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水趴在地上,不住地用拳头锤着地面,一下又一下地锤着,手都锤出了血也没停,嘴里压抑着低吼,像是困兽,却又怂,根本不敢反抗。
楚轻看差不多了,再次幽幽开口道:“不过呢,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
她这句话让刘水瞬间抬起头,他几乎要崩溃的精神找到了一个突破口,骤然向前爬了两下,随后又陡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问道:“大、大人的意思是?”
楚轻笑笑:“刘夫人派我来肖家查看,其实凶手是谁,也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就算是我最后随便说一个人,他们也是信的。当然了,我要是非说是刘公子你……”
“大人!求大人救我!”刘水不傻,自然听出了楚轻的意思,眼睛里迸射出一抹希冀的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跪爬到了矮几旁,双目灼灼地盯着楚轻,“只要大人肯救我,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肯!都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惜!”他想活着,想堂堂正正的活着!
楚轻扬了下嘴角:“上刀山下火海就不必了,不过,这天下也没有白吃的午膳,我既然开了这个口,自然是要谋些东西的。可就是不知道,刘公子能不能让在下谋得这些。”
“大人想要银钱?”刘水抖着声音问了声,要是银钱,他怕是真没有,他这些时日为了搭上肖浩成,已经一穷二白了。
楚轻笑了:“刘公子你觉得你会比其他四位公子更有钱?”
刘水茫然了:“那大人你……”
楚轻眯着眼,缓缓靠近了刘水,一字一句道:“在下问刘公子一些事,只要刘公子保证不说出去,且老老实实告知,那么,不仅肖大公子的死与你无关,我还会在肖老夫人面前替刘公子美言几句,到时候让刘公子在本家抬得上脸面,到时候荣华富贵自然享之不尽……如何?”
刘水先是恍惚地睁大眼,随即陡然间眼底闪过一抹狂喜:难道,他的机遇不是肖大公子,而是面前这位?
他根本考虑都不考虑,直接点头:“大人请说!小的必定鞍前马后,绝无二话!”
楚轻却是不急,继续敲打:“当然了,若是刘公子你把今日我同你所言说出去,那么,我有百种、千种的办法……让你消失在这京城消失。只要我想,只要你敢。”
刘水心神一震,连忙摇头:“这……这自然是不敢的。”
楚轻道:“那就好。既然我们达成了协议,那我也就不与刘公子废话了,你可认识一人?”
刘水小心翼翼问道:“谁?”
楚轻道:“楚庭张。”
刘水茫然地摇摇头:“不认识啊。”
楚轻瞳仁里有一抹锋芒掠过:“那我换个说话,清水镇……跛子张。”
刘水眼底先是出现片许的愣神,随后慢慢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盯着楚轻,下一刻,却又被楚轻锐利的眼神给震慑住了,不安地转开视线,道:“我、我不……”
“刘公子,你可是想清楚了。”楚轻截断他的话,从刘水听到“跛子张”这三个字后躲避开的视线,她就知道,这刘水必然知道些什么。她垂下眼,指腹摩挲着面前杯盏的边缘,掌心一点点用力,“嘭”的一下,杯盏竟是在她掌心间碎裂开,吓了刘水一跳,瞪着那杯子,立刻头垂得更低了。
“大、大人,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敢?那也行吧,今日的事就当我没问过,你走吧。”楚轻很是随意的看了他一眼,就让他离开。
不过越是楚轻这样的态度,让刘水心里更加的不安,颤巍巍地盯着楚轻,“大人你……”
楚轻露齿一笑,洁白的两排牙齿,却像是猛兽的森然:“既然唯一自救的机会你不稀罕,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刘水刚站起来,听到这话,“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大人饶命啊!”
楚轻却是不管他,站起身,随后拿起一方帕子擦了擦手,慢慢抹去手上的残渣,就往小黑屋外走,刘水匍匐过去,抱住了楚轻的腿:“大人我说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啊!”
楚轻道:“可我现在又不想听了!”
刘水吓坏了,精神彻底崩溃了,不等楚轻再继续问,就继续道:“大人是不是这跛子张牵扯到什么大案了啊?我不是不想说,是……是实在是……不敢。”
楚轻回过头,轻抬了抬下巴:“哦?不敢?比你的性命还重要?”
