眼,许久,才慢慢闭上眼。小二不放心,跟了出来,不安道:“余公子,你真的没事儿吗?”
楚轻回过头,望着小二,却像是隔了一层,她动作极慢地摇摇头,甚至还笑了笑:“我没事儿。”
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走,小二追了两步:“要不小的帮公子雇一辆马车送公子回去吧?”
楚轻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右手挥了挥,她眼睛发干,心里难受地无法言喻,却根本哭不出来。她一步步往前走,却不知自己要去那儿,她一直在找杀死师父的凶手,如今找到了,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让师父面临被杀境地的人,她想,师父死了,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就不该来这个世界,如果不是她,师父也许还好好待在清水镇,帮衙门验尸,即使有小灾小难,却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楚轻恍恍惚惚的走着,并没有任何目的地。
跟在楚轻身后的几个暗卫,看她从茶坊出来就不对劲,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暗卫道:“你先回宫一趟回禀皇上,我们几个在这继续跟着。”
暗卫应了声,立刻身形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楚轻一直往前走,身边的行人来来往往的,一直到突然她听到一声爆喝:“余小楚!”楚轻没有回头,一是,她根本没意识到那是在喊她;二是,怕是如今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能让她在意了。
彪形大汉怒吼一声,提着一杆枪,喊了前方的公子一声,发现他根本理都不理自己,眼圈泛红,一日一夜未睡,胡子都长了出来,看起来更加彪悍、凶狠。
“余小楚!你还我妹妹性命来!”男子爆吼一声,直接一个纵身,就跃到了楚轻的面前,一根标枪直接抵在了楚轻的脖颈间。
四周的行人看到这一幕,赶紧往四周跑开了,周围的小商贩也躲了起来,生怕成为殃及池鱼的那些池鱼。
楚轻茫然的低下头,瞧着那还剩一寸就要刺入血肉的枪头,眼睛眨也未眨,她抬眼,看着暴怒血红着眼的男子,有些眼熟,可脑海里空荡荡的,根本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她慢半拍的继续往前走了半步。
身后有人吓得赶紧拉住了她:“公子,莫再往前去了!”
暗卫看这情景不对,赶紧现身一人拉住了楚轻。
看到楚轻停下,这才松了一大口气,这楚公子到底是怎么了?突然这样,还怪吓人的。还是皇上有先见之明,他们这才刚跟了不到一日,竟然就差点出事了。
这要不是他们跟着,这楚公子此刻这小命可就悬了。
那男子赫然就是曾狗剩,也就是十九姨娘肖曾氏的亲哥哥,他昨日刚回乡探亲,还未见到妹妹一眼,却看到的是妹妹惨死的一幕,他当时因为太过悲痛欲绝,想要安葬自己的妹妹,根本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安葬了之后,才知晓了来龙去脉。他怪自己妹妹不与自己商议,却也为妹妹骄傲,救命之恩本就当涌泉相报,只是妹妹用错了方法。若是他在,定闹到那龙霄宝殿之上求皇上为那七姨娘沉冤得雪。
丧妹之痛,他想了一夜,心底的执念让他忍不住想,妹妹做的天衣无缝,如果不是这余小楚,根本就没有人知晓是妹妹杀的肖浩成那纨绔子弟!一个流氓无赖,就算是当真杀了又如何?在他眼里,余小楚成了助纣为虐的恶人,他的丧妹之痛转变成了为妹报仇,他一早就等在了北镇抚司门口,就看到这余小楚竟然还有闲心去喝茶听书?
他在茶坊外等了许久,心底的愤怒与恨意暴涨,最后直接就要取这狗贼性命!
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帮手!
肯定是平日里坏事做多了,才怕死!
曾狗剩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这余小楚定是一个狗贼!与肖浩成一般的狗贼!
楚轻恍惚地站在那里,双目茫然地盯着曾狗剩,曾狗剩的爆吼,一个字一个字拆开了念她都懂,可组合在一起,她却怎么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仅如此,旁人所言,她此刻也听不清,脑海里只回荡着她害了她的师父。
她像是没听到暗卫的话,继续往前走。
她这表现像极了挑衅,曾狗剩爆喝一声,直接就开始耍起了花枪,他力气大,长枪耍的虎虎生风,暗卫一看事情不妙,赶紧都现身,一时间,整个街道上,都是枪剑碰撞的声响,吓得行人纷纷绕路,却也因为好奇,不远不近地围看着。
曾狗剩不愧是迟迈的副将,对敌经验极为刁钻,好在李天啸的这些暗卫都是天子护卫,能力自然不俗,一时间倒是难解难分。暗卫也不敢当真与曾狗剩不管不顾地打起来,他们认识这位蛮将,如今还不知缘由,一旦伤了对方,怕是迟大将军那里,无法交代。
就在两方打得难解难分之时,突然,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曾狗剩,你又在惹什么事?”随着这一声,一道身影陡然出现在对敌阵营中,手上一根长鞭,振臂一甩,直接缠住了曾狗剩的手腕,拉住了一些力道,阻止了他进一步伤人。
曾狗剩自然是不在乎这点子力道的,不过他从那声音里听出了对方的身份,几乎双目圆瞪,血红一片地盯着楚轻,还是停了手,把标枪狠狠往地上一插,硬是入地三寸,让几个暗卫对视一眼,看暂时危险已除,身形一闪,直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来人皱着眉,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说走就走了?
她收回鞭子,走到梗着背死死盯着楚轻的曾狗剩:“你干嘛胡乱打人?不知道爹爹的规矩吗?”
曾狗剩梗着脖子,喊了声:“大小姐。”
来人正是迟迈的独女迟娇虎,皱着眉看看垂着眼站在那里根本木偶似的楚轻,又看了看曾狗剩:“你认识他啊?”
曾狗剩血眸瞬间睁大:“认识!他杀了属下妹妹!”
“什么?还有这种事?”迟娇虎美目一瞪,疾步走到楚轻面前,“你杀人了?”她探过头,这才看清楚了楚轻的面容,双目半敛,眉清目秀,端得是一副清俊贵公子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是杀人凶手啊?迟娇虎越看越奇怪,又唤了声,可这公子就是不理她,她掐着腰,回头看曾狗剩:“你是不是弄错了啊?我怎么瞧着也他也不像是会杀人的?等等,不对啊,爹爹不是说你妹妹是……自杀的么?”迟娇虎想到什么,到提到“自杀”两个字时,声音小了下来。
曾狗剩这么一个大汉,一听到这,双眼更红了,看得迟娇虎尴尬地道:“你别难过啊,你的事爹爹昨晚上就听说了,会给你报仇的,可你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犯了军规,小心爹爹打你板子。”
曾狗剩抹了一把脸:“属下没杀错人,就是他逼死的我妹妹,如果不是他,她怎么会死?”
迟娇虎越听越奇怪了,还未等她细问,却只听一阵马蹄声响,从宫里的方向来了几匹马,到了近前,为首的高大男子利落的翻身下了马,急走到楚轻面前,仔细检查了番,看到他没事,才松了口气,回头立刻去看曾狗剩,厉眸发寒,趁着脸上的面具,给人一种威慑的压迫感,让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