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栉风看到李天啸,激动地爬起来,扑倒栏杆:“皇上,我真的没杀那宫婢啊!”
“朕……知道。”李天啸声音苦涩,朝余栉风身后看去。
楚轻依然没动,只是垂着头,像是已经睡着了。
李天啸固执地看着她,楚轻皱眉。
余栉风一看这,想到楚轻还在生爷的气,立刻挪到了楚轻身边,蹲下身,小声劝道:“楚公子,我的小命就交给你了,你有办法赶紧跟爷说,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楚轻也不是真的不管了,只是看到李天啸就想到他瞒了这么久。
可如今余栉风的性命要紧,站起身,走过去,垂眼,冷漠疏离道:“草民见过皇上。”
楚轻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忍不住抬头去看,对上了李天啸涩然的目光。她心神一动,可还是重新低下头不去再看:她想到自己这般信任李大哥,原本以为共同经历过这么多的生死,至少,她在他心里,是个可信之人。
可原来,从始至终,他都未信过她。
瞒着他的身份,是怕什么?
怕自己害他?还是缠着他非要给自己师父报仇?
“你如今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不必自称草民。”李天啸知道她怕是很难原谅自己了。
可如今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
楚轻退到一旁:“是,属下遵旨。”
一板一眼,恭恭敬敬,却让李天啸觉得耳膜生疼,一直疼到心头。
李天啸的视线转向余栉风:“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栉风到现在还觉得像一场梦:“皇上,属下也倒现在是一头雾水,先前属下假装醉酒去接触楚公子,到了那青石道与楚公子分道扬镳之后,那小宫女就自己撞了上来,属下当时有些醉意。可还未等属下多说一句,那小宫女就开始跪地自己磕起了头,力气极大,没几下,就磕出了些,当时也吓了我一跳……”
李天啸揉眉心:“说重点,你可还见过旁人?”
“旁人?没了,当时我从另一边去太医院了,其间一直没碰到别人。”那条道路虽然偏了些,可好在是慈宁宫外,一直有禁卫军守卫,若是有人经过,必会被人看到。皇上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余栉风莫名心里咯噔一下:“皇上,莫非除了属下,没人再去那条小道?”
李天啸颌首:“是。”所以,难也就难在这里。
“可这怎么可能?”余栉风失声诧异道。
如果没有别人进去,那宫女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天啸表情肃穆:“这件事朕会找人再查。”
余栉风:“皇上,那守卫的禁卫军是不是被刘德谦买通了?故意胡说的?”
李天啸摇头:“没有,已经找人审了,当时的禁卫军没有说谎。”
余栉风颓败地滑作在地上,浑身发寒,先前还抱着希望,此刻就完全是绝望了:“没有人,那宫女是怎么死的?”
他是最后一个见到那宫女的。
他见了之后,那宫女就死了,这让谁看,他都是凶手无疑了。
毕竟没有出现第三个人。
李天啸也百思不得其解:“刘德谦到底是怎么杀的那宫女?”
他找甄大人问了,一刀刺胸毙命。
楚轻一直静静听着,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李天啸安抚了余栉风几句:“这件事朕会想办法查清楚的。还有楚公子……朕会想办法尽快还你清白放你出去。”
楚轻抬眼:“怕是来不及了。”
李天啸一愣。
楚轻:“属下脸上的易容只能维持一日,明日一过,就会露出破绽。”
余栉风也点头:“皇上这可怎么办?如果楚公子现在在外面,倒是还能破案,可如今……楚公子,是我连累了你。”
楚轻却没动,只是看向李天啸:“如果,属下知道那宫女是如何死的呢?”
李天啸与余栉风一起看她:“你知道怎么死的?”
余栉风惊讶不已,难道楚公子还是神算子?
毕竟,楚公子待在皇宫里,根本与那死去的宫女并无任何接触。
他们虽知是刘德谦下的毒手,却苦无证据,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办到的,怎么杀的那宫女?
楚轻静静望着李天啸:“属下想要什么,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天啸:“……可朕不能帮你。”
这件事与刘家有关,他甚至不能抗衡一二,更何况她?
李天啸不想让她冒险。
楚轻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也是,刘国舅是皇上您的亲舅舅,你自然不敢了!”她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他怎么可能因为她帮了他,就敢得罪他自己的亲舅舅?
嗯?亲舅舅?
楚轻眯着眼,突然想起那具她帮李天啸找的女子尸骸。
当时能证明是有血缘关系的。
当时她并不知李天啸的身份,是以并未多想。
如果那女子是面前这人的生母,那刘太后是他什么人?