刘水被楚轻这么一说,心里反倒是坦然了些,是啊,他替刘家隐瞒那些个事情,府里却根本不会救他,他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不,不……大人,我想清楚了,你问吧,我什么都告诉你,都告诉你。”
楚轻终于满意了,重新走了回去,换下了另外一个有裂纹的杯子开始把玩,又捏碎了:“敢有所欺瞒,这杯子就是你的下场!”随即“嘭”的一声,又碎了一个。
刘全哭得脸糊了一层,“不敢不敢。”
楚轻道:“先告诉我,跛子张到底是怎么死的?”
刘全缩了缩肩膀,偷偷抬眼看楚轻:“我没掺和进这件事,那我能……”
楚轻道:“恕你无罪。”
刘全松了口气,这才小心道:“他是、是被打死的……”
楚轻瞳仁一缩,即使验尸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可再听到,楚轻心里依然像是蒙了一层雾,难过不已:“原有?”
许是楚轻的声音太过平和,刘全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开始回忆道:“具体的小的也不知道,只记得那会儿,府里确实是出了命案,然后府里有人提议,清水镇的跛子张验尸是最好的,所以,就请了跛子张过来验尸。当时尸体已经验好了,那跛子张我偷偷见过一面……小的出身不好,所以就想结交一些能人,看看有没有出头的机会,在府里一向耳听八方,所以就偷偷想去看,只是没想到,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爹就变了脸色,竟是突然就涌入了不少人,把那刚验完尸的跛子张给围了起来,绑走了。我一直偷偷跟着,发现是带到了一个小黑屋,那是府里惩罚下人的,算是一个私牢。我当时害怕极了,腿抖着,不敢出来,怕被发现,过了没多久,人就被拖了出来,到底死没死我不知道,后来就扔进了井里……后来就传出跛子张偷盗府里的东西,跳井身亡了,大人,具体的我真的就知道这些了,别的我都不知道了……”
楚轻垂着眼,放在矮几下的手死死攥紧,才能克制自己此刻就跑去与刘家的人拼命,一想到师父在那段时间所受的屈辱与折磨,她就对刘家的人恨之入骨。楚轻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此刻最应该保持的就是冷静,她深吸一口气,眸光凌厉地看向刘水:“刘老爷为何中途会改变态度想要杀了他?是他发现了什么,还是别的?”
刘水摇摇头:“应该没发生什么,因为当时已经验完尸,跛子张一直坐在大堂等待结案之后就回去,中途他甚至都没有见过任何人。我本来是想上去结交的,只是还没走上去,他就被蜂拥而上的仆役给带走了……”刘水大概也猜出这大人怕是与跛子张有些关联,却没这个胆子敢猜测什么。
楚轻道:“你再仔细想想,这期间府里来过什么人没有?”既然先前并未有不礼遇,那么必然是临时起意,既然是临时起意,必定是中途发生了什么事。师父未与人接触,也没发现刘家的阴私,刘老爷也没必要杀人灭口。那么,只能是有人临时通知要杀了师父。刘老爷与师父没仇,自然不可能是刘老爷本意,既然不是本意,作为刘家权力最大的人,能指使对方的,必然是权力更大的人,且不是刘府的。
刘水愣了下,听了楚轻的话又仔细想了想,随后眼睛睁大了些:“我、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楚轻道:“你想到了什么?说!”
刘水道:“我后来看到跛子张被拖走之后,害怕极了,等没人了,就赶紧走了,我怕被发现,就从小路走的,当时遇到了一个人。”
“遇到了谁?”楚轻俯身朝刘水的方向近了些。
刘水深吸一口气道:“忠叔。”
“忠叔?”楚轻皱皱眉,“这忠叔是谁?刘府的人?”
刘水摇摇头:“不是,如果是刘府的人遇到了我也就不会这么意外了,是赵府的。”
楚轻眉心轻轻跳动着,“赵府的?哪个赵府?”
刘水道:“清水镇赵家,赵老爷府上的管家。不过这忠叔以前就来找过父亲几次,所以我不确定到底这忠叔跟跛子张的死有没有关联。我当时太害怕了,只遇到了忠叔,别的其他人没遇到,所以也不是……很确定……”
楚轻后脊背一阵凉意,不过刘水说的话却也不是不对,他只遇到了忠叔,也不一定就是他。
更何况,师父与赵家并没有任何牵扯,赵魁梧何以要杀师父?
不对不对……这没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