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凉亭檐角滴落下的雨滴激溅在江风寒的青衫上,肆意地绘出各式的图案。
寒意从雨水里步来,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三斗老人紧紧地裹住了羊皮裘衣,而江风寒则更是被这阵突兀而来的寒意弄得剧烈咳嗽起来,咳的弯下了腰。
“你的病已入膏肓。”三斗老人静静地看着,然后说道。
江风寒撑腰喘息了几声,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巾,擦拭了一下嘴角,摇头说道:“咱们聊回刚才的话题吧。”
“好。”三斗老人痛快地说道。
“说回青城山上。”江风寒等气息匀称后,重新跳回了之前的话题说道:“宋秋和那两名来历莫名的同伴打乱了张玄宗的计划,也破坏了你意图将我牵制在锦官学院的打算,而后我空出了手脚,将封印重新加封,这才让龙虎山、青城派和北邙山的谋算都落了空。”
“不错,青城山上的事情,对对青城派、对张玄宗、老头子我,可以说都是功败垂成,功亏一篑。”三斗老人诡谲一笑,说道:“宋秋的那两名来历莫名的同伴你就没想过会是谁么?仿佛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名大修士和一名疑似武道巅峰境界的武者,任谁恐怕都会好奇吧?”
“听你的意思,你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江风寒问道。
“有些猜测,不过不能确定。”三斗老人坦然说道。
“你能说出来,想必把握已经不小。”江风寒说道。
三斗老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徐徐说道:“那名年轻和尚我不知道,但是那名穿着打扮古怪的年轻男子我却是有些想法。”
“他虽然用头发刻意遮住了额头,但是在头发被风拂起的时候仍可以发现额头正中心有一条若隐若现、类似于胎记般的细线。”三斗老人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那人的长相,“他的身手很犀利,一招一式都仿佛带着‘道’的痕迹。”
江风寒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一个武道巅峰的武者真的能够接触到天地大道么?
要知道,那可是这个世界的本源。
那是连他们这些修仙者也难以触及的天的禁区。
“他有一条狗,一条很厉害的狗。”三斗老人的话锋转的有些突兀。
江风寒知道那条狗,从他看到的情况来看,那条狗也确实很厉害,厉害的有些离谱。
三斗老人宛若走在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道上,话锋转瞬间又折了回来,说道:“额头上那条不是胎记,是眼睛。”
老人脸上的皱纹渐渐展开,好若一座山川化作了平原。
他看着江风寒,江风寒也在看着他。
“他是杨戬。”
“二郎神杨戬。”
三斗老人的声音不大不响不亮,却犹如一颗惊雷般炸响。
耳畔的雨声似乎骤然间消失,只有三斗老人的话语回荡在江风寒的脑海中。
江风寒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着那一幕幕。
冬风带来了细密的雨雾,雨雾飘在江风寒的脸上,沾在江风寒的唇上。
江风寒舔了舔唇,从舌尖上传来的味道,既苦涩,又甘甜。
“好像……还真是。”
他的声音轻轻地响在凉亭中,就连江风寒自己都没有听清楚。
……
……
吕元龙的脸上还沾着些褐黄色的尘土,鬓角的发丝乱糟糟地一团,非常狼狈,十分落魄。
但当他看着宋秋手中的长剑,再看向宋秋的人的时候,那份狼狈和落魄就都没有了。
只剩下了剑意。
凛然的剑意。
简红玉皱着眉,想要插嘴,但看清楚吕元龙眼中的郑重神情后,她又咬着唇闭上了刚刚张开的樱嘴。
宋秋被剑意锁住,却没有太多的紧张。
他低着眉,不是在躲避着吕元龙的眼神,而是在思考。
真武派和真武大帝看来果然有着不小的渊源。
从吕元龙身上散发出的剑意,和真武惊天剑上散发出的剑意几乎是从同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让宋秋稍一接触,就感觉出来了。
但是他既不能说出真武惊天剑的来历,更不能将真武惊天剑送给吕元龙,因为这牵扯到天规天条。
虽然吕元龙直接以剑意锁定自己的行为非常的不礼貌,但因为想着真武派很有可能会是真武大帝留在人间的传承,宋秋还是决定以礼相待。
“抱歉,我不能说。”宋秋提着剑,歉意说道。
“没关系。”吕元龙的表情平静的有些可怕,就像是云层里藏着的万千神雷,“你不说,我自己拿来看。”
话音未落,他向着宋秋的手掌抓去。
他一伸手,锁定在宋秋身上的剑意就化作了一柄剑,往宋秋的手掌狠狠刺去,宋秋如果不撒手,很可能会被这一剑直接刺穿。
宋秋的脸上现出恼怒的神色,他对吕元龙以礼相待,可是吕元龙看起来却是毫不领情。
手中的真武惊天剑如星河倒坠,反朔而上,顺着吕元龙的剑意轰去。
这一次不再是段十九郎的十九剑,而是学自二郎神的三尖两刃神锋刀法。
刀法和剑法当然大相径庭,不过终究是殊途同归。
只要是能伤人、能杀人的刀法、剑法就都是好法门。
真武惊天剑的剑身泛着银光,剑刃还夹杂了一些金色的边,看起来就像是落日前的金色云朵。
吕元龙散发出来的剑意被真武惊天剑以近乎碾压的态势碾成粉碎,但吕元龙好不惊慌。
因为他还有一把剑。
剑在后背。
剑鞘震颤,宝剑自背后飞起,向着宋秋划去。
如果说宋秋的剑像是金云,那吕元龙的剑就是惊雷。
惊雷打在云间,将金云击散。
震天的雷声回荡在原野上,震得枯枝颤动。
不远处的地面上黄土仿佛也随着这一雷声轻轻动了几下,一些尘土扬上了天,又缓缓落了下来。
在不被人发觉的黄土下,正有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静静地又紧紧地注视着宋秋和吕元龙。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说宋秋和吕元龙是鹬和蚌,那么他就是那名得利的渔翁。
对这一点,他始终深信不疑。