不是说当今圣上是刘太后的亲生儿子吗?!
余栉风被楚轻吓了一跳:“楚公子,你不得无礼!”
楚轻垂下眼,突然抬起手撑了下头,她这是怎么了?竟然敢跟皇上叫板?
“属下……知错。”
“你何错之有?”李天啸苦笑:“是朕……对不起你。”
当初说找到了尸骸帮她替师父报仇,可等她查出些蛛丝马迹,知晓与刘国舅有关,他反而最先想到的是隐瞒。
可他尚且如今不能抗衡一二,他怕她出事。
“皇上折煞属下。”楚轻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愤怒与无力,可余栉风何其无辜?
李天啸望着她又往后退了两步,在两人之间隔开了一道鸿沟:“楚轻……”
楚轻:“皇上,属下帮你查这个案子,还余大人清白,与此同时,希望皇上忘记属下的事,忘记属下师父的事,这件事……以后与你再无关系!”
“楚轻!”李天啸瞳仁骤然一缩。
她竟是要自己去查?
可刘国舅哪是那般容易得罪之人?
楚轻面无表情,她一向固执得紧,决定的是无人能改变一二:“属下在!”
李天啸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莫要鲁莽,等朕……等朕……”
楚轻打断他的话:“可属下等不及了。”
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她不知李天啸到底为何不是刘太后亲生子,可他的事是他的事,她的事……也与他无关。
李天啸:“刘国舅是你得罪不起的,你不要再较劲了,平白丢了性命。”
楚轻:“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皇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怎么就不能了?皇上如此厚此薄彼,岂非君子所为?”
他隐藏身份这么久,不过是不想与刘太后正面为敌,他能韬光养晦暗地里养精蓄锐,她怎么就不行了?
余栉风被楚轻的大胆惊住了:“楚公子你……”
李天啸抬抬手,止住了余栉风的话,他深深睨着楚轻:“你说得对,可至少,在朕能够护你之前……”
楚轻眼神沉定如潭:“那皇上告诉属下,是一年,还是两年,或者十年?皇上等得起,属下等不起。师父的仇一日未能沉冤得雪,属下一日不得安宁。皇上若真为属下的性命着想,就不要再阻止属下,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做主。”到了最后,楚轻懒得再与他客套君臣之礼,她不是他的臣,无须对他仰视,对他言听计从。
他的属下是余小楚,而非她楚轻!
李天啸许久都未说话,她眼底燃烧着一团火,固执不肯认输。
他垂下眼,遮掩住了眼底的情绪:“……好,朕依你。”
楚轻转过身,重新走回到墙角,坐下来:“劳烦皇上想办法通知钟大哥,借下皇上的势,把人换进来。”
她当时从宫女出事的小道出来时,宫女还没进去。
她用的这个禁卫军身份不会有事,可易容暴露出来,反而会糟糕。
余栉风眼睛一亮:“是啊,皇上,我怎么给忘了,还能用这招。”别人许是不容易,可弄个人进来可比出去要容易多了。
只要楚公子安安全全出去了,他的案子就还有一丝希望。
李天啸很快就离开了,钟宣从知晓宫里出了命案就在担心,此刻见到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几个黑衣人,脸色一变:“你们是何人?”
几人对视一眼,从怀里掏出大内禁军令牌:“吾等乃陛下亲信禁军,此次前来,实为楚公子所来。”
令牌上只有一个字:天。
那是独有的天字令。
据闻当今圣上有亲卫三千,只听他一人号令,常年近身保护,钟宣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可那令牌绝对不似作假。
可……皇上怎么认识小楚?
其中一人持天字令:“北镇抚司百户钟宣听令!”
钟宣心头一震,立刻跪了下来:“属下在!”
亲卫天一:“圣上有令,钟百户速领楚公子假扮之禁卫进宫!”
钟宣应了,起身却担忧不已:“大人,这到底出了何事?”为何连天子都惊动了?难道楚轻假扮禁军之事出了问题?
亲卫天一:“今寿宴之上,一宫女被刺,身亡,楚公子作为第二嫌疑人被关天牢,圣上怕楚公子易容暴露,特来寻人前往天牢换人。”
亲卫寥寥几句,钟宣大骇,他只闻这次宫中寿宴出了命案,第一嫌疑人是圣上自小伴读余大人,还有一个禁军被一起关入天牢,可未曾想,那人竟是楚轻!
这下钟宣再无疑问,他不便进宫,速度招来那禁军,安排一番,亲卫把人一裹,重新入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